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襲體的一剎那,君天邪發現到兩件事情。
第一、席春雨的劍法似乎進步不少?否則就算他剛醒來身子虛弱,也不該避不過這一劍。
第二、被劍刺到是很痛的(廢話)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光是看着席春雨冰冷無情的眼神,他就知道這一劍絕對是認真的要收買人命,如果不趕快想辦法的話,他這一生都別想要有任何感覺了!
幸好涅盤真氣在劍鋒入體的同時自行發動護主,劍鋒只入體一寸便被護體真氣擋住,無法推進,身子快速往牀的右下方滾去,以避開劍鋒的無情追殺。
“蓬!”
君天邪連人帶牀單一起滾倒在地上,席春雨的劍氣卻像冤鬼索魂般窮追不捨,讓他在心中大罵賤人心狠手辣,謀害親夫,無奈下雙掌拍地,藉反擊之力身子弓彈而起,竄往牆壁而去,同時右手一抖將牀單丟向席春雨,藉此遮住她的視線,增加自己逃走的機會。
“咻咻咻!”
劍氣大盛,劍光縱橫,君天邪丟去的牀單被席春雨一輪快劍截成數十段碎片,布絮如雪片般飛揚,君天邪的緩兵之計根本阻不了席春雨的劍勢,剛從地上彈起,眼前已盡是劍氣劍影,充分顯露出席春雨再作突破後驚人的劍下功夫,只可惜他卻是無心欣賞。
至此君天邪已別無選擇,雙掌做出蓮花綻放般的姿勢,從指尖射出無形的涅盤劍氣,沿着某種玄妙莫測的軌道,劃出弧線,往席春雨攻去。
席春雨冷哼一聲:“垂死掙扎!”
舞劍成盾,真氣轉動鼓盪如傘面盤旋不絕,竟把君天邪發出的劍氣一一擋開,鳳翼劍則從劍網中化成一道長虹,直取君天邪胸膛。
“他媽的!這次真的要命啦!”
顧不得體內仍是血氣翻騰,右腳踏前一步,兩掌內翻發送兩團高度集中的氣勁,會合點正是“鳳翼子母劍”的劍鋒,發出“當!”
的一聲,席春雨駭然發現到劍身如被兩座大山夾住,竟再難推動半分,進退不得。
君天邪額上冷汗涔涔滲出,勉強笑道:“席姐姐,恐怕我們之間有一些誤會吧,不如你先把劍收回去,我們好好聊聊如何?”
席春雨沒有答他,卻一扣劍柄上的暗簧,“鏘!”
一聲“子劍”從劍身中脫離,身姿如降臨塵世的飛鳳,在空中舞動,劍勢卻如流星殞落,銳如箭尖精準集中,招式之變化堪稱完美之作。
君天邪想到“鳳翼子母劍”命名的奧妙之時,已來不及變招,只能竭力閃避,但仍避不開血光之災,左肩一陣火辣辣的刺痛,連皮帶肉被削下好大的一塊。
“媽的!你這賤人來真的啊!”
傷口濺血,讓君天邪終於忍不住驚呼痛哼,因爲身體狀況不佳,又秉持着強龍不壓地頭蛇的原則,所以對席春雨的攻擊一直步步忍讓,但後者卻是得寸進尺、咄咄逼人,他要是再讓下去,就會讓死人了!
“給你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不要以爲劍法有了那點小進步就可以在少爺面前放肆,你還早得很啊!”
一劍之賜讓君天邪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五指翻飛竟如靈猴穿林,在席春雨排山倒海的劍氣劍影中穿梭,要先拉近距離,再奪下席春雨手中的子劍,看沒了牙的老虎怎麼惡得起來?
席春雨亦看出君天邪的企圖,腳下微退一步,玉腕往內劃圓,神情冷漠得像是能無視生死,劍芒如拔開拴子的池水,全部倒卷往劍身一點集中,牽扯的力道竟把四周空氣也猛然吸乾,造成一時真空的結界。
“這、這是?”
因爲某種原因,使得席春雨腦中只剩下殺死君天邪這個唯一的念頭,這種“純粹”的意念將她的劍術推進到另一個層次的境界,其進步不可以裡計,不明究理的君天邪卻仍是以半年前的標準來橫量前者的造詣,會一再吃虧也是理所當然。
劍鋒形成真空中的漩渦,席春雨單劍指天,營造出唯我獨尊的氣勢,君天邪感覺自己像是往無底深淵掉下,愈接近對方就是愈接近死亡。
君天邪生出駭然的錯愕感,因爲沒想到席春雨的修爲已經高明到了“傳勁鎖魂”的境界,竟能以劍上真氣讓自己產生幻覺,要是沒在不久前經歷過羅剎“元神幻鎖”的洗禮,此刻他一定會手忙腳亂。——夢幻空花!
君天邪的身影像積雪遇到陽光般逐漸“融化”消逝於虛空之中,然而席春雨卻彷彿沒發現到她欲攻擊的對象已經不存在一樣,原式不改的一劍刺出。
“我猜得果然沒錯,是受到了意識操控。”
君天邪彷彿被虛空吞噬再被吐出的現身在席春雨右側,輕輕一指如風送樹林的點在後者腰際,讓她嬌軀爲之一震,眼神由清亮轉爲黯淡,跟着便緩緩軟倒。
“邪道涅盤”本就有化解天下真氣功法的特性,只要拿捏得當,用來暫時解開迷心術的禁制也不是問題。
君天邪一把攬住失去意識的席春雨,先將後者抱到牀上,再爲自己封穴止血,包紮傷口,過程痛得他滋滋咬牙道:“好傢伙!竟能把我傷到這個地步,這潑辣妮子的劍法進展一日千里,該替她感到高興還是悲哀呢?”
任何控心之術都不可能逃過“本相明見”的法眼,席春雨應該是在經歷了重大變故之後,被有心人士“乘虛而入”以魔門迷神大法控制住意識,種下“必殺君天邪”的命令,而在當時的時空環境下,會作這種事的人,用膝蓋想也知道只有一個人。——“劍侯”樓雪衣!是你一再逼人太甚,別怪少爺心狠手辣了!
對着不存在的某人發出冷冷的殺意,君天邪再把視線移轉到海棠春睡的席春雨身上,曲線玲瓏的丰姿裹在貼身的衣衫上,誘人的酥胸隨着呼吸起伏,雖在沉睡之中仍有一股撩人遐思的魅力,對久未嘗腥的君天邪而言,不啻是把一塊肥肉放在餓了三天的獅子眼前。
如果今天換了一個場合地點,君天邪會毫不猶豫的上了再說,縱情雲雨過後再來慢慢決定是要殺人滅口或洗去記憶,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有許多顧忌,首先如何善後就是一個問題?除非他不在乎被白道聯盟追殺,否則也只有眼巴巴的看着到口的肥肉卻不能咽,連偷嘗一口也不行,鬱悶到無以復加。
不過很快他就爲自己的先見之明而暗喜,一陣細微之至的腳步聲,顯示正有人往自己的房間而來,而且對方功力肯定極高,聽落腳方式恐怕還是個女子,“衣蝶盟”中有此功力而又符合身份的人……君天邪已經在內心期待對方的來臨。
房門像被兩隻無形之手推開中分,顯示來者深厚的功力造詣,君天邪一瞥見來者的面貌,立刻眼睛一亮,同時也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無誤。
隨着香風送入,一位風華絕代、豐滿成熟而又性感華貴的美麗婦人似飄似行的登堂入室,精明幹練的氣質,卻配上如玉雕般的完美胴體,給人一種女神般的聖潔感覺,莊嚴而不可攀。
君天邪暗自喝彩:“難怪當年‘飛刀’李無憂和‘聖劍’封虛凌這正道兩大支柱,竟也爲了‘鳳蝶’舞彩仙反目,這女人確有傾國傾城的魅力!”
舞彩仙一進門就把視線投在昏迷不醒的席春雨身上,嬌軀一顫道:“春雨?”
君天邪一邊看着舞彩仙無視於自己存在般的撲到牀前,一邊慶幸自己剛纔好險沒有見色起意,否則現在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舞彩仙握着席春雨的一隻手探脈索氣,發現對方只是在被擊昏的狀態下,其他一切正常,不由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回過身對着君天邪道:“是你把我的徒兒擊昏的嗎?”
君天邪儘量用最謙卑的語氣道:“是,不過這是因爲席姐姐忽然像迷失了心神一樣的向我攻擊過來,晚輩爲了自保下不得已才點了席姐姐的昏穴,冒犯之處,還請舞盟主見諒。”
舞彩仙雙目異芒一閃即逝,聲音淡漠像永遠與人保持距離般道:“我怎麼能相信你說的是真話?”
君天邪知道自己表現出來的冷靜態度至少成功降低了舞彩仙一開始進來時殺人滅口的打算,接下來就是怎麼說服對方,聳聳肩道:“舞盟主應該比晚輩更清楚席姐姐身上的狀況,我只能說對方的控心術非常高明,平常完全不見異狀,只有在看到‘設定’下的目標時殺意纔會爆發出來,而晚輩很不幸的就是那個被設定成目標的人。”
舞彩仙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又焉能活命至今?”
君天邪心中大罵果然最毒是婦人心,在他腦中,事情的來龍去脈就像一張攤開的地圖般一覽無遺,舞彩仙應該是早就知道席春雨被人迷住心神的事情,但爲了讓愛徒能夠恢復神智,不惜犧牲他這個自動送上門來的“標的”反正“衣蝶盟”本來就是男人禁地,到時候只要隨便替他安排一樣輕薄的罪名,便可讓任何人都無法追究。
可想而知,席春雨會出現在他的房間,一定也是舞彩仙的安排,本來以爲殺一個昏迷中的人應該不費吹灰之力,可是千算萬算,舞彩仙卻算漏了席春雨和自己之間的“關係”遠在前者想像之上,席春雨對君天邪的恨意,甚至超過了樓雪衣的控心術,讓她不惜違背命令也要讓君天邪親眼見到自己是死在誰的手中,而這反而救了自己一命。
這之間的玄機,君天邪當然不會也沒有必要對舞彩仙說明,孃親說得對,愈美的鮮花往往愈多刺,看來後者也是一朵多刺的玫瑰啊!
“這、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蕭遙一臉愕然的出現在門外,君天邪從他眼中解讀到那“逼奸不成,惱羞成怒”的訊息,氣得幾乎想一拳打斷他鼻樑,雖然光就現場的狀況而言,任何人也會作同樣的判斷。
“剛剛席姐姐來看我的時候,突然不舒服起來,我只好把自己的牀讓給她睡,正要出去請大夫的時候,舞盟主就進來了。”
事實真相當然不是如此,可是君天邪的說法卻是最爲舞彩仙和席春雨遮掩留面子的了,即使舞彩仙仍未有放過君天邪的打算,也不得不佩服這小子見風轉舵速度之快。
君天邪又朝蕭遙道:“原來蕭兄也在這裡?那就太好了!你知道我那兄弟在哪嗎?我正四處都找不到他。”
蕭遙猶豫了一下,才答道:“丁兄弟的傷勢比你嚴重得多,到現在都還沒有醒來。”
君天邪“身軀劇震”馬上抓着蕭遙的手臂大聲道:“他在哪裡?快帶我去見他!”
蕭遙又爲難的向舞彩仙看了一眼,後者此時只是淡淡的道:“你帶這兩個小子一起離開吧!我只是看在你師父的份上,才破例收留兩個男人在盟內療傷,現在既然其中一個已經醒來了,便沒有再讓你們待下去的理由。”
聽到舞彩仙的說法,君天邪便知道對方已經放棄在地頭內殺人滅口的打算,忙不迭點頭道:“舞盟主說得對,我們已經打攪太久,說什麼也不好意思再麻煩人家下去了!我們這就離開!”
拉着一頭霧水的蕭遙像逃難般離開現場,留下美得像座玉沏觀音般的舞彩仙,和在牀上昏迷不醒的席春雨,前者煙雨迷濛的雙眼異彩連連,半響後方悠悠一嘆道:“唉!春雨,爲師已經盡了力爲你恢復神智,不論最後是成是敗,你也不可責怪爲師了……”
“愛上不應該愛的男人,便註定你那青春炫麗的生命,要染上不幸的色彩啊……”
彷彿預言般的輕嘆,像是浮上水面的泡沫,一瞬間便幻化破滅。
“你是怎麼了?走得跟逃命一樣,又不是有人要殺你。”
確定來到安全地帶,君天邪便像沾上瘟疫一樣,甩開蕭遙的手臂。
“你還說!這次差點被你害死了!”
蕭遙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道:“你到底在說什麼?”
君天邪餘怒未消的道:“你以爲舞彩仙爲什麼會那麼好心肯打破禁忌讓我們留下養傷?不是因爲對你師父的餘情未了!而是因爲她的愛徒被樓雪衣洗腦了,只有把我殺掉纔可能恢復過來!這樣明白了嗎?”
蕭遙聞言一震道:“竟有此事?”
君天邪悶哼道:“你現在唯一可以將功贖罪的方法,就是趕快帶着我和神照,離開‘衣蝶盟’愈遠愈好,別等舞彩仙改變心意就來不及了。”
蕭遙反而停下腳步,搖頭道:“既然讓我知道這樣的事情,我更不能一走了之。”
君天邪嗤之以鼻道:“你留下來能幹什麼?就算你要拿我剛剛的說法去質詢舞彩仙,對方也絕不會承認的!嫌閉門羹吃得不夠多嗎?”
蕭遙皺眉苦惱的道:“可是舞盟主有此痛腳掌握在樓雪衣手上,必會因此而生出顧忌,甚至被逼得同流合污,正值多事之秋的白道聯盟,是絕對再禁不起像舞盟主這樣的損失了。”
君天邪白了蕭遙一眼後道:“白道聯盟本來就是積沙成塔的產物,結構其實脆弱得很,風吹水潑都不堪一擊,也只有你們這種死心眼的人,纔會守着被蛀空的大樹不放。”
蕭遙苦笑道:“你少有說話這麼犀利的,莫非真是有感而發?”
君天邪的有感而發其實是針對君天嬌的執着而來,不過他當然不會跟蕭遙說出真正原因,擺擺手道:“我只是忠言逆耳,聽不聽我的話隨便你了!你願意留下來也行,只要告訴我神照在哪裡就好了。”
蕭遙道:“離開這裡之後,你有什麼打算嗎?”
君天邪本來想說“不關你的事”不過轉念一想,還是決定答道:“我會到太史世家一趟,到那裡找些數據。”
蕭遙吃驚的瞥了君天邪一眼,因爲他從未指望後者會給過他“老實”的回答,難不成這小子今天是轉性了嗎?
事實上君天邪是因爲在清醒前的心靈幻境,與那個自稱是“天邪”的神秘人格對話過程中,發現了一些疑惑,而決意要到太史世家去解開這一切的謎題。
“即使你真是我的另一個分身也好,凡是威脅到少爺存在的人,我都會毫不留情的將他除去!”
第三人格的出現比“玉天邪”的存在還讓君天邪感到威脅,使他不得不先放棄其他打算,全力找出消滅這精神異物的方法,否則寢食難安。
君天邪聳聳肩對蕭遙道:“倒是你,‘破獄’不是已經決定對‘冥嶽門’發動全面反擊了嗎?你還在這裡虛擲光陰,可以嗎?”
蕭遙給君天邪的話嚇了一跳道:“你怎知……”
話沒說完他就想到原因,俊臉一沉道:“是‘鳳凰’告訴你的?”
君天邪冷笑道:“如果不信任體內流着君家血脈的人,那一開始就不要拉人加入。”
蕭遙知道剛纔的態度已引起君天邪的不滿,嘆了一口氣後道:“你誤會了,當初是令姐主動提出加入我們的要求。”
君天邪冷冷道:“你們會真心信任魔門出身的人嗎?還是隻是用天嬌姐對老鬼的仇恨來當你們的馬前卒呢?”
蕭遙一笑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你該比我更清楚纔對,令姐可是那種甘於被人利用的人嗎?”
一句話便讓君天邪啞口無言,說到口舌銳利,身爲“破獄”首席外交家的蕭遙竟有與君天邪分庭抗禮之能,光是這點就可看出“風流刀”的真正價值,不侷限於單純的武學領域,君天邪只有悶哼道:“你們打的是一場沒有勝算的戰爭,天嬌姐是被仇恨矇蔽了理智,纔會跟着你們作出燈蛾撲火的愚舉!”
蕭遙目中奇光一閃,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那你呢?你對令尊又是什麼樣的感覺?”
君天邪眨眨眼睛,偏頭露出像孩童的赤子之心,但又流露出一股殘酷邪意的笑容。
“姓蕭的,永遠不要以爲可以瞭解或是分析我,我的真正想法不是你或任何人可以瞭解的,不要以爲大家一起混過一段日子,就可以跟我套交情論兄弟,只要有必要時,我可以毫不考慮的將你出賣!我們之所以沒有扯破臉的唯一原因是彼此需要,這一點不要忘記了。”
蕭遙背脊發寒的看着君天邪說完話轉過身去,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他確實感受到了“邪星”的壓倒性魄力,也讓他不得不回想起當初在“討魔大會”上,力排衆議爭取留下君天邪一命,甚至要和後者合作的決定,到底是錯是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