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早晨有點清涼,也有點溼潤,眼下已經臨近霜降,不過漢中府的氣溫卻也不像北方那麼寒冷,不過由於禁令的緣故,一大早的漢中府顯得格外淒涼,除了東市上已經開始陸陸續續的聚集了小販之外,城內街道兩旁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家賣早飯的小店鋪,木質的屋棚下,騰騰的熱氣冒起,給空曠的街道增添了一縷縷的‘白霧’。
一陣清脆且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將一家賣羊肉湯的老闆驚醒,手中的大湯勺和直徑米餘的木板蓋子也停留在了半空,目光轉向了馬蹄聲的源頭。只要是在城中的百姓,無人不知今天即將有大事發生,雖然此時的天才矇矇亮,卻聽到了這‘擾民’的馬蹄聲,不得不讓這年過半百的老闆有些詫異。
不過當老闆透過薄薄的晨霧看清‘擾民者’之後,心中也是一個激靈,同時升起一股莫名的激動。只有十來人,每人一襲勁裝,可黑黝黝的衣肩上卻是一枚煞紅煞紅的五角楓徽章,而且,每人一枚。 山南道的人都知道這枚小小的五角楓徽章代表了什麼,突然出現十餘人,不用想,這些人也是從侯爵府出發的!
爲首的是袁彪,其後緊緊跟隨的是楓殺的趙辰逸一組人,一人一騎,面無表情,目光冰冷,飛速穿過羊肉湯老闆身邊的時候,掠過的那陣疾風都讓老闆感到一陣寒慄,甚至覺得比前不久剛剛收拾店鋪的時候的氣溫還要寒冷上幾分。
距離東城門還有近百米的時候,趙辰逸已經擡手舉起一塊令牌,高聲喝令,沒有多餘的話,簡短乾脆:“開門!!”
連路邊的羊肉湯老闆都有眼裡能看出這羣人的不尋常,那守門的將領士卒豈能還不如對方?手忙腳亂的指揮着打開城門之後,正想與袁彪等人打招呼行禮,卻見袁彪等人根本沒有停頓的意思,甚至連馬速都沒有放緩半分,徑直從那沒有徹底打開的城門中央疾馳而去。
“我的天啊!”領隊的一個小軍官此時依舊保持着抱拳行禮的動作,只是腦袋卻已經轉向了城外,望着十餘戰馬揚起的灰塵,低聲感慨道:“這麼急?難道又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麼?”
“張哥!熬夜都熬糊塗了吧!”一個普通士卒笑着靠了過去,低聲提醒道:“今天可是咱們忠武侯去祭拜楓家軍先烈啊!想必剛纔那些個,是要去開路的吧!”
“開路?才十來個人?”領隊的軍官微微一愣,看着手下正像自己不停的使眼色,連忙反應過來,趕緊將手臂放下,輕咳兩聲掩飾尷尬之後,突然內心浮起兩個字,不禁打了個寒顫,驚呼出聲:“楓殺?!”
“嘿!張哥,小聲點!”那名普通士卒看來比自己的上司還要有眼色,趕忙狠狠的拉了對方胳膊一把,四下張望一番見沒有外人之後,才低聲叮囑道:“我們還是守城就好,最近可是不怎麼太平啊!”
“對,對!!”軍官也反應了過來,感激的看了對方一眼,有些尷尬的訕笑兩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囑咐道:“讓兄弟們打起點精神,再過一個時辰就能換班回家睡覺了!”
“好嘞!張哥放心!”那士卒高興的點頭應了一聲,轉身向其餘人傳達命令去了。
不久之後,城中的人也開始多了起來,不過也僅僅是與剛纔比較而言,而且大多都是匆匆忙忙的帶着自己的貨物趕往東市做交易的百姓,這個時間,一般人可不願意起這麼早出來受凍。
“譁!嚓!譁!嚓!。。”
一陣金屬相擊的清脆聲音突然從遠方傳起,讓街道上僅有的行人商販不禁停下腳步,滿臉茫然的將目光投向源頭,尋找着到底是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響,竟然這麼有氣勢,這麼整齊。
突然,南城通往城中心的連接口突然冒出一道亮光,幾個距離較近駐足探望的商販頓時被嚇的雙腿一軟,如果不是靠着道路兩旁的磚牆恐怕就要直接癱坐在地了。
“譁!嚓!!譁!嚓!!”
一排人,一道亮光,一排人,一道亮光。。。
“陌刀軍!!”一名自認爲還有見識的商販頓時伸手驚呼,隨即便收回手臂緊緊的捂住了嘴巴,眼中浮現出一股恐慌,唯恐剛纔的驚呼會將突然出現的陌刀軍注意力吸引而導致招來不必要的麻煩。不過這人明顯有些多慮了,林寒率領下的陌刀軍甚至連一人都沒有轉頭看他一眼,而是徑直穿過城中心,朝着北城而去。
“嘿!張老漢!剛纔那夥人看起來很威武啊!”一個擔着兩箱子炊餅的老漢停在了羊肉湯的屋棚下,放下擔子後,衝着還算熟悉的老闆張老漢笑着詢問,可一雙掩飾不住貪婪的眼珠子卻始終停留在張老漢手下的大鍋羊肉湯上。
“看起來?呵!說你沒見識還真沒見識!”張老漢稍一停頓,手中的大湯勺繼續在鍋內攪動了起來,面色有些不屑的嗤笑道:“那可是咱們忠武侯剛剛在南邊戰場訓練起來的一支精銳,陌刀軍!”
“陌刀軍?好像在哪裡聽說過的。。”賣餅的老漢聞言就是一愣,隨即稍稍仰頭,撓着後脖根,一臉的疑惑。
“瀘州一戰,以兩百人大破叛軍八千人!現在茶樓裡的說書先生都傳遍了!還用問麼?!”張老漢也來了興趣,伸手將湯勺丟在一旁的桌上,轉過身子擡腳踩在一張長凳上,衝着對方招了招手,一臉神秘的賣弄起了自己的消息:“老九啊!我跟你說個內部消息吧!我有個親戚的兒子就在楓家軍裡,據說當時的叛軍根本不是八千人!”
“哦?我就說嘛!兩百人對八千人,怎麼可能還能打贏呢!”賣餅的老九沒能從張老漢的臉上讀出特別的含義,只是自顧自的恍然大悟,隨後又不屑的撇了撇嘴角:“那些說書的傢伙,成天就靠一張嘴胡吹騙錢的!”
“你這話就錯了!”張老漢突然一拍面前的桌子,表情憤然的指着對方糾正道:“不是八千人!而是一萬八千人!而且叛軍還是守城方!這陌刀軍就靠兩百人,硬生生的斬殺近萬人,俘虜叛軍數千人!那一戰啊,整個瀘州的城牆都被血給染成紅色的了!據說後來老天覺得殺戮太重,連着下了半個月的暴雨才洗刷了血水!這也是楓家軍後來爲什麼遲了半個月纔回師的原因!”
“一,一萬八千人?!!”老九登時張大了嘴巴,滿臉的不可置信,可看到張老漢一臉的嚴肅之後,又有些相信對方的話了,畢竟他也聽說了不少關於陌刀軍的傳說。隨即,老九又將目光轉向了城中心的地段,雖然陌刀軍已經離開了一會,可老九的眼中似乎還浮現着剛纔的一幕幕,口中徑自喃喃道:“怎麼可能。。”
雖然老九的話還是不肯承認‘事實’,可張老漢卻從對方的表情看出已經信了,自己的賣弄有了成果之後,張老漢就如同自己當時參加了瀘州之戰一般,也不顧老九能不能聽進去自己的講解,反正自顧自的開始手舞足蹈起來,時不時的還會掄起大湯勺揮舞幾下,唯恐對方不能感受到當時的激烈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