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奕推開書房門的時候,只見屋內已經點了燭火,桌前卻不見陸遠的身影。
他跨過門檻走了進去,卻見陸遠正在書架前翻閱着什麼,屋內則掛滿了女子的畫。
陸遠見他進來,只是微擡一下眼皮,淡淡地喊了一句父親,便又繼續翻閱着手中的東西。
氣氛有一瞬間的尷尬,陸奕看了畫上的女子,哈哈笑道:“遠兒,這女子是哪家的小姐?說出來,父親讓人上門給你提親!”
陸遠翻書的動作微微一頓,再次擡眸看向陸奕,聲音依舊不冷不熱道:“她還小,還有,替我提親,你不配!”
陸奕臉上的笑容一滯,眼中閃過一抹失落。
他輕嘆一聲,“遠兒,我今日之所以帶你三弟……”
他的弟字還沒落,陸遠雙眼猛然一斜,聲音充滿嘲諷和不屑道:“我只有一名姐姐,並沒有什麼三弟!”
陸奕臉色黯然,他再次嘆一聲,道:“遠兒,父親知道你不喜歡柳玉,但離兒和瑩兒畢竟是你弟弟妹妹,你不認他們,也抹不去你和他們流着同樣鮮血的事實。”
陸遠冷笑,“若是可以,我也不想!”
“遠兒,這次帶你三……離兒入宮,並非我本意,是你祖母前來求我,我也不能不從!你也知道,離兒那人,一向心高氣傲,文不行,武不濟,難成氣候,帶他入宮,不過是想讓你祖母和他死心罷了!”
陸遠嗤笑,“你以爲我是在氣這個?父親,你心裡想的是什麼我會不清楚?你做了幾十年的孝子,卻從未做過一天的好丈夫,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娘,卻任由殺害我孃的兇手逍遙法外!”
陸奕被堵的面紅耳赤,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許久,他才喃喃道:“遠兒,你娘她……是病死的!”
“病死?哈哈哈――”
陸遠笑着笑着,笑到最後,竟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我親耳聽見,是你的母親,我的好祖母,怕我娘耽誤了柳家,耽誤了你,讓人在她的飯菜中動了手腳,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他只恨,恨自己知道得太晚,恨這個明明什麼都知道,卻故作不知的父親,恨那個表面對他慈祥,背地裡卻狠狠捅他一刀的祖母,若是可以,他真想親自手刃那個害死他母親的人,可是……那個人,偏偏是從小疼他如命的祖母!
陸奕沉默,他又豈能不恨?自己最愛的妻子,死在了親生母親的手上,可是他又能如何?讓他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這怎麼可能?
“遠兒,她是你的祖母,是我的母親,我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是啊,又能如何?連他都下不去手,更何況是作爲人子的父親?
陸遠苦笑,“那柳玉呢?你敢說她沒有參與其中?祖母你奈何不了,那她呢?”
陸奕眼神一冷,“遠兒,你以爲我讓你自小便拜國公爲師,又不惜腦袋落地,親自上奏請陛下,爲你請來太子的太傅爲你授教是爲了什麼?”
他失望一嘆,“這些陸離沒有,並不是你是嫡子才享受這樣的待遇,而是你父親我……不惜承受陛下的憤怒,文武百官的阻罵,親自爲你求來的!”
他做的這些,難道自己的兒子就沒有發現嗎?
柳玉的兒子和女兒,哪一個名聲是好的?
陸瑩說的好聽,是京城第一才女,說的不好聽,那就是與拋頭露面的青樓賣藝女子無兩樣。
而陸離呢?人們礙於他是將軍府的少爺,才表面上對他恭敬,暗地裡,哪個不是罵他驕傲自大,唯我獨尊,明明什麼都不會,卻總是目空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