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痛,好像要裂開了一樣。
“非言!醒醒!非言!”
“楚非言,我不准你死,聽到沒!”
“楚非言,你不能死,你死了就會永遠忘了我的,知道嗎?”
耳邊是幾聲焦急的呼喚,他已經逐漸聽不清了,唯一讓他清楚感受到的是,那淡淡的薄荷香依舊如此的清新,她的懷裡,如他想象那樣的溫暖。少年的音容笑貌,逐漸清晰放大,佔據了他整個的心扉。
“你,夏侯顏?”
還記得初次見面的驚豔,那少年,俊若神人,美絕人寰,處處透着貴族優雅的氣息。
“你,楚非言?”
少年微微挑眉,收斂起幾分玩世不恭。
當他用那雙黑珍珠般璀璨流轉着華光的眼眸看着他的時候,心跳陡然加快。奇怪的感覺讓他措手不及,第一次出現了無法冷靜對待的情緒。他知道,站在他眼前的俊美少年,會是他此生的魔劫,墜入地獄只在他的一念之間。他討厭別人左右他的生活和宿命,於是,他冷冷地說:“我討厭你。”
但少年卻是鍥而不捨,笑得不懷好意,有幾分痞痞地說道,“沒關係,我對你一見鍾情,喜歡你就行。”
他大膽的輕佻,讓兩旁的家長差點沒掉了下巴,連他平日裡嚴肅的父親,也破天荒被震住了。他覺得十分新奇,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可以這樣想做就做,想說就說,不用顧忌任何世俗的目光。
然後,越瞭解,就越熟悉,就越……
生辰宴上,他衝冠一怒爲紅顏,乾淨利落得匪夷所思的手段讓得在場見慣風浪的老油條們都感到心驚膽戰,直斷言此子的前途不可限量。但也有人說少年的殺伐氣息太重,如果不適當收斂一下的話,有可能會成爲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可是少年卻嗤之以鼻,仍是想做就做,想幹就幹,完全不在乎衆人的眼光。
明明上一秒還冰冷如修羅一般,下一刻,他卻可以笑嘻嘻同人談笑風生。
“你蠻瘦的,多吃一些雞肉,還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嘛,多吃點!”少年一邊扒着飯,還不閒心,加了一塊雞肉遞到他的碗裡,絲毫沒覺得這樣做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好肥。”他有點嫌惡地說道。“嘖,真是挑剔,挑食可不是好寶寶。”少年瞪了他一眼,又伸出筷子夾出來自顧自吃掉了。
完全無視衆人驚愕的視線,尤其是某位小美人氣得快冒煙了。
“你看你,頭髮又掉下來了,多不衛生啊!”似乎覺得某位小美人的酸醋吃得還不夠多,少年又伸出手替他把垂落在眼前的頭髮別在耳後,少年笑意吟吟的表情,讓他總覺得他是故意這麼做的,但又找不出什麼證據。
“這很不錯的,鮮美多汁,吃吃看。”然後,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雙筷子已經帶着東西塞入了他的嘴巴里。竟然是他最討厭的蓮藕!他想要吐出來,卻被人強行合上了下巴,還對上了少年那十分“和善溫柔”的表情以及惡狠狠的威脅。
他做了!成功做到了!這個不知死活的少年讓他的印象非常的深刻!從出生到現在,還從來沒有人敢勉強他!他的例外,屢次被同一個人給打破,讓他的鐵一樣的原則也變得不成紀律了。
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而在那個不平靜的夜裡,平日裡悠哉悠哉的少年突然發狂,紅着一雙眼,鮮血自抓破的傷口溢出來,染溼了他的衣衫。他眼神模糊看着他,喉嚨艱難滾動,半跪在地上,一手似爪子一樣抓着地面,被抓穿了五個血洞。“你、快走!我、我控、制不住……”
他腳步半天都沒挪動,明明告訴自己不應該繼續留下的,可是腳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挪不動道。他有預感,他要是留下來的話,會發現一件驚天的秘密,有關於這個神秘的少年。
“快走!你白癡嗎?”
“不要、不要讓我、做出、傷害你、的後悔事……”
就是這句話,將他的心完全傾倒在少年的一方,於是,他做了一件從出生以來的第一件很愚蠢很大膽的事情!那就是,飛奔到他的身邊,將難受的他扯入自己的懷裡,緊緊抱住,不留一絲空隙。哪怕這樣的後果,是被少年傷得遍體鱗傷,他居然連一絲的後悔都沒有!
“笨……”於是,少年這樣說着,暈倒在他的懷裡。他小心翼翼將他給抱起來,正準備給他上藥,卻發現“他”胸前束得緊緊的白布。爲什麼要裹白布?難道他胸前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疤痕嗎?還是說……隱藏了什麼秘密?
他愣了一會纔回過神來,視線落到少年右手的中指,微微湊近仔細端詳,那奇異的紋路讓他覺得有點熟悉,待他終於想起着紋路的來由之後,忍不住倒吸一口氣,踉蹌後退幾步,小腿撞上了桌子腳,差點沒把桌上的茶杯都給碰翻了。
這奇異且獨一無二的紋路,是上古一個隱秘強大的家族的標誌。擁有這個紋路戒指的人,就是家族的尊貴繼承者。當繼承者爲女性時,這個古樸潛藏着神秘力量的戒指,則會有隱匿性別的作用,是專門爲了保護女性繼承者而設,而且戒指也只接受有資格繼承的繼承者。
讓他驚異的,不是少年身份淵源的尊貴,而是,“他”……竟然是“她”!
驚愕過後,心情還久久不能平復,於是,他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默默替她上好了藥。因爲他不希望有第二個人發現少年真實的性別,這會帶來一些無中生有的麻煩。
自他發現她的真實性別之後,自己的心態也古怪了起來,大概是他習慣了少年平日裡的痞痞無賴,突然發現面具下的她,有點措手不及。
只不過……
他沒想到,他討厭的下雨天氣,會讓他從來沒有起波瀾的心,泛起層層漣漪。
她在雨中快樂地奔跑,時不時蹦來跳去踩着水窪。隨着旋轉時候那優雅美奐的舞姿,烏黑的長髮肆意飛揚,她的笑容有如孩子般的純真明亮,眼睛澄澈透瑩,彷彿剛剛擦乾淨的彩虹一樣。她盡情嬉笑玩樂着,笑聲比風鈴碰撞更加悅耳清脆,叫人不自覺感染她的明媚心情。
她是如此的絕美,令得周旁美麗的風景都黯然失色。偶爾一個不經意的回眸,就是月華初綻般清美。
可能你永遠都不知道,當時的你有多麼的令人動心!
擂臺上的最終角逐激烈開演,我們並肩落地。
正當我準備要走到擂臺屬於我的領域應戰時,卻聽到了一聲讓我腳步頓時停住的呼喚:
“非言!”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阻擋我前進的腳步,也從來沒有一個人,讓我回過頭來,但是……自從有了某人以後,總是會被一次次給打破我的原則。
“非言。”她低聲輕喚着,風揚起她墨黑的長髮,雪玉面具掩蓋了她的情緒,唯有那一雙清眸,就如在雨中唯美的一幕一樣,揚着孩子的恬靜純真,“我們,會再見的吧?”調皮眨着眼,透出古靈精怪的狡黠,“在一片下着雨的天空下。”
那一刻,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於是,他只能仰起下巴,點了點。然後雙腳不受控制的往回走,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逐漸靠近她。終於可以不再受衆人目光的詫異影響,他伸出修長雙臂,將比他矮了一個頭的少年給攬入懷中,可以清楚嗅到她的髮香,於是他說:
“保重,顏。”
太多太多想要講的話,卻難以說得出口,只有一句,可以毫不猶豫說出來。
保重!
“保重,非言。”她的手自衣袍探出,也輕輕反擁了他一下,將額頭抵着他的胸膛。
一切盡在不言中,話雖少,卻是我最誠摯的祝福!
保重!
然後,在衆人的喧鬧中,我轉身離開了,待我站到我的位置上而停住我的腳步時,卻發現,你和我,隔絕在擂臺的兩端,明明是幾十步的距離,卻猶如天遠。
“恭喜你,你贏了我。”
比賽落幕,卻是你淡然的笑意。
我從來就沒想過要贏你,但是我還能說什麼呢?我只能夠默默看着你,掏出手帕給你,讓你擦一下嘴角的血跡。然而,你卻把它小心翼翼給收起來,如獲至寶一樣,並笑着說,“我會好好保管它的,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禮物。”你衝着我溫柔一笑,“謝謝你,非言。”
謝謝,我要的從來都不是這句毫無意義的話。於是,我轉過頭,不再看你,是因爲怕自己會做出一些不冷靜的事情。
“現在,本次天誕宴的最終勝者,是楚非言!”
“非言公子!”
那熱烈祝賀的掌聲以及吶喊,喧鬧至極,讓我無比煩悶,想要掉頭就走。可是你在,你還在這裡,我怎麼可以先走?我的眼睛一直都在看着你,從未離開過,你知道嗎?我想,你該是知道的。因爲你離開的時候,摘下了一直隱藏着的面具。
你努努嘴,說“再見……”
然後輕輕一笑,就轉身離開了,一步步在我的瞳孔裡縮小,直到最後的消失不見。
夏侯顏,我不想說再見,真的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