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很軟很彈很舒服

V1、很軟很彈很舒服

屋內,李銀環已經睡了。

江九月把那幾本書都放好,卻怎麼也無法入眠,思緒停留在今晚真相的震撼之中不可自拔,甚至沒有仔細去看除了毒經之外,母親的絕學到底是些什麼。

沒有輾轉反側,只是默默的看着天花板,直到東方微白,她才似乎有了些許睡意。

睡前,她的腦海之中閃過一個念頭:那本丟掉的醫經,既然是爹的遺物,現在成了我的東西,就一定要找回來。

這一覺睡的不是很安穩,一個多時辰後,江九月便起來了,李銀環以爲她身子不舒服,還想着去找徐夫子來看,見她起來,大喜,院子裡,李二郎帶着些人正在給改建的房子做最後的處理,看到江九月還問了她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江九月想着這屋子即便是自己不用,以後走了給李銀環也好。

做完每日例行的事情,吃了午飯,江九月便獨自一人往縣城去了,今日是集市,南來北往的人倒是比平時多了許多,江九月既沒有去縣衙,也沒有去藥棧,只是隨意的逛着街,鐵洪今日倒是沒有亦步亦趨的跟着。

逛了大概半個時辰,江九月累了,尋了個茶寮坐下歇息。

茶寮人不少,老闆殷勤客氣的忙碌着,時不時的可以聽到吆喝聲,鄰桌有交談之聲響起,此起彼伏,江九月默默的喝茶凝聽,茶寮酒肆,永遠都是消息雲集的地方。

茶客們說的正是清泉縣城這幾年來發展迅速的人家兒,有金家的茶行,有顧家的船行,還有傅家的藥棧。

說起傅家的藥棧,自然要說說清泉縣城,傅家藥棧的掌櫃劉樑。

“這小子真是交了好運,本來不過是個走街串巷的貨郎,哪裡知道居然莫名其妙就得了傅家大總管的青眼,一步登天的做了藥棧的掌櫃,連兒子也成了斯文文的讀書人,哪裡像我,以前和他一起走街串巷,現在還在走街串巷,生意反而越來越差了!”

其餘關於劉樑怎麼一步登天的細節,江九月沒聽進去,捏着茶杯的手卻微微的收緊再收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對於覬覦自己東西的人十分不能忍受,她覺得東西其實真是好,是你的就是你的,除非有人搶走拿走你送走,否則它一輩子都是你的,不像人,即便再怎麼固若金湯的親情愛情都會有變心和背叛。

東西比人更是個東西。

所以,搶走她的東西比搶走她身邊的人更不可饒恕。

於是在走回家之後,江九月找上了鐵洪,要求他幫忙辦一件事。

“憑什麼?”鐵洪是這麼說的,想他七尺男兒怎麼可以爲一女子驅使。

江九月理直氣壯:“他是你的主子,我幫他治病難道你不付酬勞給我?”其實心裡卻明白就算沒酬勞她也會動手救人,因爲她這人一旦決定一件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鐵洪卻不知道,眉頭皺了一下之後就答應了。

江九月笑,看吧,就說東西比人更是個東西,鐵洪那麼堅定還不是因爲一句話就改變心意。

其實江九月對鐵洪的要求很簡單,就是讓他找機會去柳小顏和劉樑那裡看看,有沒有什麼關於醫書的蛛絲馬跡,她沒說是醫經,不過鐵洪知道了江玲瓏的身份,便也沒有多問,想着約莫是什麼要緊的東西,馬上就去辦了。

江九月想:柳小顏以前就和母親親近,劉梁平步青雲的莫名其妙,要不是你們偷了醫經,這些怎麼可能?天上掉下這麼大的餡餅怎麼沒砸死你們。

下午的時候,江九月教着李銀環關於怎麼鍼灸的問題,不過李銀環是生手,只看的懂圖,叫她下手扎針,她怎麼也不肯,義正言辭諄諄善誘都不行,正在兩人僵持的時候,門口就來了一個人。

對這個人,江九月說不上歡迎但也算不得排斥。

元武成看到江九月在看他,那種目光和往常一樣,像在看一根草一張桌子,比起現在,他更喜歡江九月那次跌倒在他懷裡騙他教訓陳小鳳那時候的樣子,清亮亮的眼睛裡好像燃燒着小火把,但是看起來活色生香。

只是想到陳小鳳,他整張臉就黑了。

“九月妹子,我的腿好了。”

原來是爲了這個。

江九月點了點頭,口氣很誠懇:“好了就好,不然行動不方便也很麻煩,要不你過來我幫你看看好利索了沒?”

元武成臉微紅,腳還下意識的退了一步:“沒事,已經好了,走起來也不酸也不疼,比以前還跑的更快,九月妹子給的藥肯定會讓人好利索的。”

江九月莞爾,這馬屁拍的。她對元武成的來意也不好奇,隨便指了一指桌子放了一壺茶水,就轉過頭去繼續和李銀環勾勾纏,這丫頭真是太不識趣了,自己這麼認真的教給她以後吃飯的傢伙什她還這麼嫌棄。

李銀環看着那針就怕怕,哪裡肯接,兩人又是一陣你推我讓,奈何江九月不知道放棄爲何物,既然教了就一定要教好了。

看着兩女“打架”半個時辰,江九月再沒開口問話,元武成沉不住氣了,“九月妹子……”

“嗯?”江九月轉頭,晶亮的眼眸之中還有一抹沒來得及掩去的懊惱,李銀環卻是鬆了一口氣。

低着頭,元武成吞吞吐吐,江九月好像看到他黝黑的臉有些色變,擡頭看太陽,或者曬的時間太長中暑了。

“要不你先回去吧?”江九月道。

元武成頓時更爲緊張,只是緊張之餘似乎又鬆了口氣,然後似乎變的更爲緊張,如此反覆了好幾次之後,泄氣似的垂下肩膀,離開了江家,他覺得這件事情似乎應該找媒婆來說,或者應該先把母親搞定再說。

晚上例行鍼灸。

清泉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這段日子,江九月下針和焚香有了效果,那雙原本稚氣的眼眸也變得有些迷茫,似乎總有東西在腦海之中閃過,有的時候是一句話,有的時候是一個地方,也有的時候是幾個人模糊的臉。

“月兒。”隱隱的,他既期待,又害怕。

他會好奇那話是什麼話,那地方是什麼地方,那人是什麼人,也會害怕這樣下去自己完全生活在夢裡,再也回不到有月兒的地方。

“嗯?”江九月心不在焉,全副心思放在金針上。

“你……可不可以不要給我扎針?”

江九月停了一下,沒停太久,下針的手還在繼續:“爲什麼?”

清泉嘴巴張了兩下,沒說出話來,只是放在桌上的手,指尖蜷了蜷,他這輩子最樂意做的事情就是聽江九月的話,要他推翻以前的說法,還要爲自己做錯事情找理由,他悶了一下之後沒了主意。

江九月也不知怎的,忽然就笑了一下,纖細的手指撫了下清泉左邊眉角,濃密的長眉之下,眉角處有一小節看不到的疤痕,這是她最近這幾天才發現的。

“不扎針怎麼能好,只有好了,你纔是你,不用着急,兩個月時間就夠了,男子漢大丈夫難道怕疼?”想到這個原因,江九月暗忖自己莫名其妙,清泉這身子全身都是疤痕,料想吃了不少苦,怎麼可能怕這比蚊子咬還輕的針疼?

清泉默了一下,垂眸:那就扎吧,月兒說的,總是對的。

一天時間就這麼過去了,江九月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回屋之後看到李銀環不在,怔了一下,纔想起翻看昨晚母親給的東西。

毒經下面是兩本書,封皮上似乎浸過水,看不清楚字跡,書頁泛黃,打開之後,裡面是些光着身子的小人,人體脈絡在那些小人身體上游走,第二本前半段是各種八卦方位的腳印,後半段是一隻手和一個鎖不斷變化。

江九月挑眉,根據前世常識,把這兩本書在心中定位,最後難以取捨,便都收了起來,先去看那本毒經,做醫的可能都會對毒感興趣吧。

想着自己或許等看完了毒經,會按照那些腳印走一走,說不定可以學段譽至少關鍵時刻可以跑路,不要像上一次一樣站在原定等着鐵洪的手刀過來還發呆。

這幾日在便在平淡之中過去,風浪倒是幾乎沒有,江九月還是按時間給楚盈蓉診脈,只是每次都比前一次更爲恭敬有禮,但對楚盈蓉的身子卻用了十成的心思。

因爲,治好的越早,她就能離開的越早。

爲她的態度,楚盈蓉也曾十分無奈:“你這樣讓我覺得我是不是做了什麼得罪你的事情,你原也不是這樣的……”

對於這個問題,江九月淡定應答:“夫人身份嬌貴,民女一介布衣,安分守己是應該的,夫人多慮了。”然後對於楚盈蓉那些淡淡的失落恍若未覺。

她很難對一個監視她們母女的人的親眷有什麼好感,要說她這是牽連無辜她也無所謂。

楚盈蓉悠悠的嘆了口氣,江九月便起身,告辭離去。

毒經,對於江九月這樣熟知醫理的人來說,似乎並不是什麼晦澀難懂的事兒,畢竟有句話說的對,要想會解毒,先要學會下毒,江九月把毒經看的很仔細,每一頁都研究的透徹,想要再這其中找尋更快治好楚盈蓉和清泉的法子,然後可以早點走。

只是卻總徒勞無功。

這天晚上,江九月綱給清泉鍼灸結束,鐵洪就出現在了江九月的面前,什麼也不說,只是遞給江九月一封信,就轉身離開了。

江九月挑了挑眉,趁着李銀環回家看父親打開信封,這一看之下,不由眉毛就挑的更高了。

她想,她知道醫經去哪了。

不在柳小顏手裡,也不在劉樑手裡。

只是,他們對自己對母親搞的那些小動作,在現在就變的委實討厭起來,這一段日子實在太便宜他們了,若是早知道他們如今的風光都是從孃親的醫經這裡得來的,江九月一開始就不會讓他們好過。

惱人的中午,天氣悶熱,總是讓人有點昏昏欲睡。

徐夫子的竹樓卻先後來了兩位嬌客,第一位是江九月,是來還醫書的。

江九月的第二次到來,讓徐夫子難得手忙腳亂,先是打翻了書案上的墨汁,然後墨汁潑灑到了桌面上一張宣紙,順便也有一部分墨汁撒到了徐夫子的衣襟上,只是桌面上的宣紙似乎比衣服重要,他沒去注意衣襟倒是着急拯救宣紙。

不過因爲污染嚴重,宣紙拯救宣告失敗。

徐夫子的表情江九月覺得應該是痛心懊惱。這樣的表情很難在他臉上看到,江九月不由就上前兩步,想看看桌面上到底是什麼東西。

徐夫子一瞬間又變的緊張,似乎連耳後都有些泛紅,不過有發擋着,江九月沒看到,她低頭在看桌面,自然也沒看到徐夫子想起什麼,頓時又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只是這鬆了的一口氣頗多的是無奈和惋惜。

桌上,該是一幅美人圖。

曲徑通幽,煙雨濛濛,女子的手中還握着一把油紙傘,蘇繡細錦月華裳,妝緞素雪細葉蘭花薄絹裙,漆黑的發挽成飛仙髻,一隻雲鳳紋纏絲翡翠金釵在髮髻之上翩飛,尖尖的下巴惹人心憐,這無論如何看都應該是美人一隻。

只是,美人的臉卻被墨潑了,看不清楚長相。

“心上人?”江九月挑眉,難得對他開起玩笑。徐夫子頓時臉色大變,紅蘋果似的顏色就出現在了他清秀俊逸的臉上,居然說不出話來。

果然是呆子一隻,江九月笑。

只是,她沒看到徐夫子方纔那一系列複雜的表情,跟着她來站在門口的清泉卻看到了,然後他忽然覺得今天的徐夫子也很醜,真的特別醜!

兩步走進屋內,清泉直接便握住了江九月纖細的手,對徐夫子瞪視,“月兒,我餓了。”

江九月“嗯”了一聲,便對徐夫子告辭離去,既然孩子餓了,她這保姆也該回去了,正好她也餓了。

徐夫子有些惋惜,只是看着桌上髒了的圖,他長長細細俊秀的眉毛就擰了起來。

而竹樓裡的第二位嬌客,就是李大娘柳小顏。

柳小顏穿着一襲月白色底藍色碎花白蝶裙,煙霧瀰漫的眸子掛着愁緒,委委屈屈道:“徐夫子,你可否幫我看看,我今日有些不舒服。”眼睛卻瞄到了桌面上一個沒蓋住的木盒子,盒子裡是她那隻據說值十兩的簪子。

“好。”徐夫子勉強把那副圖收了起來,輕輕的放到身後櫃子裡,才轉身上前,把脈。

柳小顏垂下的眼眸之中是一抹驚,一抹喜,三分得意。比別人稍微出色的外貌,讓她總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並非真的對誰傾心,只是那些驚豔她美貌和惋惜她嫁給李大頭的目光,就讓她心頭冒起了一個個名叫虛榮的泡泡。

然後,這些泡泡冒得還不高,就被徐夫子的一句話給刺破了,一個都沒剩下。

說這話的時候,徐夫子的調子微高,聲音含着喜色:“恭喜大娘,已經懷孕三個月了。”

啪。泡泡幻滅,柳小顏臉色轉爲雪白。“什……什麼?”

徐夫子兀自說着這可好了,李大叔老來得子肯定會很高興的,大娘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多休息少忙活,這一胎不太穩定所以你這麼久都沒有出現懷孕現象,不過這都不是問題,我這就開一副藥,慢慢調理就會好的云云。

柳小顏的臉就更白的,白的成了一種死人似的灰,然後什麼也沒說,甚至連方子也沒拿,驚慌失措的逃跑了。

徐夫子把那種表情理解成因爲歡喜所以太過驚訝,暗忖下次一定要告訴她走路還是慢些好,對孩子好。

不過他並沒有等到下次,因爲出門要去縣城的路上遇到了幹活回來的李大頭,就順便把這件事情說了一說,還囑咐了一些該注意的事情,卻忽略了自己說到三個月的時候李大頭驟然變色的臉。

第二天,也是中午,李銀環回了一趟家過來的時候,是慌慌張張的,只是這份慌張之間似乎還有些幸災樂禍的喜色。

習慣性的回家是李銀環自從李大頭壽辰那天開始養成的習慣,江九月覺得這是好事,夫妻沒有隔夜仇,父女更是沒有。

“你快跟我回家去看看,我……我爹讓我來請你的。”李銀環這麼說。

江九月不知道是什麼事兒,只是看她這着急的樣子應該是大事,立即放下手中的東西跟她前去,一邊還問:“是不是李大叔有什麼不好?”年紀大了,總會有些頭疼腦熱不舒服。

李銀環默了下,抿緊的嘴角是一抹淡淡的嘲諷:“是李大娘有不舒服的。”那李大娘三個字,說的要多諷刺有多諷刺,然後江九月就知道大概是柳小顏出了問題,腳步便有些凝滯。

李銀環哪裡不知道她的心思,也不賣關子,捉住她垂在一旁微蜷的手,急道:“她懷孕了,我看那情況不是我爹的種,爹氣的頭頂都快冒煙了,雖然他沒說什麼,但是找了你去,怕是想把肚裡的那個孽種……”

這次,江九月默了下,眉峰隆了起來,討厭她是一回事,殺人害命是另外一回事,果斷的收回自己的手,江九月道:“我還是不去了,這是家事,等你爹冷靜下來的時候再說吧。”說完轉身,不理會李銀環回過神之後的叫喊,快步回了家。

清泉本身亦步亦趨的跟在江九月身後,她這一個急轉身,清泉閃避不及,立即被撞了個滿懷,江九月的鼻子又被撞的生疼,懊惱的低咒了一聲。

清泉連忙扶住了她的腰害怕她跌倒,只是扶了上去之後,有些不想離開,流連忘返的摸索了一下,很細……很柔……又很有韌性……他上次幫她揉過腰,也是不想離開,最後被她罵滾。

“啪!”一把打上那隻過界的手,江九月沒有理會還在發呆的清泉,瞪了他一眼轉身便走了,腰上那塊被他左右摩挲的肌膚卻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覺,很難受。

清泉茫然的看着自己大手手背上一片暗紅,那是江九月拍打留下的痕跡,等那痕跡慢慢的消失不見了,清泉才眨了眨眼,很高興:原來挨這麼一下就可以抱,很划算。

這件事情當然沒有就此罷休,在那天之後的第二天,又是中午,李大頭和柳小顏一起來了江九月家裡,李大頭雙目充血,頭上的白髮似乎都多了好幾根,柳小顏的頭髮被李大頭揪着,鼻青臉腫,好不狼狽。

今天江九月家裡除了本來的人,還有傅家兄妹和小葉子,這三人都成了刑滿出獄的囚犯,瘋了似的逛便大街小巷,完全不知道收斂,還跑去清泉藥棧拿傅家的令牌取錢花,據說這令牌是傅凌波走的時候從他大哥身上偷拿的,她的態度是,反正要挨罰,不如壞事做絕的好。

傅醒波擋不住姐姐,又對外面的事物好奇的要死,剛開始還有些排斥,到後來竟然也跟着傅凌波左逛右逛,可憐了小葉子不但要幫兩人拿東西,還要心驚膽戰害怕哪一日大少爺派人追了來要了他的小命,這倆祖宗膽子也太大了,離家出走還偷大少爺的信物,偷了信物還敢大大方方的花錢,不是明擺着告訴大少爺他們在哪裡嗎?

不過,當這三個人看到李大頭和柳小顏的時候,還是嚇了一跳。傅凌波甚至小聲的問江九月那女人是活還是死,看起來就很狼狽的樣子。

“九月丫頭,你幫我一個忙。”李大頭面色陰沉沉,讓江九月覺得中午這個時候都快成了黑色的,真是糟糕透頂,因爲,她大概猜到李大頭想幹嘛,“什麼?”

手指顫抖的指着柳小顏,李大頭的話卻說的斬釘截鐵:“她肚裡有一個,要不得!”

然後,一直沉默的柳小顏就瘋了似的掙扎起來,又哭又叫,李大頭哪裡是省油的燈?本就被氣的差點一命嗚呼,這會兒一看這個婆娘還這麼不安分,立即啪啪啪就是幾巴掌,連帶着扯下幾縷帶着頭皮的頭髮,嘴裡還罵着“賤人”。

傅凌波和傅醒波哪裡見過這幅陣仗?頓時倒抽一口氣:“他他他他他這麼下去會不會出人命?”傅醒波更是悄悄把頭偏到江九月身後去了,好可怕。

江九月怔了一下:“李大叔……”

李大頭沒聽到,又是一頓扭打,把剛奮起的柳小顏鎮壓,然後再次提出方纔的要求:“九月丫頭,你快幫我開藥吧!”

江九月忽然就有些厭煩了,即便再怎麼,她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江九月下不去這個手。柳小顏似乎被打的暈了過去,而李大頭不會理會這樣,還要對江九月催促。

李大頭他不要柳小顏肚裡那個,但他知道李俊生需要一個娘,他可以把柳小顏棄如敝屣,可李俊生卻是他的掌中寶,心頭肉,清泉山上風俗:若有女子有失貞潔,只要她丈夫予以原諒,是可以免去浸豬籠,雖然還會受盡人家指指點點,卻能留一條命。

江九月沉默着,大家都沉默着。

院內只剩下柳小顏虛弱的反抗,和李大頭更爲強悍的揪扯。

“李大叔。”江九月道:“你把她帶走吧,我娘在睡午覺,別吵着她。”

什麼?

李大頭雙目圓瞪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話。

此時江家院外面已經圍繞了不少來看熱鬧的鄉里鄉親,對着院內的主角指指點點,議論之聲不斷。

男人們這樣說:“真沒想到李大娘平日裡看着嬌嬌怯怯的小媳婦樣兒,居然背地裡偷人,還懷了野種回來,真是……”“也不知道是哪個男人的種,嘖嘖……”“李大頭做了王八居然還要這個破鞋,真是沒想到……”

女人們這樣說:“平日裝的一副正經模樣,骨子裡卻是個狐媚子……”“這樣的女人真該拉去浸豬籠,不知道李大叔怎麼就這麼好脾氣放過了她。”“還有那個男人也該一起拉去浸豬籠,說不定家裡都有老婆了還敢到外面打野食……”“要不是這女人不是個好東西,男人怎麼會撲上來,看那委委屈屈的樣子就知道不是好貨。”

李大頭聽的上火,好死不死江九月竟然就在他面前轉了身,拉着呆住的傅凌波和傅醒波進了屋,砰的一聲關了門,頓時火氣沖天,好好好,你不開藥,老子也有辦法弄死這個野種!

“都給老子滾開!”大聲叫罵嚇壞了圍觀山民,自動讓出一條道,李大頭提着已經半死不活的柳小顏一路拖回了家中,砰一聲丟在了正屋之中……

屋中的幾人靜默了一下,傅凌波小小聲的問:“她沒死吧……我是說那個女的。”江九月翻起茶杯,給兩人倒了金銀花的茶解暑,搖頭:“不會死。”李大頭既然選擇不要孩子,那就是要柳小顏的命了,由此可知他對那個兒子的看重。

傅凌波吐了下舌頭,“這清泉山裡的人好凶吶。”小廝打扮的她做起這種動作來依然頗有些可愛意味。

小葉子和傅醒波卻是驚魂未定,被那暴力的一幕嚇呆了。“九月姐姐,這裡的人看着好可怕,不如……你跟我們去泰陽吧。”才說完話,傅醒波就覺得自己太聰明瞭,居然可以想出這樣的好主意:“你醫術這麼好,大哥肯定會好好安排招待你,到時候我就可以每天都見到你了,想想就好高興。”

江九月莞爾,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又給他補了一杯茶,“喝水。”只是,他高興了,有人不高興了。

清泉默默的站在牆角邊上,對興奮的傅醒波進行了全方位的瞪視,傅醒波極其不舒服的擡頭,就被清泉眼中的那些強烈的排斥和不樂意弄的倒抽了一口氣。

江九月疑惑的轉頭,入目是清泉可憐兮兮的臉,頓了一頓,江九月暗忖這傢伙怎麼了。

“月兒,我渴……”

咳咳——

傅凌波和傅醒波同時被嗆,臉紅脖子粗的放下茶杯,見鬼的看向那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不能相信他居然會說出這樣撒嬌的話來,尤其是傅醒波,他懷疑這個男人的眼睛是特殊材質要不是那眼神變的那麼快,讓他目不暇接,甚至懷疑自己剛纔眼睛是不是抽筋看錯了。

江九月默了默,覺得自己有些兒不該,便轉身倒了杯茶水給他,“怎麼不早說?”語氣還頗多責怪。

清泉可憐兮兮的也不去接,只是用那雙純稚無害,卻又無比會說話的眼睛看她,就讓江九月有些接不住了。怎麼好像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兒一樣?

“這茶涼了,你去抱柴火,我給你燒壺水重新泡吧。”語罷,對傅家姐弟點了下頭,便轉身出門。

清泉衝發愣的兩人投去得意的一瞥,歡歡喜喜抱着柴火去了廚房,留下傅醒波和傅凌波倆姐弟面面相覷。

傅凌波:“剛纔……發生了什麼事兒嗎?”

傅醒波:“……似乎有吧,我、我也不知道……”

鐵洪依舊如門神一般站在門口,看到清泉動手便上前來幫忙拿東西,清泉卻不依,一把搶過鐵洪手裡的柴火,表情是憤怒的:“你幹嘛?”

鐵洪:“……”親愛的主子我只是想幫你。

“月兒的東西誰也不能亂動。”清泉說的理直氣壯,然後抱着柴進了門,讓鐵洪差點捶胸頓足,英明神武的主子那雙手何等嬌貴,如今竟然給山村野婦抱柴火,每天這麼看下去他真的懷疑哪一天會受不住直接戳瞎自己的雙眼。

廚房內,江九月把鍋放了上去,家裡沒有水壺,現在也快要離開了,沒有買的必要。“把柴放下吧。”聽她如此說,清泉就上前把柴火放好,只是看着江九月動手,有些遲疑:“月兒……要不我來吧?”

江九月頭也不回:“你來什麼?”

“我燒火。”

“不用,我會。”

“可是……”清泉小心的看着不斷吹着火摺子一絲火苗都冒不出來,還引出濃濃白煙的少女,吶吶道:“你上次也說你會,結果你把白米做成了豬食,好難吃。”

“……”

江九月僵住,然後緩慢的轉過頭站起身,她懷疑這傢伙今天膽兒肥了,卻看到清泉看着她的臉瞪大了眼睛,於是,想狠狠教育清泉這小子怎麼尊敬自己救命恩人的江九月,就在清泉清澈的眼眸之中看到了自己染了炭灰的臉。

黑的。

“不準笑。”江九月警告。

清泉很給面子的抿緊了嘴角,並且往前走了兩步,伸出一隻長長的手指,點了點江九月胸前衣襟:“還有這裡。”

江九月一怔,低頭。

清泉眼睛亮亮的,惑的看了兩眼指尖之後,清泉又試探的戳了兩下,稍微用力。

江九月僵住,然後目光很緩慢的從清泉的手移動到自己的胸前。然後再擡頭,就看到清泉眨了眨眼睛,食指和拇指湊在一起相互摸索了兩下,抿着脣又往前伸出一根手指。

不過,這根手指沒有到達目的地。

江九月握住了他的手腕,從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惋惜,擡頭的一瞬,那一抹的惋惜就變成了怯怯的目光,讓人看了都忍不住把責怪的話吞下去,看到此番情景,江九月倒哭笑不得了,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錯亂了,竟然問出這樣一句話:“感覺怎麼樣。”

清泉笑:“很軟,很彈。”頓了頓,似乎覺得自己表達不到位,於是歡快補充:“很舒服。”

“是嗎?”江九月眯起眼,嘴角的弧度也越發向上,笑容像是雨後凝露的玫瑰一樣綻放在她的臉上,嬌豔燦爛,活色生香;清泉興奮的點着頭,卻忽略了玫瑰總是帶刺的:“是啊是啊,很軟很彈很舒服。”

很軟?

很彈?

很舒服?

嘩啦!

一漂水從江九月的手上潑灑而出,飛到了清泉興奮的臉上,澆了他個透心涼。

江九月斜勾的嘴角透露出不一樣的危險弧度,“再說一遍。”

清泉張了張嘴,吶吶道:“是真的很軟很彈很——嘩啦!”又是一漂水,成功的阻止了清泉即將出口的話語,江九月伸手揪住他的領口,無奈身高距離讓本身霸氣十足的動作,看上去像是跟情郎耍狠撒嬌,反而掛在他身上,不過這一點江九月沒注意到。

清泉眼睛一眨,水珠兒從長長的睫毛之上滴落下來,然後一雙手悄悄爬上了江九月的腰:還是扶着點好,要不跌過來她又會打我的手,雖然不疼,但就是讓人不太舒服。

不過……

她的腰也好軟好細好柔韌。

江九月惡狠狠的道:“以後不要跟別人說這樣的話。”

“好。”

江九月鬆了一口氣,如果他跑出去亂說,不知道別人還會怎麼想,到時要她怎麼見人,這……這傢伙。

“可是……”清泉眨巴着眼睛:“我能不能跟你說?”

江九月頓時覺得一盆涼水兜頭而下,可是心中那團火卻沒滅,反而有燎原之勢。

她自覺她向來冷靜淡定,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可這個失去記憶又神智缺失的稚兒卻總是很容易就挑起她的情緒,若不是知道他的情況,她真心覺得他是故意的。

“這句話以後不準說!”他不是很聽話嗎?好吧好吧,這樣總可以了吧。

清泉又眨巴了兩下眼睛,慢慢的點了點頭,他不說,他想想就好。他覺得這個法子很好,不但能讓月兒高興,還能讓自己也高興。

自然,他的想法江九月不知道,臉髒了,江九月出門找水,打算洗臉。只這一出門,卻看到徐夫子不知道何時站在了院中,背對着廚房,江九月心裡打了一個突兒:不知他剛纔聽到沒?

聽得身後腳步聲,徐夫子轉過身,看到江九月的臉,挑了挑眉。

江九月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道:“我先洗臉。”

“好。”徐夫子有禮的轉過身去,溫文有禮,不多時,江九月洗臉結束,拍着臉上的水珠兒到了他身前,問:“今日可是又有什麼醫書送來嗎?”

日光下的少女臉頰白皙,像是最精緻的白瓷一般滑嫩又有光澤,水珠兒輕輕從臉頰上劃過,籠罩在了那一層淡淡的光暈之中,白雲渺渺,吹彈可破,如雨中杜鵑,含苞待放,生機勃勃。

徐夫子微怔。

江九月疑惑:“徐夫子?”

徐夫子驚覺回神,連忙後退一步,別過臉去,江九月又道:“今日來有什麼事?”

徐夫子忙道:“想來找姑娘尋些益母草用。”

“嗯。”儘管一個男人要益母草有些奇怪,江九月還是去收着藥材的地方取了一隻布袋裝好,遞給他。“你看還需要什麼,直接去那裡取便是,我去換身衣服。”

“好。”徐夫子應了,便推門而入,細細觀察,他想將李大娘的身體以最快的速度調養好,無論如何,似乎都是他的過錯,如果他不對李大叔多話,那麼也許今天這件事情就不會發生,好心辦了錯事。這還是第一次,絲絲的愧疚嵌入了心裡,讓他十分不好受。

屋外,似乎有人小聲嘟囔着“很軟很彈很舒服”,還有淺淺的笑聲,漸行漸遠。徐夫子暗忖這是什麼東西?

傅凌波悄悄從屋內溜了出來,便直接往放藥的那間屋子而去,她得走了,跟江九月說一聲,只是走到門口之時,忽然腳步慢了下來,連帶着眼珠兒也轉了一圈,然後,調皮嬌俏的神色掛上了她的臉,她想嚇唬嚇唬江九月。

躡手躡腳,她推開門,猛然拍上了屋內人的肩膀:“嘿!”

哪知,徐夫子正在想事兒,被這忽然一嚇,連忙轉身,腳下不穩,慣性伸手往前推去。

傅凌波沒想到會是前幾日見過的男人,頓時也是一驚,連退幾步,終於抵着牆站定,然後,她視線緩緩向下,看着自己小廝服胸前的那雙手。

好死不死,徐夫子口中兀自喃喃着“很軟很彈很舒服”,思忖那到底是什麼東西,自然也就被傅凌波聽了去。

……

靜默了一瞬間之後,嚇人的尖叫響了起來。

啪。

傅凌波很用力的給了徐夫子一個耳光,雙手抱胸戲劇化的吐出兩個字:“下流!”

徐夫子茫然不知自己如何下流,只是看着自己的雙手想起那句“很軟很彈很舒服”可能也許大概不是麪糰,傅凌波已經流着眼淚跑下了山,讓因爲聽到聲響出門來的好幾個人都茫然,發生什麼事兒了?然後,大家的目光轉向徐夫子。

徐夫子更爲茫然,他嚇唬我我還沒說什麼,還甩我巴掌罵我下流,我脾氣可是很好的。

小葉子難得機敏了一次,對傅醒波小聲道:“我們趕緊走,小姐肯定就在前面,一個人要是出了事兒可不好。”

傅醒波慎重的點了點頭,趕忙下山去了。

徐夫子莫名其妙捱了打,也有些尷尬,跟九月娘道了告辭就離開了,離開之時還想着一個男人的胸膛那般嬌軟有彈性真奇怪。

等江九月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人已經走光了。她不由疑惑的看向母親。

江玲瓏無語的搖了搖頭,看看她又看看清泉,嘟囔道:“都是‘很軟很彈很舒服’惹的禍。”

……

之後很有幾天日子裡,江九月對清泉都是冷臉相對,搞的清泉一驚一乍,做事說話都是小心翼翼,懷疑自己到底怎麼就得罪了這個女菩薩,直到那天按照以往慣例劈好柴放好位置,江九月忽然來了一句“這柴劈的這麼粗,放在竈裡能燒的起來嗎?”之後,清泉有些明白了。

她不是對柴或者水,或者食物或者別人不滿意,她是對他不滿意。這讓他手足無措,因爲他不知道她滿意的標準是什麼,準確的說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不過,她生氣,肯定是他做錯事情了。

思來想去他還是想不明白,吶吶的出了門。

因爲暑氣太甚,最近大家都有些微不舒服,晚飯便做了清炒苦瓜,傅醒波帶着小葉子在江家蹭飯,傅凌波卻是不見人影。

“等等。”伸出筷子夾住傅醒波想要動苦瓜的筷子,江九月道:“這東西你不能吃,受不住。”

“哦……”傅醒波眼睛彎的像月牙兒,把筷子收了回來,小葉子站在一旁伺候着,嘟囔道:“爲什麼別人都吃不讓我家公子吃?”

江九月挑眉:“你是可以吃的。”

小葉子沒想到她耳朵這麼好,張了張嘴,默默的轉到一邊去了。最近這段日子大公子居然沒來找人,害的他心裡更是心驚膽戰,小公子其實倒是好說話,關鍵是二小姐那個姑奶奶實在不好伺候,今天他們出門的時候,還聽到二小姐吩咐藥棧那個掌櫃要把誰誰誰帶過去,不知道這次又是誰得罪她了。

“九月姐姐,我可能過幾天就要回家了。”傅醒波吶吶道,“我出來的日子夠久了,再不回去,大哥會擔心的。”雖然誰都沒提,但是顯然他們沒有故意隱藏行蹤,大哥也沒派人來找他們,自然是知道他們在哪,可是,他越是不找他們,反倒讓他心裡越是不安。

大哥是生氣了?還是怎麼……

江九月望着眼前有些不安的少年,點了點頭:“是該回去了,以後千萬不要這麼衝動……”想了想,又道:“有什麼事情其實可以跟你大哥商量,沒必要偷着跑出來,這樣不好……”這安慰人的事兒,她還真沒做過,有些不習慣,只是傅醒波難得讓她有點子做姐姐的虛榮,所以安慰的話有些生疏,倒不彆扭。

傅醒波眨着眼睛點頭:“九月姐姐,你跟我一起回去吧,這裡的人好凶呀,你在這裡我會擔心你……你想做大夫救人治病,到泰陽也可以呀,到時候你可以去泰陽的回春堂坐堂,我還可以每天都見到你。”

江九月沉默不語。

傅醒波再接再厲道:“還可以把大娘也帶過去,泰陽縣的人很多,有……有福伯,有翠雲,還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他本想舉例說明,奈何從小到大幾乎沒出過門,還真的不知道泰陽縣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

望着眼前誠懇殷切的少年,江九月給他盛了一碗湯:“你先回去,我過幾日就去看你。”

“真的?”傅醒波驚喜道,只是這驚喜沒有維持很長時間,馬上就變成了挫敗和失望:“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江九月張了張嘴,失信於一個小孩,怎麼說都有點那什麼……

“這次絕對不會騙你,真的。”

“是嗎……”傅醒波有氣無力的問,擺明了不信。

江九月有些無語,解釋這種事情她不擅長,只得道:“你先回去,到時候你就知道我不是騙你。”

“好吧。”傅醒波勉爲其難又信了一回,只是垂在衣袖下的手卻蜷了蜷。

江玲瓏別有深意的看了江九月一眼,莫非女兒真的打算去泰陽?一天時間的路程就可以到,很近,但是很不適合。江九月回了母親一個“你放心”的表情,便繼續低頭吃飯。

即便不是爲了傅醒波,總要去把醫經拿回來吧。

“清泉哥哥……”傅醒波輕聲問道:“怎麼還沒回來?”

“應該快回來了吧?”

“哦。”傅醒波低着頭吃飯,想着清泉是不是不喜歡他,要不每次看到他的時候表現都很奇怪,自然,這些話他不會說,因爲他看得出來九月姐姐和清泉哥哥有點不一樣。

果然,不一會兒,清泉和鐵洪就回來了。

清泉在前,鐵洪在後。

只是,一起回來的,除了這兩個人,還有一隊官兵,帶頭的正是那個送清泉來江九月家裡的捕頭,一旁還有官煜那位嚴肅的長隨官長生。

“江姑娘。”官長生的口吻是公事公辦的,或許他一向就是這樣冷漠的口氣也說不定,“請跟我們走一趟。”

江九月心中微驚,只是一雙眼眸卻平靜的厲害,輕輕的放下筷子,她站起身來。“何事?”

“有人向衙門遞了狀子,江姑娘涉嫌盜竊之罪,還請將姑娘配合。”

配合?

想起官長生冰冷的視線和公事公辦的口吻,江九月笑了,這一抹笑意從斜勾起的嘴角衍生出嘲諷的弧度,果然,不作死就不會死,有些人天生就不值得被同情和饒恕。

“威……武……”

四隻有些脫漆的柱子支起廳堂,扣人心扉的堂威響了起來,左右站着威嚴肅穆,穿戴整齊的衙役,人人手中拿着殺威棒,堂前右上角放着一隻檜木方桌,桌後坐着一臉嚴肅的主簿官長生,而在官長生所在的檜木桌的邊上,則是一張長條紅木桌,兩邊桌角上翹。

桌上驚堂木“啪”的一聲響,官煜威嚴肅穆的臉,出現在了正中那副“明鏡高懸”的匾額下面,凌厲冰冷的視線……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他的。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威嚴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堂內的劉樑心驚膽戰的跪了下去,“小的劉樑,見過縣令大人。”

江九月立在縣衙大堂之上,腰線挺直,完全沒有要下跪的意思。

官煜皺了皺眉,卻也不曾喝令江九月行禮,“劉樑,你狀告江九月盜竊,她盜竊何物,如何盜竊,可有證據?”

外面圍觀的百姓立即嘰嘰喳喳起來,直到官煜皺眉拍了驚堂木,一聲肅靜之後才罷休。

江九月靜靜的看着劉樑跪地的身子,見他似乎沉着在胸,行了一禮之後,款款道來:“小的劉樑本來是清泉山中貨郎,本來家境貧寒,生活清苦,哪知道十二年前忽然交了好運,得到一本醫書……”剛說到此處,外圍百姓都是譁然,他當時忽然就成了藥棧掌櫃,誰也不知道居然還有這麼一段秘辛。

“小的大字不識一個,那時候識字也已經晚了,正好傅家大管家來清泉縣城開藥棧,只是總是自己得來的東西,讓小的就這麼輕易的送給了人,小的也不太捨得……小的就着人把這本醫書抄了一本,自己留下了原本,抄好的那本送給的傅家大管家,換了這麼一個掌櫃的差事。”

誰都知道傅家是做藥材生意,家族之中也有入太醫院爲御醫的,對醫書自然需要,這劉樑倒是好運氣,居然被他給碰上那麼一本書。

“前些日子九月姑娘採藥送來藥棧換銀子,小的不小心打壞了九月姑娘的藥籃子,後來九月姑娘就不來藥棧送藥材了,居然自己開始看診,九月姑娘以前是個什麼樣子,清泉山裡人都是知道的,她怎麼就忽然可以辨識藥材,醫術還那麼了得?莫不是意外之中得了什麼醫書?”

話到此處,視線凝向了江九月。

周圍是一陣靜怡,只有大家的呼吸聲響起,隔了半晌之後,官煜道:“江姑娘可有解釋?”

“有!”低低的一個字用她嬌軟的聲音說出來竟然是擲地有聲:“小女子醫術實乃家傳。”

“家傳?”劉樑哼了一聲,“若是家傳,怎麼原來不見你有什麼厲害的醫術,你這家傳的醫術也出現的的太過突然。”

官煜劍眉微擰,依據各方消息,江九月的醫術的確出現的突然,只是若說她偷盜醫書?官煜又難以置信。

“家傳醫術,本就不願暴露,這麼多年以來我也只是自己私下裡研習,從未想過有一天將這醫術公諸於衆,只是……”江九月望了望在場百姓,又望了望堂上官煜,“女子這一世都要仰仗自己的夫婿過安寧的生活,江九月本也想,尋一個靠得住的男人照顧自己照顧母親,但江九月鍾情的男子卻不將江九月放在眼中,反倒費神傷心滾落山坡,差點丟了性命……”

她侃侃而談,不見悲傷和憤怒,只有平靜,而這樣的平靜卻讓她周身似乎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光暈,讓人信服。

山民們倒抽一口氣,都猜到她說的是元文成和陳小鳳,她爲陳小鳳接骨的事情就更顯得大人有大量。

“若不顯露醫術我就要一命嗚呼,若不顯露醫術,母親就要頑疾纏身,若不顯露醫術,我們母女就要餓死荒野,我爲何不能顯露醫術?”

這三句話,字字鏗鏘,山民們不由紛紛點頭。

似乎早就猜到她會這麼說,劉樑笑着道:“姑娘醫術家傳,有何爲證?”

江九月反問:“你告我盜竊你醫書,又有何爲證!”

“這……”劉樑似乎是遲疑了一下,只是低垂的眼簾之下,卻是一抹不易察覺的喜色,還是說到這裡來了。

“江姑娘,本官要下搜查之令了。”官煜雖然客氣的詢問,但言辭堅定,絕對不是詢問。

江九月笑:“爲證清白,搜查又有何懼?請大人下令!”

對江九月如此沉穩冷靜,心有沉着投去讚賞的一瞥,官煜拿起一隻令牌,沉聲道:“來人,帶人去搜江姑娘的家中。”說完,卻又想到最近這段日子,小茹來稟告說楚盈蓉對於江九月忽然生疏的態度苦惱和疑惑,又道:“只搜尋就好,切莫擾民。”

“是。”衙役們應聲離去。

江九月挑眉,爲官煜那最後交代的一句。

劉樑一怔,江九月的反應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難道她就不怕官兵上前搜尋,如果搜到那些毒經和開鎖要訣,豈不是證明他們娘倆來歷不對?官大人可不是以前那個昏官,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他們的,難道……

心中一沉,劉樑有了不好的預感。

難道,是柳小顏騙他。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楚流雲和徐簡到來的時候,堂上還是一站一跪,氣氛緊張,傅醒波和傅凌波本身站在人羣外圍看熱鬧,此時看到徐簡一身竹青長衫也站到了那裡,傅凌波頓時臉色都變了,只是礙於人多,只得狠狠一咬牙,把臉轉向別處去。

對於江九月站的理所當然,楚流雲有些詫異,萬萬沒想到這丫頭膽子如此之大,也不怕官煜這個冰塊一氣之下給她幾殺威棒嚐嚐,不過,他更詫異的是官煜,就他對官煜的瞭解,這人絕對一板一眼到死,很難想象會在大堂之上對人特別,尤其特別的對象還是這麼一個山野村姑。

半個時辰之後,衙役歸來。

“啓稟大人,除了這些,未發現任何類似醫書之物。”

衙役們把搜到的東西遞了上去,不是書本一類,只是幾一疊厚厚的紙張,徐簡認出那是江九月從自己那裡,用二個銅板“買”走的紙。

劉樑一喜,果然搜出了東西!“大人,這可是我的醫書?”

只是,望着江九月那張過度平靜的臉,劉樑心中卻打了一個突,心中那一抹不安擴大成一大片,這次,是真正的心驚膽戰了。

因爲興奮和期待,或者是別的。

所以,官煜把手中的紙張從上到下仔細翻閱,面色嚴肅的看向劉樑,說出“這時藥方”的瞬間,劉樑的心就從天上跌到了地下,無法置信:“不可能啊,怎麼可能?!”

江九月卻笑了,有什麼不可能?萬事皆有可能。

“劉掌櫃誣告與我,讓我不得不懷疑,你所說的十二年前得到的醫書就是自我江家偷盜而去的……你如今見我有些本事,又不願與你到清泉藥棧之中坐堂,報復我搶了你藥棧的生意和名聲……爲公平起見,懇請大人派人搜查藥棧,只要找出那本醫書,誰是誰非,自有公斷!”

最後一句話是對着官煜說的。

江九月自自在理,對她的話,官煜無從反駁,只是,隱約之間,他覺得這一切似乎發生的太過蹊蹺。

“來人,去藥棧搜查!”

一聲令下,衙役們領命而去,江九月神色平靜,而劉樑卻冷汗淋漓,腦海之中回想起那日去看柳小顏時候的情況,他怎麼也不能相信真的是柳小顏害他。

……

“樑哥,我如今成了這個樣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見人了……”柳小顏的臉很白,幾縷髮絲垂落在頰邊,嘴脣乾裂,像是鳳一吹就會倒了一樣,不知道是因爲失去孩子身體上的疼痛,還是因爲被人發覺通姦從此再也擡不起頭來。

劉樑老實的臉上,從來忍耐和厭惡的神色淡去,現出了難得愧疚,“你好好養着身子吧,孩子沒了……就算了吧……”如果不是因爲自己,只怕柳小顏也不會受這種罪,甚至與肚子裡那個,還是被李大頭一腳踹了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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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顏扯着嘴角嗯了一聲,眼眶之中卻慢慢浮起了眼淚,不多時,無聲的哭了起來。

劉樑覺得那些眼淚像是騷到了自己心間,燙的難受,怎麼說,那也是他的孩子,再加上最近江九月反對坐堂,藥棧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傅家的那兩個祖宗還跑來拿錢,如今藥棧基本快成了空殼子,大掌櫃的來信說近日就要到來,只怕他這意外得到的掌櫃位子就要憑空丟掉……心中便更爲害怕和煩躁。

如果一輩子低入塵埃那也罷了,只是有了上升之後再次打落塵埃,絕對是他受不了的,如果沒了江九月,那麼……一切也許還來得及。

“最近你在山上,有沒有聽到什麼?”暫時忘了孩子的事情,劉樑想要先打探些事情。

柳小顏的淚水有短暫的停歇,波光之間閃過一抹神色,很快,讓人察覺不到,“你想問誰?江九月,還是她娘?”

劉樑的神色頓時難看起來,“我在問你正事,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在吃這些莫名其妙的乾醋。”

柳小顏的淚水又是絕了堤,委委屈屈的看着劉樑,讓劉樑不得不嘆了口氣:“你也知道近日裡藥棧的情況,我哪裡還有心思關心別的事情,如果想不到好的方法解決,我這掌櫃的怕是做到頭了……”

柳小顏流着眼淚,定定的看着劉樑,那雙眼睛讓人看不出在想什麼,而陷入沉思的劉樑也沒注意,好一會兒之後,柳小顏擦掉了眼淚:“前日裡王寡婦倒是跟我說了件事情……”

劉樑飛快的轉頭看過來,柳小顏覺得他眼中的那些顏色是高興,比看到李俊生的時候還高興,“她說江九月那對母女好像還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毒經什麼開鎖的秘籍之類的,她說的不清楚,不過肯定是有奇怪的東西就是了。”

“毒經?開鎖秘籍?她還說什麼了?”劉樑急道。

“沒有了……”

劉樑有些失望,可是轉瞬間又精神振奮起來,第二日,他便寫了個狀子遞了上來。

開鎖,毒經,雖然他沒讀過什麼書,但是這些東西,絕對不是正經人該有的東西,戲文裡不都是這麼說的嗎?於是他讓兒子劉瑜寫了狀子,纔有了今天的事情。

如果搜到那些東西,大老爺一定會把他們關起來,到時候他就有時間挽回藥棧的生意……

藥棧本就在縣城大街之上,去的快,來的也快,衙役們也未空手而回,只是帶着的也不是書本一類,而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袱。

“啓稟大人,藥棧之內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這隻包袱卻藏的及其隱秘,所以便帶了回來。”

官煜一言不發的接過,在桌案之上打開,卻發現只是些曬乾了的草藥,擡起頭,他看向江九月。

江九月似乎有些失望,卻不曾上前,只是道:“還是請徐夫子進來辨認吧,怎麼說,我都是被告,如果我來辨認,難免有些人不服氣。”此時,劉樑看着那個布包鬆了口氣,那只是藥材,難道江九月還能生出別的門道來?最多隻是誣告,挨幾下殺威棒就是了。

徐夫子走上前來禮數週全,先同官煜見了禮,纔到了桌前拿起藥材細看。

官煜原在燕京也是見過徐夫子的,知道他在這裡,此時倒是不意外,只是對於他和江九月之間這種關係和默契有些好奇。

徐夫子拿起那根幹了的藥草,放到鼻間聞了聞,這藥材味濃郁,猛然一口氣吸進去,還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覺,枝幹很細,葉子小而密,曬的不太乾,枝幹有些柔韌之感,這藥草,放在以前他是不認識的,只是,就在前幾日,江九月給他寫的醫書註解裡面,有關於這藥草的用途和藥性。

“這應該是清泉山中獨有的幻靈草,本身沒什麼毒性,不過與黃芪搭配,就會出現幻覺,據說這幻覺可以以假亂真。”

“你是說這藥材可以控制人的神智?”

徐夫子點點頭:“換句話說,也是可以的。”

“這藥材是不是你所有?”官煜沉聲道。

劉樑嚇了一跳,但是料想私藏藥材不會有什麼大亂子,吶吶道:“是小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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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煜劍眉一揚,深邃內斂的眼眸有一瞬間的收縮,很快,江九月卻看到了。

“來人,將劉樑壓下,擇日再審!”

“大人!”劉樑吃驚的喊了一聲,不知自己犯了什麼錯,而官煜卻只是揮了揮手,衙役們立即上前,把那叫喊的劉樑給下了御。

徐夫子愣了一下,不能理解自己只是說了一種藥材的特性,爲何就害了一個人坐牢,只得茫然的看向江九月,而江九月卻也只是沉默不語。

官煜一拍堂木:“退堂。”然後,率先起身離去。

衆人見江九月有驚無險,不由都高興起來,對於劉樑方纔被下獄的事情倒是不怎麼關注。

傅凌波蹬蹬的跑到江九月面前,道:“你這傢伙真是嚇死我了,還好是那個劉樑犯事兒,不然我還得找我大哥來救你,到時候不知你又要吃多少苦呢。”

江九月笑着點了點她的鼻子,“我這條爛命,哪裡好意思叫你大哥來救?”

傅凌波臉上頓時不好看了,吐了吐舌頭,哼道:“你這傢伙果然還記仇,那麼久的事情了還拿出來說道,好沒意思,我不跟你說了,劉樑那傢伙辦事不利,這下可害慘我們傅家的名聲了。”也許她可以先去藥棧看看什麼的,到時候大哥看在她還爲家裡的生意盡了心,說不定會考慮不要懲罰她。

傅醒波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裡的擔憂還沒有退去:“九月姐姐,你剛纔好聰明。”

江九月抹了抹他的頭,“先回去吧,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好啊!”傅醒波點頭答應了,拉住江九月的手腕就要往外走,而清泉正站在門口處,和鐵洪兩人充當門神,視線鎖到了傅醒波握住江九月手腕的那隻手,詭異莫測。

傅醒波忽然覺得渾身有些不舒服,連忙丟開了手,喃喃道:男女授受不親。

傅凌波跟在他們身後離去,經過徐簡的時候狠狠的瞪了徐簡一眼,瞪得他一陣莫名其妙,“在下可有得罪兄臺?”

傅凌波停步轉臉,柳眉一挑,“你說什麼?”

“我說——”徐簡有些不自然的退了一步:“在下可否得罪兄臺而不自知?”不然爲何一副要將我生吞活剝的樣子。“還有,方纔九月姑娘點着你的鼻子,你要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九月姑娘向來不拘小節,不會想那麼多,你卻不能佔她便宜,壞了九月姑娘的名節。”

傅凌波覺得自己頭腦有些發昏:“沒見過你這麼蠢的人。”剛擡腳走了一步,忽然又回過頭來,狠狠一腳踩在了徐夫子的腳面上,才覺得心情舒暢了一點,轉身而去。

徐夫子到底是文弱書生,被那一腳踩的面色陣青陣白,但又謹記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全身僵硬的等着那股不舒服慢慢的淡去,纔敢移動一下腳步,只是腳纔剛動了一下,肩膀上忽然被摺扇敲了一下,不用回頭,他都知道那人是誰。

“說你是個呆子你還不信。”楚流雲揶揄,口氣是不懷好意。徐簡面色一沉:“我呆不呆好像和你沒什麼關係。”被這過分的小兄弟弄的他心情本就有些不舒服,此時被楚流雲揶揄也懶得搭理他。

“呀!生氣了?”楚流雲挑眉,這可真難得,所以,他決定繼續瞞着,看看這隻呆子什麼時候才能發現兄臺其實是姑娘一個。

這一場有驚無險之後,九月娘做了一桌飯菜給江九月,美其名曰:壓驚。

菜都是江九月愛吃的菜,如此,江九月的心情就更好了,只是傅家兩兄妹據說去“處理”藥棧的事情,江九月便請了徐夫子一起用飯,徐夫子倒是沒推辭,一家人圍坐一團。

聽到劉樑居然說江九月偷竊醫書,江玲瓏哼了一聲:“我家九月哪裡需要偷竊他的醫書。”江九月本來在喝湯,聽到這話,便接了一句:“我是沒偷他的,可是他偷了我們的。”而且偷了之後還交給傅家大管家,換來了藥棧掌櫃的位子。

江玲瓏以爲是九月自己不小心,把醫書丟了去,畢竟按今天過堂時候劉掌櫃說的話來看,那時候九月也小,很難想象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居然記住了醫書上的內容?不過,她知道自小江九月就很聰明,好多東西一學即會,過目不忘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

“可是……”徐夫子品着口中味道鮮美的食物,再次感嘆江九月姑娘果然不同凡響,粗茶淡飯都可以這麼好吃,邊道:“只是幻靈草而已,爲什麼官大人要把劉掌櫃的收監?”

桌上一靜。大概只有徐夫子對這件事情有疑惑吧?

江玲瓏這些年來深居簡出,隱藏在清泉山上,對清泉山大小事件關注異常,自然不會忽略三個月前那場私礦案,雖然辦的隱秘,卻也逃不過她的眼睛,而江九月那十兩銀子的破案獎賞,就是破的那樁私礦案,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官煜看到幻靈草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清泉從私礦之上下來,是江九月前幾日猜測的,因爲清泉曾說過一些隱晦的東西,比如鞭子,比如捱打,還有那些官兵監視,在這麼多日的仔細觀察之後,她更相信這些官兵是官煜派來的,而不是楚流雲,因爲楚流雲這個人的不要臉,是明目張膽不需要遮掩的。

如此,對官煜爲什麼會收押劉樑,自然是不需要解釋,試問,一個藥棧老闆擁有迷惑人神智產生幻覺的藥,而官家又正在查探這類藥,不抓你抓誰。

劉掌櫃,總要叫你知道,偷盜江家的東西,踐踏江九月的尊嚴會有什麼下場。

不過,江九月也再次爲徐夫子的遲鈍汗顏,“先吃飯吧,那些大人物的想法,我們又怎麼知道?”

說的也是。

徐夫子再次垂頭,開始享用美味。

晚飯後,江九月繼續給清泉鍼灸,這已經是第二個月中了,再過幾日他就要好了。真好。

清泉沒什麼反應的坐在那裡,看着江九月手中的金針一根接着一根的刺入自己的穴位,有點疑惑,有點熟悉,似乎以前也有過這樣的場景,不過那些針永遠也扎不進他的胳膊。

他不允許那些針扎到自己身體裡,好像是這樣。

“你從小就脾氣不好。”

一道威嚴的聲音,似乎響起在腦海之中。清泉猛然閉住了眼,不對,月兒說我的脾氣是最好的,你胡說!

然後,那道聲音又沒了,周圍只剩下鳥叫蟬鳴,還有江九月輕輕暖暖的呼吸聲,那道聲音就像是夢裡的一句……這似乎是一場永無止境的夢,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出現在夢裡的人越來越多,笑的哭的,冷漠的,熱情的,還有那些既陌生又熟悉的場景,話語,他就像是在夢裡看盡了一個人的一生,甚至覺得他不是他。

……

鍼灸結束,江九月將金針全部收回了針囊,然後將因爲彎腰而落到頰邊的一縷髮絲編到而後,微一擡頭,卻發現清泉正閉着眼睛,額頭之上甚至隱隱有細汗冒出。

“怎麼了?”江九月輕聲問道,伸手去擦他額頭的汗珠。

清泉猛然睜開眸子,眼底的冷冽比寒冬臘月的北風還讓人心驚膽寒,下意識的一偏頭,“沒事!”

“清……”江九月眉頭一擰,卻只能望着清泉大步出門,而她伸出的手甚至來不及收回,連名字的最後一個字都沒喊出來,她站在院內,望着那人的背影,有些什麼說不出的東西,盪漾在眼眸之中,然後慢慢淡了下去。

第二日。

江九月和徐夫子正在院內收拾着藥草,傅醒波與傅凌波就到了。因爲入了秋,早上的天氣有些涼意,傅醒波套了一件淡青色外衫,傅凌波則還是一副小廝打扮,臉被風吹的有些紅撲撲,如二月的裡的春花一樣嬌俏可人,不過,這份愜意和甜美,再看到江九月身邊的徐夫子時,僵了一僵。

視而不見的越過徐夫子,傅凌波小跑着到了江九月跟前,“喂,你能不能幫我看看我的背,有點酸,難受的緊。”

“好。”

江九月放下手中的藥草,上前,“哪邊?”

“這邊。”傅凌波指了指自己的左肩,江九月便把手搭到肩膀之上,輕輕的一按,卻聽傅凌波哎呀一聲,“就是這裡,酸酸的可不舒服了。”

江九月莞爾:“不過是睡覺不小心壓到了,沒什麼大問題,有必要叫的這麼悽慘嗎?”

傅凌波鼻子哼了哼,“這清泉山上的客棧好不舒服,牀好硬,不能怪我大呼小叫呀,我以前哪裡受過這罪,唔……”

“這下知道外面不好受了?看你還敢不敢到處亂跑。”江九月搖了搖頭,對這對姐弟委實有些無語,好在他們走的路不長,這一路來也沒遇到什麼事情,不然的話可有他們好受的了。

“這邊也揉一下,對對對。”傅凌波歪着身子讓江九月幫忙按壓痠疼的地方,還不時指手畫腳,江九月笑的無奈,手下卻沒鬆懈,幫她舒活筋骨,知道她這嬌貴的身子這下是受了些苦頭了,傅醒波站在一旁,小聲嘟囔着“事兒真多”,小葉子則眼睛瞪的老大:小姐這幅樣子要是讓教養嬤嬤看到,指不定又要被訓成什麼樣呢,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

徐夫子卻立在一側,濃眉微皺,只是看江九月認真按摩的動作,又把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罷了,醫者父母心,又何分男女。

又捏了片刻之後,江九月收回了手:“不能捏的太過,否則明天會更疼的。”

傅凌波哦了一聲,活動了下肩膀,小聲道:“我們要回去泰陽了,你跟我們一起走吧?”說完還眨了一下眼睛,江九月覺得這姑娘估摸着是想讓她跟着繼續幫她捏肩膀吧?不過,她的確是打算去一趟泰陽傅家。

傅醒波一聽這話,立即把“事兒真多”變成“二姐真好”,還上前了兩步,一臉純稚:“就是,九月姐姐,這兒好多壞人,你跟大娘和我們一起走吧,到了泰陽,大哥會保護我們的,沒有人欺負我們也沒人敢欺負你,更沒人敢隨便誣賴你啦,到時候你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

傅凌波白了弟弟一眼,你這麼殷勤是要怎樣?

只是她自己本也覺得江九月難得特別,比她在泰陽認識的那些女朋友都特別,說她善良吧,她平日裡可是冷淡的緊,對誰都不緊不慢,不溫不火,說她冷漠吧,她又見了誰都是笑顏迎人,禮數週全,或寒暄或問候,要是真的有人需要幫忙,她也幾乎從不拒絕,她是一個讓人很迷惑的人,平心而論,傅凌波更願意和她做朋友,所以纔想邀請她去泰陽,反正她醫術一絕,傅家又是燕南第一醫藥世家,她去那裡自然是最好的,最重要的是,她能治好弟弟的病。

江九月點點頭,道:“也好,你的身子也該是治療的日子了。”傅醒波搔了搔頭,倒是忘記自己的身子了。

徐夫子一怔,她要離開清泉山?

三人基本就將這件事情決定了,傅醒波猛然想起一件事情,微變,連說話也吞吞吐吐了:“清泉哥哥……是不是要和我們一起去,他好像不喜歡我……”

江九月一頓。

傅凌波才聯想起那位相貌俊逸,但腦子有問題的男人,仔細想想他似乎對他們姐弟十分不喜歡,動不動就用他那雙大的嚇死人的眼睛瞪他們,偏偏他瞪人的樣子還挺嚇人的,讓她記憶深刻,“今天怎麼沒見他?”別說,忽然少了那瞪視,果然舒服不少。

徐夫子也不由疑惑:“這麼說來倒是了,我早上便來這裡到現在也沒見清泉兄弟出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語罷,左右看了看,疑惑更甚:“似乎那位鐵兄弟也不在……”

傅凌波聽他居然接了自己的話茬,頓時一記冷眼飛了過去,瞪的徐夫子接下來的話都說不出來,莫名其妙的張了張嘴。

兩人平日裡都是哥倆好,一個在哪都在哪,雖然清泉一副嫌棄的樣子,但鐵洪卻是“不離不棄”,江九月微垂着眼睫,心中輕輕的嘆息了一聲,起身道:“我去看看。”說罷,便往清泉常居住的那處木屋去了。

而當她打開木屋的門,望着空空如也,只擺放着簡單傢俱的屋子時,她也徹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清泉和鐵洪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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