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爺子的一聲令下,嗜狼血隊並未是一窩蜂的涌上,反倒是他們各自挪移了位置,把出口圍截的滴水不漏。他們幾乎是動作一致,一把彎彎如月的勾鐮出現在手中,勾刃閃爍着幽幽寒光,與自黑紗中的冷厲眼神相接。蔓延着死一樣的沉寂。
楚非言護在前邊,亮光一閃,他的手裡就多了一把玉色摺扇,修長白皙的手指隨意搭着,優雅如畫。陡然,眼神犀利如鋒,伸手一揮,凝聚的鬥氣如刀刃一般,唰唰唰四處飛射,猶如漫天白光在層層疊疊閃爍着,讓人眼花繚亂。
“叮叮叮……”刀刃撞擊在勾鐮之上,頓時嗡嗡震動起來,響徹的清鳴聲尖銳能劃破耳膜。
楚非言只是冷哼一聲,臉色冰寒,手指好像跳舞一樣飛躍着,玉扇移動的速度到達極致,就像是一道白光纏繞在他的手指上,隨着他而隨意擺動。猛然唰得一聲展開來,妖異的紅芒刺痛人眼,剎那間整個人憑空消失。接着聽到幾聲悶哼。
嗜狼血隊的幾個人鮮血忽然自腹中飆出,化作血紅利箭猛追,然後好像撞到什麼,吧嗒一聲直直落地,濺開幾朵美麗的血花。身形一閃,楚非言再度回到原位,擡起手臂,幾十個凌厲刀刃隨之發出,冰雪飄飄,讓對邊的人明顯有些措手不及應對。
黑色斗笠被風刃給切下,露出一張張慘白如石灰的臉,嘴脣似塗了東西異常鮮紅,他們的瞳孔盡是殺戮和殘忍,沒有半分感情可言。行屍走肉,是他們唯一的形容。乍然接觸到猛烈的陽光,他們皆都緊緊皺着眉,眼瞳隱隱有血霧在滾動。
這已經不是人了。
楚非言的身形隱隱約約擺動着,如迎風拂動的細柳,雖然柔韌,殺傷力卻是巨大的!這是夏侯顏第三次看見他的戰鬥,似夢如幻,真假難辨。難怪在晏城有第一公子美稱,十步殺一人,影過無痕。經過鮮血浸染和洗禮,整個人都脫去青澀稚嫩,脫胎換骨般成長。
所以,在這滴水不漏的圍截中,硬生生讓他打開了一個缺口。
“東南方向。”緊緊闔着眼的高子桀緩緩撐開眼眸,半眯着,將嘴脣貼着夏侯顏的耳朵,輕聲低語。夏侯顏會意,上前與楚非言並肩,“東南。”她低低道。楚非言點頭,一雙玉扇凌亂飛舞,白色光芒似閃電一般劇烈跳動。
背後無聲無息站了一個人,死神的勾鐮無聲無息靠近,黑斗笠下是一張猙獰的面孔。咧開血紅的嘴角,勾鐮就要捅入兩人的身體。卻聽到……“噝!”是鮮血絲絲飛濺的聲音,他瞪大眼珠看着穿透心臟的長劍,漆黑得愈發濃郁,彷彿要滴出墨汁一樣。
機械擡起頭,青年俊美的臉龐上掛着淡淡的笑容。
這把漆黑長劍,似有魔性一樣,竟然在吸他的血!才半個呼吸的時間,飽滿的肌膚猛然乾癟下去,僅剩着薄薄一層皮裹着骨頭。頃刻間,一頭黑髮也因血液被吸乾而全部變白,枯燥如枝。生命力的飛快流逝,才二十出頭的青春,已然到了垂暮之年!
夏侯顏嘴角逸出冷笑,將螭吻從身體內抽出來,早就被吸乾血的人像一具乾屍直挺挺倒在地上,目光呆滯,有些掙扎,有些不甘,似乎在對這個世界留戀。然而,到現在,也只能苟延殘喘睜着眼,直到生命停止的最後一刻。
夏侯顏低頭瞥了一眼,螭吻吸食血液之後,漆黑的劍身變得愈發清冷,有一種森冷的寒意四處擴散,能夠絲絲絞痛靈魂,潛藏着無盡戾氣。這劍,吸食別人的血液之後,變得更加有靈性了。夏侯顏打定主意,以後讓它多多吸食不同類人的血液。
纔剛收回螭吻,夏侯顏連眉都不挑,直接反手繞過腰下捅入背後的人,是一種好像燃燒成灰燼的聲音,待她抽出劍來時,又是一具僵硬的乾屍倒下。不知道是不是空氣中的血腥味激起了夏侯顏隱藏的黑暗兇性,還是受到螭吻戾氣的影響,夏侯顏由最初的適應,到現在的……
殺人不眨眼。
越來越得心應手,螭吻在她手心下飛舞旋轉,霎是瑰麗華美的舞姿,彷彿宮廷盛宴的紙醉金迷,在這光鮮亮麗的表面下,潛伏着獵殺者的殘忍。她本就是一個遊走於黑暗邊緣的殺手,即使如何隱藏掩飾,那一股天生的兇狠勁,是永遠都無法磨掉的。
本想着隨波逐流,好好修煉然後復仇的夏侯顏,準備將殺手這個身份給深藏起來,沒想到,這一次出乎意料的意外,倒是把她不爲人知的黑暗一面給逐漸挖掘出來。這是夏侯顏沒想到的,也是幕後操控者也無法預料的。
被擅長偷襲的殺手近身,可不是一件妙的事情。
在那一片幽冷的刀光之中,那人俊美無暇的臉龐掛着無懈可擊的笑容,眉眼盈盈淺淺,身姿優美似飛燕,比風清靈飄渺,衣袂翩飛,足尖下跳着最華麗的舞步,那一抹黑色的劍影在他的手中旋轉,仿若綻開的墨蓮一般。
明明就是這般如畫的人兒,卻猶如殘忍的死神一樣,輕易收割一條又一條鮮活的生命,彷彿那對於他來說,不過是輕輕的眨眼,然後一抹。
看着那把漆黑如墨的長劍將人身體的血液都吸乾,衆人不禁嚥了咽口水。而它的主人卻滿不在乎面前皮肉變得乾癟的人,將之抽出,然後輕輕夾指彈了一下,頓時,一聲響亮而尖銳的清鳴聲震起,彷彿鳳之唳,要翱翔九天,破雲四海。
夏侯顏可沒時間理會別人是怎麼想的,趁這個銳不可當的關頭,打開缺口之後,三人趕緊往東南方向奔去。夏侯顏一手託着人,長劍拖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劃痕聲,火星四濺。偏偏背後的人怎麼也甩不掉,暗紅色的斗篷獵獵飛舞,將他們慘白的臉色襯得更爲可怕和恐怖。
“該死!”夏侯顏忍不住低低咒罵一聲,要是換做正常的狀態,她豈會像現在這樣被人追得比喪家之犬還要狼狽?她從小到大的人生中,最窩囊就是這一次!無法召喚鬥寵,鬥氣潰亂不堪,而且還無法操控她引以爲豪的靈魂力!
才幾個呼吸之間,彎彎月牙般的勾鐮就像是昭告死亡的亡書一樣靠上來,讓人陰颼颼的不得安生。
幸好夏侯顏神經敏覺比常人高達百倍,在勾鐮無聲無息靠近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本能做出了反應的動作……躲避!猛地彎下了腰。不過由於揹着人,靈活性受到了限制,夏侯顏即使是有把握躲開了,那勾鐮還是擦過了她的腰,一截斷髮在空中飄飄揚揚。
鮮血頓時自左腰流了出來,一滴滴落在地上,砸出一朵又一朵的妖豔。
身前的楚非言頓時閃電般蹙起眉。
受傷了?血?
糟了!
空氣中飄浮着一絲屬於別人的血腥味,嗜狼血隊的人蠢蠢欲動,皆都是瘋狂起來了,眼睛裡的紅霧激動翻滾着,死死盯着夏侯顏流血的腰,那鮮活濃郁的紅色,讓人情不自禁的心血沸騰。這種鮮血的味道,香甜而清馥,有一種着迷無比的氣息。
這是,尊貴正統的帝王之血!
看着他們瘋狂起來的眼神,有着讓人覺得可怕的佔有慾,夏侯顏只是邪肆揚起了嘴角。
獵人與獵物,到現在還沒定呢,高興得太早,可是會遭天譴!
“就在前面那一間屋子裡!”高子桀撐着絞痛的腦袋,渾渾噩噩間,只覺得背上的溫度愈發灼熱燙人。他聽到她的心跳劇烈跳動着,呼吸縈亂,喘息聲一聲接着一聲,然後就是緊咬牙關的緊繃。
有這個人在,總覺得很安心,即使在自己的背後,籠罩着一片森冷的陰寒。
“刺啦……”體力愈發不支,精神迷亂已經到達一種極限狀態,夏侯顏完全是靠着本能來應對。一不小心沒能及時反應過來,一把突然探出來的勾鐮劃破她的胳膊,帶起一片血肉,鮮血順着手臂滑下來,染紅了整隻手掌。空氣中的血腥味愈發濃郁。
“好香。”撩起斗笠黑紗,輕舔着勾鐮上的血,聲音充滿着貪慾,直勾勾盯着夏侯顏。
“該死!”楚非言低低咒罵一聲,眼底閃過兇光,幾十個紅色圓弧刀刃飛射出去,將那人的身體絞成碎片,血沫濺得四處都是。總算知道非言的黑暗一面,整死人來與她逞遑不讓!夏侯顏衝着楚非言點點頭,兩人會意衝向前邊的小木屋。
剛準備踢開門,異象迭起。
自小木屋裡邊涌出了一大批穿着黑斗笠,血斗篷的人,毫無感情波動的眼睛死死盯着三人。似乎嗅到了空氣中的血味,黑紗下陡然射出野獸般貪婪的精光!
該死,又是衝着顏來的!楚非言緊咬着牙。
這下,三人再度被形成包圍之勢,而現在,由於一路上奔波疲憊的逃亡,現在早就狼狽不堪了。即使以前被號爲機械殺手的下手,也因爲下手的次數太多,以至於握劍的手腕都快要脫臼了。已經是,山窮水盡,沒有任何可以選擇的餘地。
這生死逃亡,註定是以失敗爲結束?
兩人大口喘着氣,額角滲出一層薄汗,眉頭都能打結似的。
嗜狼血隊的人似乎迫不及待了,眼裡翻滾着濃郁鮮紅的血霧,一步步逼近三人,準確來說是完全盯着夏侯顏的受傷的傷口。
已經,退無可退。
“我不會讓你死的。”楚非言毫不猶豫護在她的面前,臉色冰冷,眼底盡是殺戮和殘忍的氣息。
即使是在死神的面前,也絕不會讓他帶走你!
愣愣看着面前堅定不移的身影,眼眶裡似乎有什麼在模糊着。在這個生死關頭,還有人這般真心相待,說不感動是假的。“非言,這次,讓我來。”夏侯顏走上前來與他並肩站着,輕聲的話語卻擲地有聲,讓人聽了難以拒絕。
楚非言一直望進她的眼眸裡,待看到那深深堅毅時,他抿了抿染血的脣,然後轉過頭掃視着面前的對手。
夏侯顏瞥了他的側臉,忽而笑了。
她狹長的丹鳳眼危險眯起,幾縷紅色碎光竄過,在裡頭隱隱閃爍,折射出瑰麗華豔的尊貴氣質。移動手指,食指指腹輕輕壓在那尊貴的鳳眼之上,剎那間,響起了來自遠古的飄渺頌歌,龍嘯鳳吟,震徹天地,沉睡的暗黑尊龍緩緩睜開那一雙叫天地都躁動不安的眼睛。
“嗤……”
好像所有一切包括天地都被燒着染紅,暗黑尊龍的眼裡,燃燒着簇霸道而熾熱的火焰,鮮紅的顏色如啼血杜鵑,那般尊威讓人望而生怯。天地因此而風雲變色,烏雲聚攏一起變得深冷而漆黑,半晌之後,猛然下起了潑瓢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