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他沒有回頭。
而是提起地上的玉壺，爲早已備好的兩隻酒杯中倒上美酒，對身後的人道：
“既然來了，就一起喝一杯吧。”
身後的人似乎一點也不意外，聞言便緩緩向他走來，道：
“我知道，你今天一定會來。”
這話倒是讓秦玄微微有些驚訝。
未及多想，身後的人已經到了眼前。
一襲與他衣服相似的男裝，卻絲毫不減她的麗色。
只是俏麗的臉龐略帶幾分幽怨，像是歷經長途跋涉，顯得有些憔悴。
“記得上一次我們來這裡，是我即將大婚，而這一次，是你。”
一身男裝打扮的奉九儀徑自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依如他們上次來時一樣。
只是，兩人的心情卻已完全不同於當時。
曾經愛過的兩個人，終是沒有牽手的緣份，這不得不說是造物弄人。
她的話無端惹起一絲感傷，秦玄沉吟片刻，才凝視上她，問道：
“你找到去處了嗎？”
奉九儀柔柔的笑了笑，道：
“如果沒有，你是否還會收留我？”
漆黑的雙眸裡多了些許光芒，帶着讓人無法拒絕的溫柔。
雖然歲月流逝，雖然顛沛流離，她的美只增無減。
秦玄脣角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沒有多想便應道：
“會，我在南城替你買了套宅子，你隨時可以搬過去。
在那裡，不會有人打擾你，生活上，我也會替你安排。”
雖然早已有所預料，但聽到他說出來，奉九儀眼裡的光芒依舊顫抖了一下。
連臉上的笑意也多了些許苦澀。
“真的寧願選擇那個小丫頭，也不願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秦玄沒有答話，只是拿起其中一隻酒杯，一飲而盡，才又看向她，道：
“你我合不合適，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這不是他第一次拒絕她，卻是她最後的機會。
所以，奉九儀眼裡有着前所未有的焦急與痛苦。
不過自小良好的涵養仍是讓她極力壓制着自己的情緒，忍痛微笑着道：
“我只清楚，你要
成親了，我心如刀割，我只清楚你對我仍有舊情。
否則，今天你就不會來這裡，更不會那麼有把握我會來。
不管你承不承認，你和我，還是心靈相通的。”
“我會來這裡，是不希望你再走錯路。”
秦玄語氣裡不帶一絲情感。
在她面前，他鮮少表現得如此淡漠清冷，卻又是如此的真實。
他並不確定她是否已回到了天涯城。
更不確定她是否會回到這個對他們來說唯一特殊的地方。
他之所以會在這裡等，是因爲除此之外，他不知要去哪裡找她，更不知要如何阻止她。
不管，她想要做什麼，不管她是出於什麼目的，針對的誰，他不想看到她死。
眸中唯一的熱度也被他的冷漠澆熄。
這是早已預料的結果，痛苦卻比想像的還要強烈。
他明明懂她，明明還關心她。
可是，卻就是不肯再要她，這比徹底的絕情還要令她難受。
“那你告訴我，什麼路是對的？接受你的安排，一個人找個地方藏起來過日子嗎？
你認爲，你所認識的那個奉九儀，是這樣的女人嗎？”
她是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的意識懵懂。
不過，現在的她很清醒，這輩子從來沒有過的清醒。
說到這裡，她突然笑了。
只是，那笑聲中卻是令人心碎腸斷的淒涼。
笑着笑着，看着他的眼裡竟不知何時泛起了淚光。
“秦玄，當年，你親手把我救出來，給了我一份生的希望。
今天，你又毫不猶豫親手將它給毀了。
如果說，我對你做過的事算是殘忍的話，那末，你也一點都不輸於我。”
或許，他當初就是這樣痛苦着，痛苦的仰望她。
如今，他將這一切通通都還給她了。
在她最最脆弱無助的時候，他輕易掌控住了她的心，她的靈魂。
成功的讓她墜入了愛的深淵，萬劫不復。
短暫的靜諡下是兩人複雜的心情。
對於她的指控，秦玄沒有辯白。
或許她說的沒錯，不愛，就是對對方最深的傷害。
當年她是如此，如今他亦是如此，無關乎報復，只是無法再愛。
奉九儀似是也參透了這一點，拭去了淚水，替他將空杯滿上，端起另一杯酒，道：
“這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喝酒了，這一杯，就當是喝你的喜酒吧，我敬你。”
說完，也不管他喝不喝，自己先舉杯一飲而盡。
秦玄目光中帶着一絲深沉，也隨之飲盡，才又看向她，道：
“奉家只剩下你一個了，你應該好好活下去，我會找人護送你去南城。”
對他這樣的安排，奉九儀只是微微一怔，並沒有太多驚訝。
似乎這一切對她而言已經不再重要了一般，眼裡的釋然是那樣的陌生。
也不理睬秦玄的話題，徑自輕笑道：
“看來，你的確變了很多，再不是那個對我百般將就的秦玄了。
不過，皇族世家，理當如此。”
“其實你一直看得很清楚，只是放不下執念，所以，我來替你做這個決定。”
她今天若沒有出現也罷。
她既然來了，他就不會讓她再繼續錯下去。
更不會讓她再在他身上浪費自己的情感與青春。
話音落，四周不知何時起已瀰漫起了濃霧。
連原本晴好的陽光也被霧氣籠罩，能看清的，只有被圍繞在霧氣中的彼此。
“你想困住我？”
奉九儀並沒有表現出慌張，反而揚脣笑了。
“看來，你還是不夠了解我，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走。”
說着，她站起身來，走近秦玄。
兩人原本就隔得很近，只兩步，她便到了他跟前，蹲下身來看向他。
臉上的笑意依如往昔般明媚。
“你知道嗎，人生之中有很多種結局，是你永遠也料想不到的。
我的一生，從來就沒有真正由過自己，所以，這結局，一定要由我親手來寫。”
她跪下身來，纖纖玉腕摟上了他的脖子，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英挺的濃眉，迷人的鳳眸，挺直的鼻樑，優美的脣線。
完美的輪廓在這幾年的歷練中更添了幾分沉穩內斂，較之以前更加的出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