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處僻靜美麗的石子小路上,兩個並肩在安靜走着,四周的美景,如畫一樣。
“唔,累死我了。”一個戴着白玉面具的少年懶懶伸了個腰,毫無方纔貴族公子的模樣打了個呵欠。“再來幾個,這把骨頭可就真的要散架了,唉,苦命的我。”說罷,可憐兮兮地嘆了口氣,“我吃不飽,又失眠多夢,汗多體虛,再不吃點好吃的東西,恐怕我就要死了!有沒有人要可憐一下,施捨一碗紅棗蓮子粥……”
說罷,一副虛弱蒼白的樣子,探出手摸了摸額角,更是悲切的低嘆。突地一把抓住楚非言的胳膊,引得後者驚愕,她眨着瞪大的無辜雙眼,聲音悲慘的愈發催然淚下,“楚大俠、楚公子、楚大哥!你不會那麼殘忍的見死不救吧?念在小弟與你相識一場,你怎麼說也得儘儘義務啊?難道你忍心我餓死街頭?”
沒忽略她眼底的狡黠,楚非言挑挑長眉,薄色的脣微微泄露出一絲笑意,爲她拙劣的演技而心情稍微愉悅。
“騙人。”連他自己都沒發覺,語氣裡竟然有了稀罕的笑意,有多久沒這樣過呢。“什麼?騙人?”被揭穿的夏侯公子反倒是臉不紅心不喘的,仍然盡心盡力扮演着可憐人,抓住他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表情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眼神如娃娃天真,“你看!我的臉都瘦到了什麼程度?那都是給餓的!”
楚非言一觸到她的臉,閃電般反射性想抽回手,卻被她的手緊緊抓住不放,細膩溫熱的掌心讓他冰涼的手指微微顫動。“放手。”冰薄脣邊優雅吐字,他盡力擺脫禁錮。“我纔不放!”哪知,少年不悅嘟起了嘴,堅定揚着下巴看着他,大有不談妥死不罷休的氣勢,“除非你答應我!”
他低頭斂眉,看着少年純真無辜的眸光,清光流轉,霎是清澈動人。“無賴,痞子。”他低聲輕喃,冰冷似鐵的聲音不自覺帶上幾分輕柔。“這麼說,你終於答應我了?”夏侯公子頓時由烏雲轉爲晴天,笑得雙眼都彎成了月牙兒,乾淨的笑顏讓他眉間的冷漠驅散了一點。
說什麼終於答應,看那雀躍似小孩子的微笑,他不禁無語,似乎他從來都未曾拒絕過她的任何要求……
真是任性和討厭的傢伙……他到底懂不懂有一種無情的人是不能夠招惹的。
不會兒,蔚藍無雲的天空下了小雨,細雨如斷了絲線的珠子,一顆顆晶瑩墜地,聲音清脆,濺起一朵美麗的水花,潤溼地面。涼風吹着岸兩邊的楊柳,枝條柔軟拂動,如舞姿優美的仙女。平靜無瀾的碧藍小湖上有漣漪暈了開來,將浮在水面上的葉子如船兒盪漾着。
小石子路兩旁長着的野草被雨淋溼後,泛着螢火蟲綠亮的光澤,格外舒服和養眼。才冒着花骨朵的花兒,輕悄悄開放了,花瓣慵懶伸展,露珠似珍珠般爲它點綴着嬌嫩的花容。清爽的空氣中,有淡淡香甜散開了,叫人不禁癡迷在其中。
“下雨……了?”夏侯顏伸出手,幾縷絲線垂落到她的掌心上,有微微的清涼,心情也由之清涼了起來。“下雨了!”她驚喜大嚷起來,在楚非言略微錯愕的視線中,脫下白玉面具一把塞入他的手裡,快活跑在前面,悅耳清脆的笑聲勝過一切美好的天籟。
他就在站在原地,拿着她塞給他的白玉面具,雙眼看着她在雨中快樂奔跑的身影。雨中,飛揚的長髮,明媚的笑顏,以及旋轉時候那優雅美奐的舞姿,映入他的眼簾之中,構成一幅賞心悅目的圖景。睫毛彎彎,她的眼眸中,揚着孩子般的純真,那麼澄澈如水,比半透明的乾淨天空還要讓人在意。
他又見到她的另一面,不同於上次的驚疑不定,這次是有着一抹淡淡的開心。因爲他所見到的,是一個很孩子氣的她,喜歡微笑着在雨中奔跑的她,那樣開心的笑聲讓人也不自覺感染到。
很美,真的很美……
莫名有一種感覺涌上心頭,他想,如果就這樣繼續下去,或許也不錯。
第四天,天誕宴會的最後一日一決定勝負比試,也就是最精彩的一場壓軸重戲!
天還沒亮,擂臺周圍都已經是擠滿了人羣,氣氛火爆簡直是晏城前所未有。八月天涼,露水將他們肩頭的衣服微微浸溼,卻毫不在乎,都眼巴巴看着中間的那個大型擂臺。等下,這裡將會展開一場驚心動魄的決戰,一場讓所有人爲之側目驚豔的最後決戰!
而現在,就等主角來揭開這個華麗的序幕!
隨着第一聲雞鳴嘹亮劃破天際,好像平地裡投入驚雷,一聲轟炸,整個人羣剎那間如開水滾了一樣沸騰起來,衆人紛紛扯開嗓子吶喊助威了起來。個個激動興奮,都漲紅了一張臉。而在貴賓席上的各位重量來賓,忍不住受了火爆氣氛的影響,平日裡波瀾不驚,終於也有了緊張的神情。
在這個萬衆矚目的情況下,主角兩人姍姍來遲,空中衣袂翩飛,竟是肩並肩一起出現擂臺之上。楚非言看了她眼,轉過身就向前走,要走到屬於他的一側領地應戰。
“非言!”一聲清越輕喝將他的腳步頓住,楚非言側過臉回眸,疑惑揚起眉。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他停下過他勢必前進的腳步,也從來沒有人,能夠讓他回過頭。但是……
第一次,有那麼一個人,在呼喚自己名字的時候,覺得有些說不明的感覺……
“非言。”那少年站在原地,風撩起他的黑色長髮,白玉面具掩蓋下了他的情緒,看不清他的真切,然而那雙眸中,如在雨中唯美的一幕一樣,揚着孩子的乾淨天真。“我們,會再見的吧?”少年負手而立,瞳孔中的笑意愈發盛滿和溢出,“在一片下着雨的天空下。”
少年的聲音,如風鈴在低低吟唱着離別的哀愁……
楚非言沒有給一個肯定的答案,只是仰起臉,輕點了點雪白下巴,狹長的幽深冷眸中,依舊是一片冰雪之色。在衆人一頭霧水的視線中,他驀地擡起腳,往回走,直到站到她的面前才停住。注視她好一會,才伸出修長雙臂,將比他矮了個頭的少年攬入懷中。
耳邊熱氣呵着,輕輕呢喃,“保重,顏。”
不需要說任何的話,只要她的一個眼神,他就足夠了解。因爲,畢竟是同樣寂寞的人呢。
但是,有時候,說話是最好的安慰。
夏侯顏微微一笑,自衣袍下探出手,也輕輕反擁他一下,額頭抵着他的溫熱胸膛,雙眼眯成月牙,低低迴道:“保重,非言。”
不同於在牙那廝懷裡的安心沉穩,可以無憂窩在他懷中一生一世,天塌下來都不用害怕的安全。非言的懷抱,是屬於那種可以傾訴的溫暖,雖然臉色很冰,眼神也很酷,但是在他的懷裡,有一種能夠讓所有狂躁情緒安靜下來的感覺,具有安撫的效果。
輕輕的一擁,然後放開,他後退一步,然後轉身離開,直到站在擂臺的另一側在停住了腳步,轉過面對着她,一雙琉璃般的瞳孔如初見一樣,沒有溫度,充滿着冰雪的碎屑,世界在他的身後彷彿都下起了大雪,冰天雪地的一片,唯有他,孤立不倒挺直着腰站着。
場中還在熱鬧喧譁,兩人的視線不受阻礙交視一起,方纔的溫情蕩然無存,即刻起,他們就是對手!
“最後決戰,開始!”
劉尚看着場中對峙僵持的兩人,不禁無奈嘆了口氣。說實話,他真的不願看到這種場面。這兩人都是認真無比的人,一旦認定某一件事,就會絕對不鬆手。即使是比賽,剛纔還是“好朋友”的親熱,轉眼就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周身都散發着冷酷的氣息,叫人退避三舍。
希望不會有什麼三長兩短!
隨着話落音,先前差點要掀了屋頂蓋的氣氛剎那冷卻下來,在場的人都很有默契閉上了嘴,瞪大眼睛看着兩人的對戰,大氣也不敢喘,生怕錯過了精彩的畫面。
一時間,場面靜悄悄的叫人心寂。擂臺上對峙的兩個人互相看着對方,誰都沒有要出手的打算,氣息已經逐漸消失不見了,甚至連心跳都聽不見了。氛圍靜默得有些詭異。
臺下的人那就更靜了,一個個都像是被嚇着了的小貓,汗毛直豎,一動不動瞪着眼。
陡然間,一股冰冷的氣息冒了出來,一道快到被風扭曲得幾乎看不清身形的模糊人影衝上,還不到呼吸的十分之一,一隻纖白手掌向着夏侯顏的脖頸斜劈而下,勢如利鋒!
最後決戰的交鋒,拉開序幕!
夏侯顏雙目一凝,在手掌劈下的時刻後退踏步,好像是踏着水波一樣後退,然後急剎車一個拐彎,險險度過劈掌。然而,不可避免的,那後退時隨風散揚起的髮絲被凌厲掌風掠過,一小截如羽毛一樣輕飄飄落到了地上。
厲害!夏侯顏雙眸中閃爍着精光,嘴角微微扯動,手掌輕巧擺弄起來,一股股紅色細小氣流自四面八方匯聚,纏繞在手指上爬動着,一條條的形狀,猶如剛出生的小龍一樣,充滿着憨厚的傻氣。然而,從這些形似小龍體內蔓延出來的威壓,卻是叫人不敢小看。
集氣化形,是二重天紫霄境界的一個重頭戲。鬥氣化形是鬥將才能做到的事,不過集氣化形與鬥氣化形不一樣,雖然都有“氣”和“化形”兩個詞語,但實際卻是差得很遠,因爲兩者根本都不是同一性質的。鬥氣化形需要鬥氣,是取自修煉者自己。而集氣化形,則是由一種特殊的功法,調動天地能量爲自己所用,凝練自己所需要的東西。
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檔次!鬥氣化形是消耗自己的,而集氣化形是消耗天地的,哪個划算是傻子都清楚。
當下夏侯顏使出這個,簡直就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是鬥將,卻能夠使用鬥將的特殊力量!這是什麼人啊這是!
楚非言只是淡淡瞅了一眼夏侯顏,衣袍被風吹得鼓動起來,他的手掌也飛快撥弄,幾乎就是一眨眼的時候,擂臺周圍的溫度突然下降了幾十度,好像是置身一個冰窟似的,衆人硬生生打了個寒顫,不禁摩擦着手呵着熱氣,好來緩解這能凍死人的冰冷。
手掌攤開,水汽凝結成了一塊又一塊碎冰,在他的掌心上方自由漂浮着,塊頭鋒利如劍,泛着寒骨的光芒,直直對準着夏侯顏任何一處致命的部位。
衆人唏噓,原來,楚公子竟然是那在五行之外稀罕的冰屬性!怪不得如此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