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爲霜清楚地聽到了自己口腔裡磨牙所發出的咯吱聲,整個人幾乎都被氣得顫抖。但她卻依舊不得不繼續保持面上的笑意,小心地用帕子擦拭過蘇齊手臂上那一道道傷口。
過程中的好些時候蘇齊分明是痛的,但他卻只是身子一瑟縮而後硬生生的忍耐了下來,蘇齊這般不哭不鬧聽話地模樣落在陸爲霜的眼中,更是叫她心酸不忍。
這邊蘇齊由陸爲霜在照顧,那邊年僅四歲的蘇烈則是窩在齊玉的懷中,當齊玉手中那溫熱的帕子觸及到他手上的傷口時,蘇烈也只是緊緊地咬着脣瑟瑟地顫抖着。
蘇曜在堂屋站了片刻,在瞧見這一幕後,終於沒忍住,轉身往外頭走去道:“我去將廂房收拾出來……”
待三人清洗完來到那廂房時,蘇曜已經將屋子收拾好了。
齊玉讓兩人孩子先上了牀,蘇齊見此,在屋子裡掃了一圈,而後怯生生地小聲道:“娘……今日咱們是不回去了嗎?是……”說到這蘇齊偏頭看了一眼蘇曜與陸爲霜,“是要住在三叔與三嬸家嗎?”
“嗯……”齊玉點頭,伸手替兩個孩子捏好了被角,“今兒個,咱們就在三叔家裡了,你和弟弟安心睡,娘就在這兒……”
蘇齊聞此,小孩子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又偏頭掃了一眼蘇曜與陸爲霜,而後才緩緩閉上了眼睛。
陸爲霜與蘇曜見此,對視了一眼後,便從廂房退了出來。
兩人坐在堂屋裡,氣氛有點僵。陸爲霜爲了讓自己冷靜下來,已經一連喝了三碗涼水了。
蘇曜見她這般終於還是起身,從她手中奪走了那口碗,勸慰着道:“再喝涼水仔細鬧肚子……”
陸爲霜的心情糟的很,眼下滿腦子都是蘇齊與蘇烈兩兄弟那乖巧忍痛不吭聲的模樣,他們越是這般懂事,在陸爲霜的心裡那蘇越便越不是東西。
“阿曜,你說,這個世上怎麼會有這樣殘忍的人?竟是可是對自己的孩子下那麼重的手?!!”陸爲霜不解。
蘇曜卻嘆息道:“這樣的人你也不是沒見過,你的後孃不也是這樣的人麼?只……你懂得如何回咬,而大嫂……”說着,蘇曜透過堂屋的小窗目光落在那燈光昏暗的廂房上,“而大嫂卻只懂得一味的隱忍。”
陸爲霜拽緊了拳頭,在心裡暗自嘆息,此前她是知道蘇越有家暴傾向的,但從來也只是在齊玉的身上瞧見過傷痕,即便再嚴重也未曾見過像今日這般就連臉上手上都跟着掛彩的。
可今日……
所以說,前世她的一個小姐妹有一句話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家暴和出軌一樣,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蘇越那樣一個平日裡不吭聲的人,誰能想到在背後竟是那樣一個有暴力傾向的惡魔呢!只怕是連蘇立和蘇李氏都不曾知道吧。
正想着,堂屋的門被人推開,只見齊玉緩步從外頭走了進來。
“三弟,三弟妹,今日多謝你們的收留了。”或許是因爲寄人籬下,齊玉的姿態顯得有些拘謹,全然沒有了從前在蘇家時的大方端莊模樣。
陸爲霜眉心一蹙,“怎麼?聽大嫂你這話,明兒個你是還想回那蘇家去嗎?”陸爲霜的語氣有些漠然。
一早,她便已經提醒過齊玉了,可齊玉卻偏是一個不聽的,那樣的男人她卻竟能忍受那麼久。
齊玉張了張嘴,終究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陸爲霜兀自嘆息,緩了緩情緒道:“大嫂,眼下都這般了,你便是不能再忍了,即便你能忍,可你有沒有想過齊兒與烈兒?兩個孩子還那麼小,你便是要他們承受那些嗎?方纔兩個孩子的模樣你應當比我清楚吧?大嫂那可不是什麼懂事!那是從他們心底升起的恐懼!像他們這樣年齡的孩子,誰不是成天笑嘻嘻地玩鬧的,可……”她頓了頓,心酸地有些說不下去,卻在緩了緩後,仍舊繼續開口道:“可齊兒與烈兒呢?大嫂不瞞您說,他們倆要是真的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長大後,保不齊便是第二個第三個蘇越!”
人之初性本善,孩子本是最純潔的,他們的人生從一開始本就是一張白紙。可生活給他們什麼,他們便長成什麼模樣。
生活若是給他們陽光,那他們那張白紙上的顏色也是陽光燦爛的。可若是陰暗的,那麼那張白紙也逃離不了黑暗,甚至那人性還會叫那黑暗所反噬,也深深變成帶給別人痛苦與黑暗的惡魔。
這樣的例子,陸爲霜在現代時屢見不鮮。
齊玉垂着腦袋,依舊沒有說話,似是很糾結的樣子。
“你來我這兒,他們可知道?”陸爲霜問道。
齊玉搖頭,“阿……他打了我和孩子後便出去了……”
“呵——”陸爲霜冷笑一聲,“你便是先在我這住下吧,最近便是別出去了……你就算不在,那蘇家也不見得會着急……”
說完,陸爲霜便起身往外頭走去。
實話說,陸爲霜的心裡是有些惱怒的,齊玉這般軟弱的模樣是她不想看見的。一年前她嫁進蘇家,那時候的齊玉分明還光鮮亮麗自信大方的模樣,不過晶晶只是過了一年的時間,她怎麼就變成了這般模樣。若不是此前齊玉曾幾次三番地幫助過自己與蘇曜,若不是看在那兩個小的份上,陸爲霜說出口的話只怕還要再惡毒一些。身爲女子,難道就該這般自甘墮落嗎?就算這是男權社會,可她們女人難不成就沒有任何自由了嗎!!
陸爲霜離開時,將堂屋的門摔得巨響。
蘇曜跟在她的身後,在跨出堂屋時,步子頓了頓,“爲霜卻不是在針對你……”
“嗯……我曉得……”齊玉揹着蘇曜垂頭回道。
陸爲霜重新躺回到牀上後,便沒了任何睡意。
蘇曜躺在她的身邊,感受着從陸爲霜周遭散發而出的冰冷氣息,想了想,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終於還是轉身將其攬進了自己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