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軒背對着江氏:“正室沒有入門就納妾,娘不覺得與禮不合嗎?”
江氏梗塞:“那好,那我們正式擡她進門,她現在年紀小,給你納了琉璃,這總不是與禮不合吧。”
喬軒頭痛的揉了下眉心:“我不喜歡琉璃。”
琉璃臉刷的白到透明,身體更有如風中的落葉,抖擻就要暈倒在地。
江氏看了眼臉慘白的琉璃,咬了咬牙,在喬家的香火面前,就算她再喜歡琉璃,琉璃也只能讓道,因此她接道:“那你喜歡誰?鈴鐺姑娘嗎?”
喬軒嘆了口氣:“爹這一生到死,都只喜歡娘一個人,那怕娘強迫他納妾,我肯定爹也是不肯的,娘知道爲何嗎?”
江氏怔忡:“爲何?”
“忠誠。”喬軒吐道。
江氏倒抽了口氣,她的兒子說得沒錯,他爹就是忠誠,喬家滿門忠烈啊!喬傢什麼時候有過妾室?從喬老太爺開始,就沒有,那就是一種骨子裡的忠誠。
可是,可是那個女孩,才6歲啊,軒兒要娶她,要等到什麼時候,7年,還要等七年,而等到那個女孩瓜熟蒂落,還要2年,一起9年,那個時候,她還活着嗎?江氏受不了刺激的晃了晃,扶住椅子憤怒的低吼。
“把玉收回來,一定要收回來,娘不同意,娘死都不同意。”
良久後喬軒艱定的道:“不可能。”
“軒兒……”江氏肝腸寸斷,剎那間,江氏在想,那個小女孩到底用了什麼手段把她家的玉騙走了?一個6歲的女孩,竟然有這種心機,她絕不能容她,絕不容她踏進喬家的門坎。
她要害她喬家九年,或許到她死,都不能抱孫,好狠毒的丫頭啊,想她喬家一世英明,皇上親口御賜的滿門忠烈,怎麼容這種女人進她喬家的門,她絕不同意,絕不!!!
“娘絕不同意,如果你想氣死娘,那你去吧。”江氏咬緊牙關道,反覆的告訴自己,在這件事上,她絕不能妥協。
喬軒沉寂了片刻,漠然的走到書桌前坐下,目光平視着那蠻文書。
“娘清晨有練那吐納之術吧。”
江氏微愕,她生的兒子,她竟然一點也不瞭解,可到底這個是兒子,嬌兒雖是貼心貼肺,可終究是女兒,不能繼承喬家的香火。
“有練。”
“嗯,那就好,以孃的身體,活到八十必不成問題,娘不需要擔心。”他手指動了動,翻了一頁滿是歪歪扭扭的蠻文,眉緊了緊。
江氏氣竭,喘息的急道:“軒兒,娘真的求你,要嘛你就擡她進門,納妾生子,要嘛,娘就不認她,喬家的大門,娘絕不會讓她踏進來。”
喬家本來就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發跡是在喬父成爲楊元慶的中郎將時,纔有了名聲,再加上喬家的治家家風,從不以門楣先入爲主,而是更看重婦容品德,就像她江氏,她本身也只是一個小戶人家的女兒,無身份尊貴可言。
喬太公那時就是看她品德端莊,又跟喬軒的父親兩心相悅,所以她才成了喬家的主母。
可如今看來,這個6歲的小丫頭,如此有手段,那品德婦容豈能好了去,所以江氏怒火中燒,那漫天的火焰,無聲中的卷向渾然不知情的姚六六。
“娘何必如此,你還尚未見過她,就如此絕決,難道娘就不輕率?”
喬軒不急不慢的話,就像一桶冷水,剎時間淋得江氏狼狽不堪。
“娘不用見也知道,她那麼小就知道以玉相脅,品性定爲不端。”江氏篤定的道,語氣落地有聲。
喬軒嘆了口氣:“娘還記得,我去年我遊歷之前,去了次星野觀嗎?”
話題轉變的太快,江氏根本就摸不着頭腦,只能順着道:“可是那觀主清離真人?”
“正是。”喬軒擡眼時,漠然的看了眼琉璃,抿脣不言。
江氏怔了怔,順着兒子的視線看向搖搖欲墜的琉璃,她有些於心不忍,琉璃是自嬌兒出嫁後,便一直陪在她身邊的貼身大丫環,在她眼裡看來琉璃極爲懂事,雖不能做喬家的主母,但做喬家的妾室,定然是使得的,可偏偏……
“琉璃你且出去。”
琉璃斷線的珠子落了地,低頭恭順的踉蹌而起,走了公子的書房,那眼淚就再也止不住,宛如泉涌,心更是痛如刀割。
此時書房只有母子二人,喬軒垂着視線,耳傍微微動了動,纔開口道:“當時清離說,我命中有三劫,每一劫都九死一生,但必能逢凶化吉,只是……”
江氏心悸,她信佛不信道,但也知道佛道本是一家的概念,想到上次軒兒遊歷到南河郡,便染上那該死的天花,若不是得神仙指點,他的軒兒就要沒了,喬家的香火就真的斷在了她的手裡。
想到這,江氏臉上血色全無,緊揪着胸口,着急的道:“只是什麼?”
“只是要有貴人方能化解,娘只知我被那神仙高人所救,卻不知,我因何所救,也不知,我命中的那貴人又是誰。”喬軒星眸璀璨的看着江氏,這話說起來真真是臉不紅心不跳,就連眼神都沒有一絲波動。
江氏抽搐,瞳仁緊縮再放大:“你是說,你是說……”
“嗯,她是我命中的貴人,娘認爲香火重要,那麼若沒有她,娘認爲的香火,早就沒了。”江氏反對時,說的篤定,他此時也一樣說的篤定,一樣落地有聲。
江氏的心驟然如擂鼓,也有如拉距,她真不知道,原來還有這樣的事,那清離真人是誰,上京誰人不知?那可是金陵王朝曾經的國師,那怕現在不是,他清離的名號,依舊響亮,他的預言也同樣讓人心窒。
良久,江氏挫傷的頹然坐下,有氣無力的嘆了口氣:“你沒有騙娘?”
“事關性命,我騙娘做甚,娘大可去見見清離。”喬軒滿不在意的低下頭,接着專注那蠻文,似乎真有想一夜之間無師自通,將這蠻文攻破的意思。
江氏沉默了,又過了許久,江氏擦去了眼淚,撇過頭,難堪的道:“怪不得你把碧血青玉給她,娘懂了,可娘還是不喜歡她。”剛纔那先入爲主的觀念太重了,那怕現在江氏知道,那孩子是兒子的貴人,她也不能接受。
“總會喜歡的,晚了,娘早些休息。”喬軒的聲音依舊波瀾不驚,似乎剛纔只是陳訴了一件很真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