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蝶盟”是武林內少數純粹只以女性爲主的幫派組合,盟主“鳳蝶”舞彩仙能在這個一向習慣於男尊女卑的江湖中,將自己所帶領的門派提升到正道七大勢力之一的地位,可看出其過人之能。
舞彩仙在年輕時也是出了名的美女,身邊追求者不計其數,甚至現在七派中的“劍樓”樓主“劍聖”封虛凌,和“小刀會”的會主“飛刀”李無憂,都曾傳出是裙下之臣。
不過舞彩仙至少到如今仍是雲英未嫁,據本人的說法是她已選擇了打倒“冥嶽門”爲畢生唯一的志願,君逆天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出閣。
這樣的說法是一種巾幗不讓鬚眉的勇氣,亦或只是單純的逃避,現在就還不能得到證實。
樓雪衣站在一棟裝飾精美、細緻華麗的豪宅前,他那貴族般的氣質和四周環境輕易地便能融爲一體,一點也不會顯得格格不入。
也不知站了多久,大門終於“吱呀”一聲被推開來,從門內走出一個氣質高雅、秀麗端莊、窈窕多姿、有如仙子下凡的宮裝美婦,像足不沾地的行至樓雪衣前,以動聽之至的嗓音道:“‘衣蝶盟’一向男賓止步,有勞樓公子在外面久候了。”
樓雪衣躬身道:“盟主客氣了,雪衣能有機會爲貴盟效勞,是晚輩的榮幸。”
樓雪衣稱她爲“盟主”那麼這名宮裝美婦應就是“鳳蝶”舞彩仙了!看她的外表比席春雨也大不了多少,可知後者駐顏有術,內功修爲更是深厚到可以青春常駐的地步。
舞彩仙的美眸中,閃過一絲黯淡之色。
“春雨經過我的救治,外傷已無大礙,但心理上的傷痕,卻不是一時三刻可以恢復的,唉。”
語末的幽幽輕嘆,充分顯現出真摯的關懷之情。
樓雪衣語帶歉意的道:“都是我到的太晚,沒能來得及保住席姑娘的清白。”
舞彩仙搖頭道:“這事怎能怪你,春雨能保住性命,已是不幸中的大幸,若你遲到一步,後果將更不堪設想。”
樓雪衣道:“污辱席姑娘的淫賊乃是‘地府’七獸之一的‘飛鷹’韓屈,他惡貫滿盈,晚輩已當場將他殺了。”
舞彩仙頷首道:“殺得好,這種魔門邪人,死不足惜。”
樓雪衣問道:“不知道晚輩可否探望席姑娘一面?”
舞彩仙淡淡道:“春雨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靜養,避免任何刺激,樓公子的心意,我會爲她轉達到的。”
樓雪衣恭敬的道:“如此晚輩不敢打攪,將先返回‘劍樓’,稟告師尊名單已失,儘早一步謀求對策。”
舞彩仙道:“據春雨所說,名單是落在一個叫做君天邪的少年手中。”
樓雪衣俊臉上露出迷惘的表情,喃喃道:“君天邪……姓君之人,難道會和‘閻皇’君逆天有關?”
“我以爲你是要帶我到‘生死峰’去看龍步飛和天下第三的決鬥?”
丁神照露出疑惑的表情,這樣說道。
君天邪尷尬的笑道:“我是這麼說過沒錯。”
“那。”
丁神照看了看四周,加強口氣的問道:“這是哪裡?”
“咦……我想……”
君天邪抓了抓頭,以無奈的口氣道:“我們應該是迷路了。”
“迷路?”
丁神照大聲的道,足證再好脾氣的人也有發怒的時候。
“是你自己說到‘生死峰’的路,你閉着眼睛也找得到!現在竟然迷路了?”
君天邪聳了聳肩,以簡直是無賴的口吻道:“人有錯手,馬有失蹄,即使路聖如我,偶爾也是會有弄錯方向的時候嗎。”
丁神照強忍住一拳打扁對方鼻子的衝動,沉聲道:“路聖先生,只剩十天,我們若是不能走出這裡,就真的會錯過這次決鬥了。”
君天邪強笑道:“別擔心,你不相信兄弟了嗎?我一定會帶你走出這片鬼林子的。”
他話說得輕鬆,不過丁神照只要一看見四周連路都沒有的樹林,和頭頂連陽光都照不下來,密如天網的濃蔽樹葉,心情就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他實在不知道君天邪這“識途老馬”是怎麼會把他們帶到這種鬼地方來的?
丁神照若是知道他現在置身的地方,是武林中號稱三大禁地之一的“不入樹海”時,只怕會氣得立刻將君天邪給掐死。
“不入樹海,生人莫入,有入無出,有死無生。”
這十六個字正是對“不入樹海”的最佳寫照,一入樹海,任你是絕世高手,也要迷失在這錯綜複雜的自然大陣中,不見天日,不辨東西,直至氣絕人亡。
爲了不讓丁神照能及時趕到“生死峰”君天邪是不得不行此一步險棋。
讀過“寰宇搜奇籙”上有關的記載,君天邪自信只要不深入樹海中心,至少有七成把握不會迷路,只要在裡面瞎撞個幾天,再“意外”找到出口,就算他們兩人能脅生雙翅,也不可能趕上決戰。
只有這樣,才能讓丁神照不疑有他,和碰到自己不想碰上的“那個人”謀定而後動,是君天邪的座右銘,他所做的一切,都經過精密的計算。
只可惜有的時候,人算就不如天算。
丁神照首先聞到危險的氣息,倏地止步。
“怎麼了?”
君天邪沒有丁神照那種野性般的第六感,還以爲後者又生氣了,正在想該找什麼話來安撫。
“有人。”
丁神照沉聲道。
君天邪訝道:“什麼?”
丁神照再道:“有人的氣息。”
這一次還特別加強了語氣。
君天邪萬分驚訝,卻毫無來由的相信丁神照的直覺,問題是除了他們以外,還有誰會到“不入樹海”來找死?
奇異的“人”就這麼出現在他們面前。
乍眼看去,實在不能把眼前的“東西”和周遭的巨樹作出分別,“它”的身上纏滿了藤蔓,除此之外就一絲不掛,皮膚像是樹皮一樣,粗糙乾硬,只有一對閃閃發亮的眼睛,深邃而悠遠,像是蘊藏了無盡的智能。
“什麼東西?”
丁神照和君天邪都不能算是大驚小怪的人,但是眼前的“東西”實在太過異類,連“寰宇搜奇籙”都沒有記載,否則君天邪定會重新考慮原先的計畫。
“它”的視線在兩人身上游走,最後落在君天邪的身上,開口以沙啞的語調道:“逆天之人,你來這裡是爲了什麼?”
君天邪心神一震,外表卻儘量裝成無知的樣子道:“我們只是兩個迷了路的人,這位叔叔,你應該不是壞人吧?”
“它”咧嘴一笑道:“諸行無常,世間的善惡標準,只適合用來衡量一般凡人,對逆天如你我又有何用?”
“它”的每一句話都大有深意,更給人一種難以捉摸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卻是君天邪最討厭的一種,眼前的人已經引起他的高度警戒。
丁神照的反應,亦是引起他警覺的原因之一。
自這異人現身後,丁神照就一直保持在高度緊張的情緒中,想出手又不敢出手,君天邪根本沒望過丁神照一眼,卻能感應到他的情緒,因爲他自己也有着一樣的心情。
那心情就是一個武者的天生直覺,眼前之人很強,非常強,強得即使他們兩人聯手,也沒有半點戰勝的把握。
這樣一個絕世高手,爲什麼君天邪竟會掌握不到半點數據?甚至連聽都沒聽過?
君天邪很快便推算出眼前人才是“不入樹海”有入無出的真正原因,腦中飛快地算計着脫身之道。
異人饒有趣味的看着君天邪道:“不錯,資質和武骨都算上等,假以時日,應該能成爲一派宗師。”
“你打算拿我們怎麼辦?”
君天邪最終也決定採取正攻法面對眼前的異類,和這樣一個深不可測的“東西”打交道,欺騙躲避只是白費工夫。
異人露出讚許的眼光,微微點頭道:“還算你這小子聰明,放心,我並沒有爲難你們兩個小輩的打算。”
“前輩說的話可不能不算數。”
君天邪特別強調“前輩”兩個字,他在魔門中早看慣種種欺騙伎倆,雖直覺對方應不是那種出爾反爾之輩,仍要加買保險。
異人啞然失笑道:“幾時輪到你這小子來質疑我的說話?放心,就算我要對你出手,也絕對不會是在今日,現在的你,還不夠資格成爲我的對手。”
君天邪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以他的性格,當然無意去反駁異人的說話,反正現在形勢比人強,又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自然是他高興說了算。
“那我呢?”
丁神照可沒君天邪那麼“能屈能伸”異人顯然是他出道以來所遇見過的最強者,儘管可能不是人家的對手,體內的熱血仍驅使他去打這全無把握的一仗。
君天邪心叫不妙,正要開口請異人“大人不計小人過”後者已望向丁神照,眼神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道:“‘刀劍雙行’?你雖擁有得天獨厚的奇相,但沒有絕世神兵輔助,也是徒然。”
丁神照身子一震,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氣勢,被異人隨口一句話便不攻自破。
異人仰天嘆道:“也罷,相逢算是有緣,我今天就當作一件賠本生意,成全你這個後輩吧。”
也不見異人有何動作,身上的藤蔓卻像是他意志所及的一部份,滾動延伸開去,再回到他身上時,在前端竟纏着一對刀劍。
異人以帶着強大不容抗拒的威嚴語氣,淡淡道:“劍名結草,刀名銜環,是我年輕時行走江湖所用,如今我已不再佩帶兵器,就轉贈予你吧。”
仔細看那對刀劍,所謂的“結草”真的只是在劍柄上用麻草困了一圈圈起來;而“銜環”就是在應該有的刀鍔處,用了一箇舊銅環代替。劍身刀面上更是鏽斑四處,也不知廢棄了多少年的光陰。
這樣的一對刀劍,只怕市面上隨便用三兩碎銀買到的貨色都比它好,怎麼會是什麼神兵利器了?
君天邪心道這怪人不見天日太久了,連爛銅鐵也拿來當寶,異人又在此時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們要緊記我的說話,有時候你最親密的戰友,往往就是你最大的敵人。你們可以去了,如果有緣,日後自有重逢之期。”
還不給兩人有任何說話的機會,他身上的兩條藤蔓倏地飛起,迎面打向兩人,速度之快讓他們連躲避的念頭都來不及興起,眼前一黑,已經不省人事。
異人看着兩人倒撲在自己腳下,以蕭索的語氣,喃喃自語道:“山中無甲子,樹海歲月長,你們兩個人,究竟誰可以成長到能與我一戰的對手呢?我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兩人在滿天星辰的夜空下醒來。
君天邪恢復知覺的第一件事,便是確定自己身在何處,得到的答案卻讓他大爲沮喪,“不入樹海”就在他的身後,那異人竟把他們送離了樹海。
真是多管閒事。
丁神照在他身旁摸着頭醒來,感覺到背後似乎多了什麼東西,反手一摸,才發現正是那一對刀劍。
君天邪看着丁神照的背後苦笑道:“這就叫做野人獻曝吧,只是這位仁兄的做法也太過粗暴了,讓你想不接受也不行。”
丁神照帶着異樣的神情,緩緩抽出背後的一對刀劍,拿到面前端詳了許久,纔開口道:“雖然我不懂什麼是神兵,不過我可以感覺得到,這一對刀劍的不凡之處。”
君天邪訝道:“你該不會是被那怪人打壞腦子了吧?我隨便打一把兵器都比你手上那對爛鐵強,依我之見,還是把這累贅丟了的好。”
丁神照臉上露出堅定的表情,搖頭道:“不,我決定就用這一副刀劍,作爲我行走江湖的武器。”
君天邪見他心意已決,無奈聳肩道:“隨便你吧。”
丁神照把刀劍重新歸鞘,立起身道:“該趕路了。”
君天邪訝道:“要去哪裡?”
丁神照望着他的眼神帶有責怪的意味道:“當然是‘生死峰’啊,這一次你總不會再迷路了吧?‘路聖’!”
君天邪苦笑道:“當然不會。”
心中早已把樹海異人的十八代祖宗都罵遍了。
“集武堂”是“白道聯盟”議事專用的場地,七派中如有重大事件時,往往先由派中重要人物在此開會,再作成決策出去,所以說“集武堂”是正道武林的中心,這樣的說法亦不爲過。
一條似與黑夜融爲一體的黑色身影,從內院的高牆內射出,投向遙不可知的虛空。
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從夜行服裝下濃纖合度的身段,可以推想到“她”應該是一個女人。
黑衣女人的奔走速度極快,在夜空之下,就像是一顆掠過地面的流星。
忽然黑衣女人身子一震,倏地停了下來,由高速到靜止,就像呼吸般自然順暢,可見她的一身功力非凡。
此時由正面走來的一人,說明了黑衣女子忽然停步的原因。
來人年輕英俊的臉上掛着兩道美須,嘴角一絲輕佻不羈的笑意,水藍色的長袍迎風飄揚,氣質瀟灑自然,動作從容優雅,舉手投足都充滿賞心悅目的魅力。
面對這麼一個讓異性爲之好感的男子,黑衣女子卻是如臨大敵般道:“‘風流刀客’蕭遙?”
來人行了一個誇張的舉手禮,以低沉並富磁性的嗓音道:“正是,美女能一眼認出蕭某,是在下的榮幸。”
黑衣女子道:“我臉上戴着面罩,你如何能知道我是美是醜了?”
蕭遙笑道:“見微知著,只看小姐窈窕標緻的身材,便可推想佳人的芳華容貌。”
黑衣女子笑道:“人說蕭遙風流瀟灑,更最會討異性的歡心,今日一見方知傳聞果然不虛。”
“三英四秀”中,與“劍侯”樓雪衣並列,身爲“小刀會”第二代最出色高手,“風流刀客”蕭遙,竟就是眼前這名藍衫男子?
蕭遙微笑道:“小姐過獎了,蕭某隻是一個無行浪子,怎當得起‘風流’這樣的謬讚。”
黑衣女子道:“蕭公子月夜攔路,意欲爲何?”
蕭遙失笑道:“這話該我問小姐纔對。小姐從我七派重地潛出,身份不明,行蹤詭異,蕭某雖無能,始終也忝爲聯盟的一份子,碰上這樣可疑的事情,豈能置之不理。”
只此一番話,黑衣女子便知自己的所作所爲,早已落入眼前這名看似輕佻隨便的浪子目中,更被人跟蹤了好一段時間都毫無所覺,可知蕭遙的功力遠在自己之上。
黑衣女子心中殺機大起,一方面謀求脫身之道,念頭一轉,笑着往蕭遙走去。
“蕭公子既然知道了一切,小女子無話可說,只有任由公子處置。”
她語氣裡透着一股“任憑君意”的嫵媚,配合着此時走來搖曳生姿的嬌態,讓人魂爲之銷。
蕭遙眼睛一亮,笑道:“小姐此話當真?”
黑衣女子媚笑道:“當然當真。”
說罷反手解去頭上面罩,露出一張宜嗔宜喜,巧笑倩兮的秀麗五官,黑瀑也似的長髮披垂而下,媚眼流轉,帶着說不出的誘惑意味。
蕭遙看得似連眼也直了,喃喃道:“絕色……果真是絕色……”
黑衣女子嫣然一笑道:“公子喜歡我嗎?”
蕭遙連連點頭道:“喜歡!當然喜歡!”
黑衣女子摸着自己胸前的雙乳,挑逗成分再明顯不過的道:“那公子還在等什麼呢?”
蕭遙只覺口乾舌燥,丹田一股熱氣直升腦部,本能操縱他的軀體往前行動,將黑衣女子撲倒至地上。
黑衣女子欲拒還迎,嗲聲道:“蕭公子,不行啊……”
※※※
兩人緊緊擁抱,像是要把自己擠入對方體內似的,除了喘氣之外,好一陣子都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也不知過去多久,停滯的時間才又恢復流動。
“喔!……蕭……蕭公子,你做什麼?”
蕭遙臉上依然掛着浪子式的笑容,一隻手卻抓着夜衣的手腕。
“這要問你了,是你想幹什麼呢?”
月亮從黑雲中探出頭來,反照出夜衣掌中一根纖細汪藍的長針,如果蕭遙不是及時出手,這一根針此時怕已插在他的身上!
蕭遙目中透出異樣的精光,語氣平靜的道:“蕭某雖然風流,卻不下流,更不愚蠢,如果有人認爲能以粉紅陷阱致我於死地,那蕭某也不夠資格成爲三英之一了。”
夜衣銀牙一咬,忽然屈膝上頂,幸好蕭遙反應奇快,一個翻身避開下體血光之災,而前者就抓緊這一順間的空檔,連衣服都不拿的飛縱三丈,迅速逃逸。
“好一個蕭遙!我承認是小看了你,不過你也休想抓到我!”
夜衣去勢奇快,一下子就和蕭遙拉開了近十丈的距離,眼看追之不及,後者露出悲傷的眼神,搖頭嘆道:“這是何苦來由。”
刀出。
一把外型毫無特色的飛刀,卻以神乎其現之姿,貫穿了夜衣那雪白的胸膛。
“飛刀……”
夜衣只來得及發出半聲慘哼,身子一震,便跌落地上,香消玉殞。
這就是蕭遙傳承自“小刀會”之主,“飛刀”李無憂的“飛刀”小李飛刀,例無虛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