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將至。
天際愈加高了起來,朵朵白雲盪漾飄過湛藍色的天空,形狀各異,變幻多端。
夏季的腳步雖未完全離去,但每日氣溫卻越來越低,穿着單衣已經有些不適。不少的昆蟲在耳邊聒噪着,似乎想在這個世界爲自己多留下一些回憶。
蘇玉隨手攏了攏身上洗的發白的短衣,暗自思考着怎麼度過這個捱人的冬天。看着伸到眼前的手臂瘦弱的還沒有自己以前的手脖粗,黑的更是彷彿掉到了煤堆裡一般,她就更加有些頹廢。扯着現在這麼副身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估計要是去乞討都搶不過那些大人們。
就在她還在鬱悶之際,一個更令人生氣的,奶聲奶氣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大姐我餓了。”
蘇玉拿下叼在嘴裡的草梗,從躺着的草地上站了起來,有些慍怒的看着身後那個五六歲大的男孩子,“吃吃吃,蘇白你一天天的就知道吃。”
男孩子身上穿着的也是不合身的單衣,仔細看的話,好像還能看出是女孩子的衣服,只不過稍微被改了針腳,加上男孩身材瘦小,穿起來也看不大出來是女款。
此時男孩站在蘇玉身後,眨巴着因爲瘦弱和愈顯清靈的大眼睛,委屈的揪着衣角,小聲辯駁着:“我就是餓了麼……再說爹和娘也都快回來了,你再不回去做飯,娘又會罵你了……”
蘇玉不屑的擼了擼袖子,真是笑話,她劉婷怕過誰啊!不對,現在不是劉婷了,是蘇玉。
剛想呵斥着蘇白把眼淚止住,鼻涕擦乾的時候,忽然發現了這孩子臉上殘留着的淚痕。
“蘇白,誰又欺負你了?是不是陸家那小不點兒?”蘇玉火氣蹭的一下子就竄上來了,自從睡醒一覺便來到這個未知的世界,穿越成了蘇玉以後,就發現她這個沒出息的弟弟總是會被村子中的其他小孩子欺負。要是比他大的也就算了,關鍵是比他小的孩子欺負他,他也不敢還手,這麼窩囊,還能配稱的上是她蘇玉的弟弟麼!
蘇白雖小,但也能看出他大姐這是生氣了,只能如實的點了點頭。
蘇玉放下了手臂上的袖子,拉着蘇白就向村頭陸家走去,邊走還不忘數落着蘇白:“你還真是沒出息,你就不知道欺負回去麼,這次居然還是被那個小不點欺負,以後別說你是老蘇家的孩子。”
蘇白一聽,更加難過了,抽抽搭搭,步履蹣跚的跟在了蘇玉的後面向前走去,邊走還有些反駁似的說:“陸小四總是欺負我,還說我傻,沒出息,長大以後娶不到媳婦。”
“那你不會罵回去啊。”村口的小路有些崎嶇,加上前幾天剛下過雨,路面的積水還沒有乾透,坑坑窪窪的,兩個孩子就扯着個小短腿向前走着。
蘇白聽蘇玉這麼一說,滿是疑惑的問“大姐那我應該罵她啥?”
蘇玉想了想之前在現代那些女的是怎麼吵架的,難道要來一句“你有本事欺負男人,沒本事開門”麼?不行不行,這不是教壞小孩子麼。
可是也不能就讓她弟弟這麼被欺負啊,於是蘇玉提議道:“你下次去找她哥哥的麻煩,就說她哥哥以後才娶不到媳婦呢。”
蘇白不解,頭擡的高高的,望着上面的姐姐,“明明是陸小四欺負我,爲何要我去找哥哥的麻煩?我看二小哥哥挺好的,還總教我讀書識字的,我可喜歡他了。”
蘇玉不屑的從鼻孔哼了幾聲:“不能欺負小孩子當然要去欺負大孩子嘛,這樣我纔好名正言順的幫你出頭啊。”
這陸小四的哥哥陸修月,因爲在家中排行第二,故被大家稱作陸二小,說起他,還真是清水村的一朵奇葩。他老爹是清水村這麼多年來第一個秀才,而這陸修月不過十二歲,居然中了舉人,估計過兩年就要去參加帝都錦城的科舉去考取進士。
可是在蘇玉眼中,古時的文人墨客不過是一羣老迂腐罷了,理所當然的,這陸二小就成了她眼中的小迂腐,還靠打親情牌征服了她的弟弟,真是居心叵測啊。
夕陽漸漸西斜,柔和的光暈打在身上臉上,讓他們乾瘦的小臉都平添了幾縷光澤。今天一大早,蘇玉的父母就去集市上去賣西瓜了,留下她在家裡照看弟弟和妹妹,眼看着他們就要回來了,自己也要抓緊回去纔是。
走了些許,終於到了村頭的陸家。陸家老爹雖然自稱自己家時書香門第,但在蘇玉看來,這書香門第倒還不如她們家現在的小茅草房呢。
本來就不大的小院子,偏還被陸家老爹中上了半死不活的菊花,說是效仿陶淵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那份歸隱淡薄之心。之所以說這裡的菊花半死不活,是因爲清水村的氣候本就不適合菊花的生長,就算到了花期能開花,也是一副頹廢的氣象。
而在農村,尤其糧食產量不高,又有地主剝削的古代,本來土地就是個稀缺的東西,你現在還拿土地來中根本就活不了的菊花,不是傻是什麼?
“小不點!你給我出來!”蘇玉知道這個時候陸老爹不會在家的,索性就放開了嗓子吼了幾聲。
蘇白在後面見蘇玉冷不丁的吼了出來,還被嚇了一跳,不過緩過來以後就一直笑眯眯的,臉頰邊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他心想着:“這回看誰還敢來欺負我,我把我大姐找來了,哼。”儼然忘記了當初被欺負的哭着跑回家的時候了。
發現沒有人理會她,蘇玉就又喊了幾聲,可裡面還是沒有人應答。難道是也出去幹活了麼?她暗暗的想着,可院子的門並沒有上鎖啊……還要讓她進去一探究竟?
“你在這裡吼什麼呢。”身後一個男聲忽然響起,給蘇玉倒是嚇了一跳。
回頭只見一個年級大約在十二三歲的男孩子右手拎着鋤頭,正有些無奈的看着自己。
蘇玉大致先判斷了一下,個頭,跟我差不多高;身材,比我還瘦,看來一會兒要是打起來,我也不是沒有勝算的。
這人蘇玉沒印象,因爲她穿越過來的時候就沒有原蘇玉本人的記憶,更不屑去弄那失憶的一套,所以身邊的人只能一個一個的再慢慢認識了。但從這男生的反應來看,顯然是認識她的。
“你在這吼什麼呢?”男生見蘇玉沒有迴應,就又問了一句。側頭看到了躲在蘇玉後面的蘇白,他微微笑了笑,“小白也來了啊,是功課有什麼不懂的麼?”
這男生笑的真漂亮,看得蘇玉都有些愣神,不過聽到蘇白之後的回答她就楞不下去了,“二小哥哥,我是跟我大姐一起來的,我大姐說來找陸小四算賬!”
這番話要是從一個大人嘴裡說出來或許還能有些震懾力,但從一個奶聲奶氣的孩子嘴裡說出來,怎麼聽怎麼覺得是個笑話。
陸修月也微微楞了一下,隨即就笑了,拉開大門招呼着她們姐弟二人“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去呢,小四就在裡面呢,我剛剛去地裡圍了圍稻梗,所以就沒帶她去。”
看陸修月態度這麼溫和,蘇玉就好像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你說你來跟人家打架,結果人家壓根就沒想搭理你,多鬱悶。想着想着她就準備帶蘇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誰知大門剛被打開,陸小四就跑了出來,邊跑還邊哭着向陸修月懷裡撲,“哥哥你看她們那麼兇,還來欺負我,我自己一個人都不敢在家裡呆着了!”
蘇玉看了看這梨花帶雨的小美人,然後暗自爲她弟弟嘆了口氣,你這都是惹到了什麼蛇蠍啊,小小年紀就學會惡人先告狀了,長大以後可還得了?
“肯定是你又欺負小白了,不然人家能來找你麼。”陸修月的表情有些慍怒,但蘇玉知道那肯定不是真正的生氣,有幾個家長狠心對自己孩子下手的,無非就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樣子罷了。
“說過多少次,小白也是你的小哥哥,你這丫頭怎麼就是不長記性呢。”陸修月有些恨鐵不成鋼。
一看人家態度都這麼好,蘇玉也不好意思再糾纏下去了,只能拉了拉蘇白的小手,準備帶他回家,可是這時卻又從陸修月身後衝過來一個女子,年紀和蘇玉相仿,也是一身破舊的單衣,但和蘇玉有所不同的是,這女孩的衣服可比她的穿的板正多了。
“我妹子怎麼的你家小白了,你這麼大一個人來欺負小孩子,害不害臊啊!”怒目圓睜,瞪着蘇玉的陸三兒說着。
蘇玉一看終於有人出來和自己叫板了,不禁有些喜出望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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