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修徑直往萬雲城奔去,他對着小區門口的保安室招了個手,大門立刻敞開,車子毫無阻攔地駛進了地下車庫。
他直奔十號樓,電梯的數字慢慢往上升,他的心也慢慢加快跳動,他在想,如果於晚不在這裡自己可該怎麼辦?自己要去哪裡找她啊?
爲什麼每次都聯繫不到?每次都留不住人?每次都無聲無息地離開?可是晚晚,這次我哪裡做錯了?
周庭修眉眼低垂,直到電梯的門開啓,他仍然不敢馬上走出去。
可是周庭修又想,自己總得邁開腳步找她。
周庭修顫抖着雙手擡起了電梯旁的盆栽。
後知後覺纔回憶起來,於晚第一次來工地時就跟Z說鑰匙帶走了。
他再次鼓足勇氣撥出了“Wan”的電話,不過很可惜,電話仍舊不通。
周庭修眼眶開始泛紅,彷彿場景倒退回十年前,他的雙掌緊握成拳,青筋暴起,感覺空氣變得稀薄起來,呼吸也愈發急促。
他記得於晚白天說要給Z的家裡做下一步施工,他開始設想,如果找不到,這個房子到底是留還是不留?
周庭修聯繫到物業,讓人送了一把鑰匙上來。
他沒有理會物業經理不解的目光,只是等人走了之後才頹然地開了門,裡面灰塵很多,他把燈亮起,工地的工具擺設地倒很整齊,地上、牆上已整齊地開槽,周庭修想象地到於晚認真地在指揮工人做事的模樣。
驀然,他的眼角掉了一顆淚。
周庭修很少哭的,距離上一次,還是許多年前在夢裡夢到於晚離開的時候。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感覺整個人的骨頭開始散架,可是周庭修知道,自己不能放棄。
他的眼神開始迷離,意識還在時,給郭容打了過去。
“老闆!”郭容依舊活力滿滿。
周庭修再次開始羨慕他,頓了頓,才道:“你幫我查一下於……”
他話到一半戛然而止。
“老闆?”
“……”周庭修看了看眼前模糊的身影,喉頭哽咽,使了萬分氣力才堪堪道了一句:“沒事。”
於晚站在陽臺聞聲望來,有一瞬間的詫異可是很快就掩去了失態。
“你來了。”她輕輕開口,溫柔地彷彿月色一般。
周庭修健步如飛,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裡。
“你沒走。”他的聲音悶悶的,啞啞的,又有一種像是沙漠中久旱逢甘霖的驚喜。
他的手熨燙地貼在於晚的後背,緊緊地將她摟住,呼吸在脖子間加重,溼熱的氣打在肩窩吹地她癢癢的,心裡卻疼疼的。
“我,我只是在這裡思考。”於晚嘗試着動彈,卻被周庭修捆地牢牢的:“Z先生要求我要像設計自己的家一樣去設計他的家,所以我剛纔就在想,如果他也喜歡站在陽臺上眺望,那麼和我眼裡看到的風景是否一樣,是否能夠感同身受。”
周庭修後背一頓,手指開始不受控制地收緊。
“這裡很高,看得很遠,晚上也冷,如果一個人的話的確是有些孤獨了。”於晚柔聲說道:“我突然能感受到你說的Z先生的樣子了。”
“他肯定很像你。”
周庭修明顯僵住,於晚擡起頭看到了他緊繃的下顎,抽身而出:“你怎麼進來的?”
周庭修不答反問:“你手機怎麼關機了?”
他喉頭哽咽,雙眼微有霧氣,於晚心頭一動,別開了眼道:“工人有事就晚點來,我多等了他一會兒,工作結束後手機就沒電了。”
周庭修脣瓣發乾,想說的話到嘴邊說不出來,只道:“日後手機要充飽電,或者帶個移動電源出門,不要讓人找不着……”
我會怕的。
他的話沒說完,於晚卻是懂了,她笑了笑,眼中融着月色,映着周庭修的影子,溫柔地像在夢中一般,可是問題卻讓周庭修驚了驚:“你有鑰匙?”
不等周庭修反應,於晚又道:“我忘了,你和Z先生是好朋友,只是我沒想到,他家還沒裝修,就給你留了備用的?”
周庭修急忙解釋:“找物業拿的。”
於晚直直地凝着他:“哦,你們都好到買房子也買一樣的門牌號了?”
萬雲城十號樓2408。
外套公館八號樓2408
周庭修良久沒有迴應,對着於晚的眼睛第一次有了想要逃避的狼狽。
“看來,其實Z先生說錯了。”於晚看似玩笑地說道:“他如果早點說可以按照你的需求去設計,那我一定很有靈感。”
“我……”周庭修張了張嘴,吐出一個字來後又頓了許久,才道:“我之前不知道Z請來的設計師是你……”
於晚莞爾:“嗯。”
“回去吧。”於晚率先轉身:“很晚了。”
“好。”周庭修跟上,替她關了門又按了電梯的按健。
“鑰匙不還回去嗎?”於晚朝他伸出手,眸光清亮。
“嗯。”今晚的周庭修顯得很不在狀態。
於晚接過鑰匙,想了想,說:“鑰匙還是放我這裡吧。”
“好。”
於晚頓了頓,突然笑了。
“你,笑什麼?”周庭修回神過來,問。
於晚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覺得你今天特別不一樣。”
周庭修愣了片刻,扯起了嘴角:“嗯,今天有點累了。”
“那你等會兒開車小心點。”於晚道:“我行李已經搬回萬雲城了,待會兒直接回十七號樓。”
周庭修有一瞬間的愕然:“你沒跟我說?”
他的眼神是掩飾不住的失落,於晚不敢看,只是低頭整理自己的包:“嗯,白天本來想說的……但是又忘了。”
她說謊時會不由得緊張,可是這一次周庭修沒有看出來。
於晚到十七號樓門口時,對周庭修擺了擺手:“快回去吧。”
“……再見。”
“嗯。”她看着周庭修漸行漸遠的背影,眸光逐漸黯了下來。
她今天的確是等人等到這麼晚的,可週庭修不知道,她等的人就是他。
Z先生啊。
“所以,你到底爲什麼不敢告訴我呢?”
於晚心裡微微泛着疼,可一想到早就隱隱懷疑過卻不敢肯定的答案,她一時陷入了愁思。
— — — —
昨天董悅琳視頻裡問於晚什麼時候回來,於晚犯了難。
董悅琳道:“小晚,你是不是還喜歡他?”
於晚想也沒想脫口否認。
“……”董悅琳笑了笑:“那你幹嘛不回來。”
“悅琳。”於晚蹙眉:“他生病了。”
“你心疼了?”
於晚思忖了會兒,重重地點下了頭:“他只有一個人,而我,一直都有你們。”
“切,你之前還跟我說答應過你養父要好好照顧哥哥呢。”
董悅琳睨了她一眼:“如果心裡擔心,怎麼這麼多年都不回來啊?這會兒你又到底糾結什麼?”
“這,這不是那年有事嗎……”於晚支支吾吾,又猶豫起來。
董悅琳再一次起了好奇心:“小晚,那一年你都爲了他去不夜城了,怎麼就會捨得離開他呢?我一開始以爲是他對你不好,可是看情況,他一直在找你啊!”
於晚沒有回答,董悅琳又道:“能讓你念了這麼多年,想必周神對你也很好的吧?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哪有什麼誤會呀……”
就是他一直躲着自己而已。
“既然沒有誤會,那你不如找他表……”董悅琳被於晚瞪了一眼,趕緊捂住嘴巴,奈何實在忍不住,又冒死覲見:“不然你試試他?”
“嗯?”於晚不解。
董悅琳索性開門見山:“根據你的描述,我覺得周神對你有意思,你又問不出口,是不是要試探一下他啊!”
“什麼叫做根據我的描述?”於晚氣的憋紅了臉。
董悅琳終於忍耐不住釋放出洪荒之力來解釋道:“以前我不知道你哥哥是周神,所以我沒有往兄妹戀方向去想啊,可是我現在知道你哥哥是他,他什麼人啊小晚!你自己想想,他從小到大最最有可能的一個緋聞女友趙君屏都沒有成真,你再看看我們學校的論壇帖子,元旦晚會那年他說他有喜歡的人了!真的假的啊小晚?我不知道你還能不知道嗎?排除趙君屏,你告訴我周庭修究竟會喜歡誰?”
“……他,他說謊呢……”
如果排除趙君屏,他哪會有什麼喜歡的人。
“如果沒說謊呢?”董悅琳直勾勾地盯着她。
於晚登時僵住。
“你想到了是不是?”董悅琳眯眸道:“小晚,你說你哥哥在B市,這麼多年了,他還在B市,而且你還說,他的號碼都不曾變過。”
“小晚,你真的不試一試他嗎?”
昨晚,她想着周庭修失了眠。
今夜,她的夢裡出現了周庭修。
— — — —
最近有一首歌在鯨魚直播火了,幾乎每三個視頻中就有一個是以它爲BGM,連帶着王晉和嶽峰的一個遊戲直播片段也火了起來,其實無非就是一段比較搞笑的言論,可是在周庭修有意包裝和推廣之下加之粉絲濾鏡,倒是吸引了不少路人。
一時,王晉的各類演唱視頻以及嶽峰遊戲當中的高光時刻都被重複放大,兩人在各自領域吸引了不少粉絲。
這天,馮煜同約周庭修出來吃飯,是一場答謝宴。
周庭修知道自己若不答應,以馮煜同的性子必定要糾纏,故而爽快應下。
有了上一次經驗,馮煜同可不敢知會林曉楓,這次選的地址是個鬧中取靜曲徑通幽之處,倘若不是有個B市包打聽的朋友,馮煜同也很難發現這個世外桃源。
同桌的當然有王晉還有嶽峰。
王晉這一個月來和鯨魚科技的交道打多了,又跟嶽峰也有過合作,故而比上一次吃飯要表現地自然大方許多。
他率先舉杯幹了,馮煜同笑道:“一杯哪夠啊!起碼三杯!”
王晉也不推辭,真真幹了三杯。
周庭修笑道:“我領了,後邊就不要再跟我周總周總的了,老同學,沒必要。”
王晉聽了,眼眶一熱,點了點頭,沒敢說話。
馮煜同見狀,立馬活躍氣氛,說道:“周神你不知道,他前幾天剛面了新公司。”
“定下來了?”周庭修真心希望這位老實巴交又有實力的同學可以在舞臺上發光起來,當下也爲他高興。
“首都的天地傳媒。”
嶽峰也有耳聞:“我知道,挺大的一家公司。”
周庭修眯了眯眸:“嗯,陸子昂也在那兒。”
嶽峰瞧了瞧他,忽而笑了:“原來如此。”
馮煜同道:“對啊周神,你也知道?”
“周神懂得多着呢,我能面試天地傳媒也是他給牽線搭橋的。”王晉開口道。
“真的?”馮煜同不可置信。
周庭修擺擺手:“沒那麼誇張,只是剛好有一個朋友今年剛跳到天地,我就順道問了他一下。”
還叫人幫忙給陸子昂排個滿滿的檔期。
“周神三言兩語就幫王晉取得機會了,真不得了。”馮煜同這可是真心誇讚。
“籤不籤關鍵還在於王晉自己,我做一朋友,幫個忙舉手之勞。”周庭修給他們碰了一杯,幾人一時氣氛活絡。
時間不早,大家各自回府,周庭修和嶽峰一同回去。
老吳認得嶽峰,看情況就先往嶽峰家送。
周庭修兩人坐在後排,聊起了遊戲直播的事。
“最近你的名字很火,帶着我的新遊戲也有不少玩家,所以這個方向是沒錯的。”
“嗯,一些細節我已經跟遊戲部的人說了,後期還得改進。”
周庭修笑了:“你別說,我挖了一個世界冠軍給我當遊戲體驗,這個錢花得值啊。”
嶽峰捶了他一拳:“美吧你!”
“改天約寧子出來,他和桐菲的事應該要定下來了。”
“嗯,我先說好了,我給寧子做孃家。”
周庭修捧腹:“孃家?我給桐菲纔是做孃家,你那是婆家。”
“那我做婆家,你做孃家。”
“沒差,反正都是自家人。”周庭修神色放鬆:“別說,桐菲我也是看着長大的。”
“說的好像你比她大很多。”嶽峰似有感慨:“也只大一年啊……庭修,你那些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車子裡靜了片刻,周庭修手機響起。
他眼神瞥來,心下一凜,是來自F市張律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