傅薄笙問了潘娜關於她出差的地點,還有幾點的航班,有心想要追過去,趁熱打鐵,不讓她退縮,可又怕逼得太緊,會引起她的反感。
兩種極端的決定在心中就像是拉鋸戰一般,不過最後,傅薄笙還是選擇了第二種,上一次追過去就讓她避之不及,後來還是好不容易哄得她開心的。
這一次要是再折騰一回,只怕她會更加不高興了,索性就等她回來,到時候再說。
想到這,傅薄笙便調轉方向,開車去了公司,處理最近剛接下來的一個項目。臨近中午,助理提醒他休息一會兒,他應了下來,正準備關掉電腦,撇到了右下角的新聞,眉頭倏地皺緊了起來。
鼠標點開鏈接,傅薄笙一字一句地瀏覽,慢慢地往下拉,助理看到他的雙手有些顫抖了起來,關切地問了一句,“傅總,您沒事吧?”
傅薄笙沒有回答,眼睛離開電腦,無神地落在桌面上,雙手更是不停地摸索着,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一般,助理又問,“傅總,您在找什麼東西?我幫您找。”
“手機,我的手機呢。”傅薄笙像是三魂丟了七魄一般,助理見他這個樣子,心中驚了一下,聽到他在找手機,連忙把就在邊上的手機遞給他。
傅薄笙顫抖着手接過,找出潘娜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你跟我說的航班號是不是錯的?”
“沒有錯的。”
此時,潘娜剛跟同事們出來準備去吃午餐,聽到傅薄笙這麼問,一頭霧水,生怕他不相信,又補充了一句,“航班號是我直接在手機訂單上覆制下來,黏貼發送給你的,肯定不會有錯的。”
“啪嗒”一聲,手機掉落在了地上。
潘娜說完,見傅薄笙遲遲沒有回話,又餵了好幾聲,都沒有聲音,奇怪地皺了皺眉,但也沒有多想,掛斷了電話。
而此刻,傅薄笙卻坐在椅子上,一張臉倏地變得慘白,身子簌簌地發起抖來,剛剛那則新聞,說飛機失事了,航班號正是潘娜發給他的那一串航班號,每個數字都對上了,而且,下面的出事名單上也有葉楠的名字。
起初,他還在心裡騙自己,應該只是湊巧,葉楠這名字又不是她專屬的,世界上叫葉楠的人肯定是成千上萬的,怎麼可能是她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
可是,潘娜說,航班號沒有錯,那這個葉楠,就是他心中的那個葉楠啊。
眼淚從他那凝滯眼睛裡像泉水樣的流溢出來,助理站在邊上,尷尬地不行,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竟能讓一向不苟言笑的領導就這樣哭了起來,這一下子,走也不是,留下來也不是。
他心中正躊躇着應該怎麼辦的時候,看到傅薄笙站起來了,拿起桌上的車鑰匙,似乎打算開車出去。只是,他現在這個狀態怎麼開車啊。
於是,助理主動請纓,“傅總,您要去哪裡,我開車送您過去。”
***
機場裡,因爲飛機失事的事情變得一片混亂,失事的家屬們紛紛到了機場,哭喊着要機場這邊給他們一個理由,爲什麼飛機會出事?難道他們真的沒辦法生還了嗎?
哭聲似乎直衝雲霄,想要帶去給他們的朋友,他們的家人,問問看他們是否還在。
此時,一抹身影從地勤的辦公室裡的出來,對着工作人員微微頷首,隨後正準備離開,邊上突然響起尖叫聲,說有人暈倒了。
她停了下來,想着上去幫忙,穿過人羣,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側眸,腳下步伐快了許多,靠近一看,竟真的是傅薄笙。
他暈倒在了地上,臉上是極其明顯的淚痕。
邊上有人說,“真是可憐,也不知道在飛機上的是他的誰,一個大男人的就坐在邊上一直哭,也沒個聲音的,就悄悄地流着眼淚,要不是暈倒了摔在地上,估計都沒人知道。”
“是啊,我剛纔還過去讓他節哀順變,結果他哭得更兇了。”
他們還說着些什麼,葉楠通通都聽不到了,跟着趕來的醫護人員送傅薄笙上救護車。其中一名護士把她攔了下來,“你是病人的妻子嗎?”
葉楠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點了點頭,跟着他們上了救護車,一路上,她緊緊地握着傅薄笙的手,沒有鬆開。
傅薄笙只覺得這一覺睡得好長,也睡得好不安穩,夢境不停地切換。
夢中,他回到了家裡,回到了他和葉楠結婚後住的那棟別墅,樓梯扶手上還綁着鮮花,還未凋謝,他拾階而上,推開房門,看到她坐在牀上。
穿着潔白的婚紗,微微泛紅的面容上帶着幾分害羞,她好美,只是那個時候,他爲什麼沒有發現呢?
他像是怕會驚擾到她一般,放輕了了腳步,慢慢地走過去,想要伸手抱抱她,可伸出的雙手卻直接穿過了她的身體,下一秒,她消失了,空蕩蕩的牀上像是從來都沒有她的身影一般。
他呼喊着她的名字,可卻只有他的迴音在耳邊響起,他感到了害怕,覺得恐懼,有種要徹底失去她的恐懼感在心頭縈繞,眼淚不停地往外冒,怎麼也止不住。他不停地告訴自己,這只是夢,不要怕,這只是夢……
忽地,他睜開了眼睛,看着四處雪白的牆壁,看着輸液管,傅薄笙慢慢地坐了起來,剛纔的夢境依舊這麼的真實,彷彿葉楠真的從他身邊消失了一般。
思及此,原本有些混沌的腦子也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他想起來,飛機失事了,他去機場,心存希望,以爲網上的是假的新聞,是別人的惡作劇,可機場裡全是失事家屬,那一刻,他徹底崩潰了。
坐在邊上哭得像個小孩,可後來,怎麼就到醫院了?
其中的原因,他不想要再去想,直接拔掉了手上的針頭,下牀要回去機場,他要去那邊等着,沒準是機場方面弄錯了呢?沒準飛機上還有生存者,沒準葉楠勇敢地活下來了呢?
護士剛進來準備看看他的情況,就看到傅薄笙在穿鞋子了,被拔下來的針頭直接扔在牀上,流出來的藥水把被單都浸溼了。
她把托盤往邊上一放,忙走過去,按住傅薄笙的肩膀,“先生,您現在得躺回病牀上。”
“我必須馬上出院。”傅薄笙試圖掙脫,但此時他太虛弱了,竟然連一個護士的力氣都掙脫不開。
護士皺了皺眉,“沒有醫生的准許,您現在不能出院,重新躺好,我幫您重新打針。”
“不用,我已經沒事了。”
他咬着牙,甩開護士按在肩膀上的手,站起來的時候腦袋一陣暈眩,他閉上眼睛,等着暈眩的感覺過去,然後就往外走。
葉楠剛從電梯裡出來,就聽到嘰嘰喳喳的聲音,見一些護士都往前跑,心想出了什麼事嗎?走過去才發現,這些護士都是往傅薄笙病房裡走的。
於是,她加快了步伐,走進病房就看到幾名跑來的護士正把傅薄笙往病牀上按。
此時,傅薄笙也看到她了,他睜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門口的葉楠,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了,生怕這是他的夢,是幻影。
他甩開按着他的護士,跑過去,站在葉楠面前,伸手顫抖的手,輕輕地落在她的臉上,生怕她會像剛剛的那個夢一樣,他一碰就不見了,就消失了。
指尖傳來一絲暖意,傅薄笙看着她清晰的面容,眼睛漸漸變得溼潤,她沒消失,她還在……
“傅薄笙,你……”
葉楠被他弄得有些懵了,剛出聲,忽地被他擁入了懷裡,手中的餐盒掉在了地上,湯湯水水的灑滿了一地。
傅薄笙緊緊地抱着她,只有在這一刻,感受着懷中的人,他的心才踏實了下來,彷彿她真的就在面前,她沒有出事,她還在,他低語,“就算這是夢,我也希望不要醒過來,永遠都不要。”
葉楠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愣住了,他說的話字字都扣着她的心,他是擔心她會再次消失嗎?
傅薄笙抱着她,聲音有些動情,“葉楠,你真的回來了嗎?真的沒有出事嗎?”
她點點頭,伸手回抱着他,“我沒事,傅薄笙,我沒有上飛機,所以我沒出事。”
“真好。”
這兩個極其普通的字,此刻從他的嘴裡流露出來,卻透着濃濃的神情,觸動着葉楠的心,忽地,她覺得肩膀上有些溼潤,她知道,他哭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是傅薄笙,即便是當初爺爺去世的時候,他也未曾像今天這樣哭過,流過這麼多的眼淚。
這一刻,葉楠心中五味雜陳,有幸福,也有心酸,他是捨不得自己,真的以爲自己去世了,離開人世了,纔會在機場哭得像個孩子,情緒崩潰到暈倒。
她的手輕輕地拍着傅薄笙的背,“別擔心,我真的沒事了,一點事情都沒有。倒是你,剛剛暈倒了,醫生說你現在還有些虛弱,要好好休息一下。有什麼話我們等會兒再說,先回病牀上休息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