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木子,今兒下工了,咱還喝酒去,啊?”
“不了不了,這倆天我喝的夠多了,胃都不得勁兒哩。”
“嗨,這是你還沒喝慣,再來倆罐子就舒坦了,走走走,今兒再整倆盅去。”
“今兒真的不成,明兒我還要上工哩,再着,我娘都不讓我喝酒了。”
“哎呦,啥你娘你娘啊,分明就是你家巧兒不讓你去麼。”
“就是,今兒你小子要是喝醉了,我哥倆搬着扛着也把你送回巧兒身邊,成不成……”
這園木行的倆個夥計對木子左右夾攻,硬是要託着他下工了喝酒去,這木子嘴笨老實,說不到倆句就要答應了。
“木子,你這會兒在這幹啥呢?”
木子聽到聲一頓,回頭瞅見秀娘笑麼呵的站在他後面,“嫂、嫂子。”
園木行的那兩個夥計聽着木子叫喚了,也是回頭看了一眼,招呼了秀娘一聲。
有個好玩的還打趣木子,“哎,木子,沒聽說你有個這麼俊的嫂子啊。”
木子一板臉,偏過頭低聲的說了,“你瞎說啥哩,這是我家掌櫃的婆姨,秀娘嫂子。”那兩個夥計一愣,瞅着秀娘倒是說不出話了。
秀娘瞧着他倆,笑笑的,“木子,這倆小夥子是誰啊,長的蠻精神的麼。”
木子直直的說了,“嫂子,他倆是和我打小一塊長大的發小,也擱木行裡做工哩。”
秀娘哦了一聲,瞅着這倆人,笑笑的,“哦,是這樣啊,那你們剛嘮叨啥呢。笑的這麼歡情,說出來,也讓我樂呵樂呵。”
那倆個夥計相互瞅了一眼,忙打哈哈的笑着,說叨倆句就跑了,“哎,那啥、那啥木子,我哥倆還有、有事,先、先走一步了啊。”
木子應了一聲,“哎。你倆走吧,晚些了我找你們去!”
那倆夥計走到一半,差點拌了一跤。這木子,咋這麼沒眼力勁兒哩,這會咋能說這話啊。
秀娘眯着眼兒瞧着這倆夥計跑遠了,心想,這倆人聽到木子介紹她了。忽的就跑了,這分明就是做賊心虛麼,這裡面鐵定有啥貓膩。
她回頭瞧着木子,說了,“木子,不是在家看着巧兒麼。這會兒咋出來了?”
木子說了,“哦,嫂子。我這是要上工去哩,前兒個我娘就回來了,本來昨個兒我就要上工來的,可我娘讓我在家幫着收拾一下,這不再過些天就是八月十五了麼。巧兒這有了身子,不方便。”
秀娘應了一聲。尋思着半帶責備的說了,“好啊木子,這倆天你娘不在,叫你在家陪着巧兒,可你倒好,叫上人兒喝酒去了,放着巧兒一個人在家……”
木子忙說了,“不是啊,不是嫂子。”
秀娘說了,“不是啥不是,一會兒回去我就告訴你楚哥,看他到時咋訓你。”
木子聽了,擺擺手有些着急的說了,“不是啊嫂子,本來我是守着巧兒的,可那哥倆前倆天一直提着酒到我家去,我、我才和他們一塊出來的。”
秀娘一直盯着木子,他剛說話的時候,倆眼兒就沒看過別的地方,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木子說了,“嫂子,我這不是怕吵着巧兒麼……
秀娘看着他,隨意的說叨了,“那你們三個大男人在那不能嘮叨,幹啥不能在家院子裡說,非得跑到酒館去。”
木子說着了,“嫂子,我們哥幾個也沒說叨啥,只是在一塊喝幾口小酒,嘮嘮上工的閒事兒麼。”
秀娘聽了暗歎了口氣,就是這個,園木行那倆小子原是來探聽她家作坊裡的事兒的,要不也不會瞅見他了,就想耗子遇見貓似的跑掉。
……不過,秀娘這麼想着,擡頭瞅了木子一眼,有些無奈的扯了扯嘴角,估摸着這愣小子,被套出的話不少吧。
木子見秀娘一直面無表情的瞅着自個兒,他低下頭往身上看了看,沒啥不對的啊,“嫂子,你這咋了,我有啥不對的地方麼?”
秀娘抿了抿嘴,算了,反正這做買賣的,也沒啥新鮮事兒好瞞的,這木子和園木行那倆夥計說了些啥,她連問都懶得問哩。
她想了下,往邊上那給小吃攤一指,對木子說了,“沒啥,子,剛你說這會兒正要去上工,那趕好幫我把安子和小香兒帶回去,我要到前面買些菜。”
木子順着秀娘手指的地方看起,這楚安和小香兒正在那小攤前,一人拿着三塊甜糕吃的正歡哩。“哎,知道了嫂子。”
秀娘嗯了一聲,朝前面喊着讓那倆小的知道,一會兒吃完了跟着木子回作坊裡,她自個兒就先買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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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那家小木坊,前些天忽的開始造板子,不是因爲在鎮子裡收到了木料,而是因爲早先在別的地方備下了庫存,所以才能開工的?”
“是這樣的,老爺,”車老拐把地上的倆個包袱提起來放到車上,“前倆天你去外地的時候,王掌櫃就讓鋪子裡的山子去找……去找木子了……”
楊二爺站在路邊,撣了撣身上的稻草渣子,他剛纔是搭了一輛拉乾草的騾子車過來的,早先外莊鋪子裡的帳出了點問題,他趕着去處理,就搭了鎮子裡一同行的車去外莊,沒有讓車老拐隨車接送,只是讓他三天後備好車,在鎮子外的官道上等他。
車老拐爬上車把包袱放到裡頭一些,笑叨着說了,“老爺,您要是乏了累了,就在車上眯一會,您這去外莊,三天一來回,也是磨人得很啊。”
楊二爺瞅着車老拐在車上收拾出一處能躺下的地方,心裡是想着該眯一會兒了,這三天來回把他趕得,都快着急上火了,可要不是念着,過兩天宮裡的車隊就要來了,他還真不這麼早就回來,這麼說,也得在外莊好好歇息幾天哩。
他聽着車老拐說的,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車老拐,你剛說的那事,有準兒麼,別是山子那小鬼頭套不出話來,胡謅了一段兒。”
車老拐從車上下來,想着楊二爺的話,知道他是在問叨木子那事,就說叨了,從車上取下一個木凳子,擱着馬車跟前好讓楊二爺踩着坐到車上。
“那沒問題的,老爺,這山子是帶着他兄弟去的,這哥倆天天的去找那個木子喝酒,這不前天,他們把那小子灌醉了,把啥話都問出來了,這山子回來後,就跟王掌櫃說了,王掌櫃這才囑咐我,來接您的時候,把這事兒先給您說了。”
楊二爺聽到了,滿意的點了點頭,這老王畢竟是老夥計了,知道他心裡在想着些啥。
車老拐瞧着老爺今兒心情不錯,笑叨的請他上車,雖說這老爺是搭了老鄉的車過來,在這官道的交叉口下了車,可他們要趕回鎮子去,還有一段路要走哩,還是早點上路的好。
楊二爺淡淡的應了一聲,撩起衣襬,踩着木凳子上車去了,等着車老拐把凳子收起來,他們就開始往鎮子裡趕了。
車老拐駕着馬車,試探的問了一句,知道這楊二爺只是靠在車板子上眯一會,就沒敢架快車,而是儘量的往平坦的路面上走。
楊二爺抓着包袱靠在腰上,雖說是閉目休息,可怎麼也是睡不着,心裡還是想着這楚家木坊的事兒,早先他也有讓人去打聽這小兩口是啥來路,說是這小兩口是下陽村過來的,原先是搗騰山貨和草藥的,隨後手裡有了些錢兒,就在鎮子上弄下了這間作坊。
其實大一開始,他就覺的這家小作坊不簡單,那時他聽說,那小兩口的那家作坊貴錢的很,可他們愣是給買下來,這細算下來,可比租人家的屋子划算。
還有一個他意想不到,那就是鄉下來的小兩口,還真會給自個兒留一手,備着些壓倉保底的木料,以備不時之需,這雖說不是啥大事兒,可對這倆個剛剛踏進木行買賣的人來說,已經是不簡單的了。
虧得他還花了不少心思,把鎮子裡那些木行的廢木料都給收走了,再讓車老拐去搗騰點事,爲的就是要讓鎮子裡的那些木行不敢跟他們做買賣,好讓他們沒辦法開工,可是沒成想,對方還是有些心思的。
不過……楊二爺這茬尋思着非但不惱火,反而張開雙目看着車頂子,扯了扯嘴角笑開了。
他心裡嘀咕着,不過知道了這件事也好了,這樣後面要辦的事兒就簡單多了,摁着車老拐說的,那個楚家木坊這些天,只是在靠那些壓倉保底的木料維持着,勉強能開工就是了。
想來鎮子上的那幾家木行還是不買賣木料給他們,那他只要抓着這一點,不讓他們弄到木料,這楚家木坊要是沒有木料的話,還咋的跟他爭宮裡那單子買賣哩……
楊二爺這會兒想的歡情着,這馬車忽的顛了一下,他還差點從座位上掉下來哩。
他氣惱的掀開車簾,“車老拐,咋回事啊,你到底會不會駕車!”
車老拐忙先說了,現在他們是進到鎮子裡了,可是南巷口那邊有人兒在鬧架,擋住了去路。
楊二爺瞅着一眼,忽的不知想到了啥,他把車簾放下,“車老拐,走另外一邊,去楚家木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