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見那就去見吧!正好現在現成的機會。”太后頷首。
春枝又衝太后感激一笑。“謝謝娘。”
“沒什麼可謝的,哀家也早看不慣她姿態了。”太后涼涼說道。
春枝又勾勾嘴角。
不多時,羣臣和命婦就都來齊了。
三拜皇帝太后皇后之後,宴席就開始了。
其實這宮宴沒什麼可吃的。雖然看起來菜色豐富,但也是大鍋飯。而且在御膳房裡做好了送過來,一路吹夠了冷風,等送到飯桌上的時候,都已經涼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春枝也沒多少胃口,她也就只做做樣子隨便對付了幾口。
就在宴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雅秋悄悄的過來,對春枝使個眼色。
春枝立馬起身。“娘,這裡太悶了,我出去走一走。”
太后頭也不擡。“速去速回。”
“是。”春枝應聲,而後就跟着雅秋一道出去了。
這宴客的大廳後頭還有一排小房子。春枝走到最裡頭的一間,就見裡頭燈火通明的。在這漫天的燭光映照之下,一個纖長的身影正背對着她站在那裡。仿若一杆蒼翠的青竹,無論經歷了多少雨雪風霜,卻都一如既往的傲然挺立,百折不彎。
一轉眼,已經是一年多不見。但是這個背影春枝卻已經看過不知道多少遍了,所以她一眼就認出了他。
“你還真來了。”她脣角輕扯。
這個人立即轉過身來,他衝春枝躬身一禮。“公主有命,微臣哪敢不從?”
這個男人,她曾經的丈夫,一直都在她跟前昂首挺胸,做足了大男子的姿態的。結果現在,在自己的身份高出他去之後,他居然也這麼順溜的就彎下了腰,以臣禮拜見。
春枝還記得初次見面時,那個倔強高傲不肯低頭的少年。
現在,那個輪廓漸漸的和眼前這個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但少年身上的桀驁卻已經被磨得差不多,只剩下眼前這一幅看似恭順的形象。
只是,他真的恭順嗎?
春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聽到她的笑聲,柴東擡起頭,他目光深深的盯着春枝看了好一會,才低低感慨了句:“看來,你這兩年一個人過得很好。”
“的確,沒有惡婆婆壓着,也沒有大姑姐有事沒事的找茬,身邊還有那麼多志同道合的人幫扶,我的日子過得很是舒心——十多年了,我還是第一次過上這麼舒心的日子呢!”春枝點點頭,她又問他,“你呢?”
“我也很好。近日,我又上書扳倒了一個朝廷蛀蟲,皇上很是歡喜,狠狠誇獎了我。不出意外的話,明年我又要升官了。”柴東回答。
“是嗎?那挺好的。”春枝又點頭。
他好,那立小子和盼丫頭就好。對此她當然是樂見其成的。
柴東聞言也頷首。“是挺好的。知道你過得比我還好,我也就放心了。只不過……公主您此次叫微臣前來,應該不止是爲了問微臣好不好吧?”
“當然不是。”春枝搖頭,“只是今天淑妃故意在我跟前唱唸做打了半天,她不就是想讓我來見你嗎?那我就來了,正好也看看她葫蘆裡又埋得什麼藥!”
柴東當即眉心一擰。
“你又何必和她一般見識?她在後宮裡關了大半輩子,性子都已經扭曲了。你就讓她自己胡亂瞎折騰就行了,不理她她也不能把你給怎麼樣。”
“我知道啊,可是我就是不開心。憑什麼她想對我怎麼樣就能對我怎麼樣?之前我看在她是我的大姑姐的份上、你又一直覺得虧欠她想彌補她,所以我處處忍讓,那也就罷了。可是現在,我可不欠她的,那我也絕對不會任由她繼續在我頭上作威作福!”春枝沒好氣的迴應,“更何況,本來上次我就還沒打夠呢!”
柴東一怔,隨即一臉無奈。
“你怎麼還越來越任性了?”他小聲說着。
正在這個時候,外頭忽然就傳來了一陣陣的呼喚聲。
春枝凝神一聽,就聽到來的是兩撥人馬,其中一撥叫的是她北國公主的封誥,那另一撥叫的自然就是柴東了。
而且,呼喚聲漸漸靠近,正一齊朝他們這邊靠攏過來。
春枝立馬回頭,她和柴東對視一眼,春枝就輕笑了起來。
“原來你的那位好姐姐她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春枝說着,“抓住和你私會的我,然後四處散播我對你還舊情難忘的謠言,然後就能打擊到我了?她未免想得也太天真了點。”
“她可不天真。她既然這麼做,那肯定還有深意在。”柴東卻說。
春枝又看着他。“她還有什麼深意?總不會是抓住了這個把柄,然後逼着我和你破鏡重圓吧?”
“那也不是不可能。”柴東頷首。
這下,輪到春枝怔愣了。
偏偏這個時候,那兩隊人馬都沒有裝模作樣的在別處多做停留,就直接衝着他們這邊過來了!
馬上,還有一名小宮女在低叫:“就是這一間!奴婢剛纔親眼看到公主走進來了的!”
居然人都已經來到房間門口了!
他們還真是生怕他們跑了啊!
春枝環顧一下四周圍,發現這個廂房四面都是實牆,只有前方一個大門,外加門邊上一扇窗子。也就是說,想要從這個房間裡走出去,那就不能躲過現在正堵在門口的那些人的眼睛去!
春枝心一橫,她正打算直接過去開門,來個正面應對,卻沒想到柴東卻一把抓住她的手。
“打我一巴掌。”他說。
春枝不解的回頭看他。
“打我一巴掌,快!”柴東又催促起來,他甚至還主動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臉上送過去。
春枝立馬擡手就是一巴掌。
她這一巴掌打得又準又狠,聲音也是清脆無比。
就在這一巴掌下去的瞬間,房門也被人從外頭推開了。
“公主!”
“柴御史!”
兩方人馬爭先恐後的跑進來,依然將門口給堵得死死的,沒有給他們留下半分退路。
不過,他們也已經不需要退路了。
因爲,這些闖進來的人已經被眼前所見給驚呆了。
只見在衆目睽睽之下,春枝穩穩坐在椅子上,柴東卻是垂頭站在春枝跟前。從門口這些人的角度看過去,他們正好能看到柴東臉頰上那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公主請息怒!”馬上,柴東又低叫起來,“微臣沒有別的意思,微臣只是……”
“我們之間早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你走開,我以後都不想再見到你!”春枝卻猛地站起來,一把推開她就朝前走。
堵在門口的人見狀,大家不約而同的心中一驚——眼前這狀況可和他們想象得不大一樣。那,現在他們該怎麼辦?
“讓開!”此時春枝已經到了近跟前,她冷聲呵斥。
這些人腳下動一動,卻並沒有給她讓出來一條路。
春枝心又一沉,她正要再呵斥幾句,此時外頭又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怎麼了這是?你們這麼多人都圍在這裡是在做什麼?”
來人是淑妃的貼身宮女,名喚紅綢。
知道她來了,這些人才反應過來,趕緊都退出門去,給春枝讓出路來。
可是都已經被人重重堵截了,那現在她就算出去了又能怎麼樣?
春枝心裡冷笑不止。
紅綢走上前來,當看到前後腳從房間裡走出來的春枝和柴東,她還一臉訝異的低呼:“公主殿下,柴御史,你們倆怎麼在一起……對不起,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要不是這個意思,你也就不會故意把話給說得這麼曖昧了。
春枝不理會她這點小把戲,她只冷冷看過去:“淑妃呢?既然人都已經來了,那就讓她過來吧!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懶得再和她虛與委蛇。”
“公主殿下您這是說的什麼話?淑妃娘娘現在還在宴席上陪着皇上呢!方纔聽說柴御史離席許久,遲遲沒有回去,淑妃娘娘聽說後十分擔心,才讓奴婢過來看一眼的。不過現在,知道柴御史安然無恙,那奴婢就放心了。奴婢現在該去向淑妃娘娘回稟了。”紅綢連忙說着,腳下就朝後退去。
她腳丫子撒得賊快。話剛說完,她的人影就已經消失在了黑夜之中,春枝想抓都抓不住她。
不過,春枝也沒指望能把這個人給抓住就是了。
她只回頭看看柴東。“你猜,接下來他們又會怎麼做?”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柴東不以爲意,甚至還慢悠悠的補充了句,“只要你不同意,她強求什麼,你不理會就是了。她也奈何你不得。至於其他的……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