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田老爺微微冷笑,心道:臭丫頭,別以爲老爺我怕了你一個半路歸家的侯府小姐,就算你是正兒八經的侯府小姐,得罪了老爺我,也別想輕易脫身!臭丫頭,咱們走着瞧!這事兒,早着呢!
田老爺沒有想到,機會說來就來。
這日上午,他乘着馬車在京城中游逛,從捲起的車簾無意中向外望去,不遠處一道淡色衣衫的身影一下子映入眼簾,他的眼睛亮了亮,便命驅車追趕上去。
“這不是陸家二小姐嗎?幸會,幸會!咱們又見面了啊!”田老爺笑眯眯的探頭說道。
陸小暑回身見是他,眼珠子骨碌碌轉了轉,笑眯眯道:“原來是田老爺啊,果然是……路窄呢,呵呵!”
田老爺爽朗的哈哈大笑起來,笑道:“陸小姐一個人嗎?這是要去哪兒?”
“沒什麼事兒,隨便走走罷了!”陸小暑笑嘻嘻道。
“那天的事,實在是抱歉,在下還沒向陸小姐賠罪呢!對不住!”田老爺說着,拱手朝陸小暑彎了彎頭。
“哦?”陸小暑挑了挑眉,指了指自己問道:“田老爺真的不覺得我像你府上的逃奴了嗎?”
“當然不像、當然不像!”田老爺忙道:“陸小姐容貌出色,氣質高貴,一看就是出身大家的閨閣秀女,怎麼可能像——呵呵!陸小姐真會開玩笑!”
“那就好!”陸小暑似笑非笑道:“以後田老爺的眼睛可得放亮點啊!這種事情可不好玩!要是哪天把某位王爺公主什麼的也錯認了,那可是腦袋搬家的大事了!”
“陸小姐說的是,在下以後會注意的!”陸小暑原本以爲田老爺會生氣,誰知他居然十分誠懇的點頭,一副受教的模樣,倒令她心中微詫。
“對了陸小姐,這會兒快到中午了,前邊就是金鐘樓,那兒的菜餚還不錯,在下這就叫人訂一個包間,請陸小姐賞臉,權當賠罪。哦,陸小姐請自己慢用,我還有事兒,就先走了!”田老爺又說道。
陸小暑心中更加詫異不已,心道着老東西難道是吃錯藥了?那滿臉的笑意和真誠也遮掩不住皮囊下的心機,他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陸小暑沒有說話,田老爺一直含笑期待的看着她,殷殷等候。
“一個人用餐多沒意思啊!田老爺既然是道歉麼,有點誠意也好啊!一起請吧!”陸小暑笑道。
“呵呵,只要陸小姐不嫌棄,那就請,請吧!在下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田老爺巴不得,當即笑着答應,從馬車上下來。
“這有什麼嫌棄不嫌棄的?都是親戚嘛對不對?您可是長輩哦,算起來,我還該叫您一聲表舅爺呢!”陸小暑笑道。
“呵呵,陸小姐真是個爽快人,在下高攀了!”田老爺哈哈一笑,與陸小暑一同朝金鐘樓走去。
田老爺心中暗暗冷笑:野丫頭就是野丫頭,隨隨便便就敢跟人去吃飯,一點嫌疑也不知道避,呵呵,好一個昌平侯府的二小姐!
陸小暑心中也暗暗在呸,心道若非姑奶奶有事兒着落在你身上,豈會搭理你?金鐘樓?當姑奶奶稀罕嗎!
兩人客氣說笑着,很快就到了金鐘樓,上了三樓的雅緻包間。
不一會兒菜餚上齊,田老爺便笑着請陸小暑入座,陸小暑客氣道謝,兩人面對面的坐下。
少不得一番客套虛話。田老爺又再次誠誠懇懇的道了歉,陸小暑更是謙遜不已。
“田老爺不如住到我們府上去吧!”陸小暑忽然說道:“這樣二嬸心裡頭也省得過意不去,住在客棧裡哪兒有府裡頭方便呢!前幾日的事兒不過是一場誤會,說開了就開了,其實沒什麼的!我爹孃也不是那等小心眼兒的人!”
田老爺聞言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陸小姐真是爽快人,這樣的性情真正難得!一點也不像田某想象中的那些大家閨秀!好,真是好極了!”
“田老爺這話——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陸小暑擡起頭,微微挑了挑眉頭。突然,感覺頭有點兒暈,秀氣的眉頭不由蹙了蹙,下意識擡手捂上。
“呵呵,隨便陸小姐怎麼想都行!這是陸小姐的自由!”田老爺笑得更歡暢了,臉上的皺褶都深了幾分。
“你、你在茶水裡——下了藥!”陸小暑大吃一驚,睜大眼睛瞪着田老爺,心中暗暗叫苦,暗道自己莽撞了!
田老爺端坐在位子上,安穩如山,聽她這麼說微微冷笑,幽冷的眸光盯向她,老神在在,一眨不眨。平靜的面容下,眸中卻滿是風捲海浪般的興奮。
“你這個混蛋!我爹、不會放過——”陸小暑話沒說完,一陣深而強烈的暈眩感襲來,如什麼重物重重擊在腦後,意識沉淪、淹沒,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臨暈之前陸小暑在心裡哀嚎:這叫什麼事兒呀!本想捉鷹反倒叫鷹啄瞎了眼睛!這下子好了,落到了這卑鄙無恥的混賬東西手裡,怎麼死都不知道!周釋之……快來救我……
陸小暑醒來的時候,立刻響亮的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是被一股潮溼刺鼻的黴味給嗆的。
意識到自己的手捂在口鼻上心中暗喜:原來並沒有被捆綁成糉子啊!這就好,這就好!
但是,下一秒,她便絕望了。
接着昏暗的光線,她看清楚了自己的處境。根本不知身在何處,密封的屋子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唯一有的就是無處不在的潮溼之意和黴味。
她不禁暗道,這姓田的東西也太沒品了,打哪兒挑來這麼糟糕的地方!
爬起來慢慢轉了一圈,陸小暑是真的絕望了,頹然輕嘆着放棄,百無聊賴的靠着牆角坐了下來。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姓田的來虛與委蛇,或者運氣好,等人來救。
前兩日,小舅舅突然與她在酒樓約見,他說武功侯夫人生辰在即,他可能會很忙,需要幫着接待許多來京賀壽的客人,會很久都沒有空看望她了。其中,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特特的點了揚州第一大鹽商田老爺的名稱讚了一番,說他爲侯府準備了一份格外大的厚禮……
陸小暑當時不覺得什麼,事後想起來便覺有些不太對勁。
武功侯府的事情,小舅舅沒有必要告訴她,人家送什麼厚禮不厚禮,與她何干?
厚禮?會是什麼樣的厚禮?小舅舅不是個貪財好勢的,沒來由的說什麼厚禮,總不能表示是他羨慕吧?
那就是,他是故意透露給她的了?再想想田老爺富甲天下的身份,想到周釋之——
而且,當她滿臉好奇的順便問是什麼厚禮的時候,小舅舅卻是笑了笑,說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侯爺十分重視,特特交代了到時定要好好招待這位田老爺。
陸小暑隱隱約約彷彿有些明白了,小舅舅是讓她將這個消息告訴周釋之、讓周釋之去查田老爺嗎?
陸小暑心中打定了主意,便出府去找周釋之。她相信如果有貓膩周釋之肯定能從這姓田的身上查到什麼的。
誰知見過周釋之之後從他那兒出來,就好死不死的碰上了姓田的混蛋。姓田的滿臉是笑的又是賠罪又是請客,她也是當時靈機一動,想着借接近他的機會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結果好麼,把她自己給摺進來了……
陸小暑輕嘆,好不沮喪。
沉悶而重的腳步聲傳來,陸小暑豎起耳朵傾聽,卻仍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鐵鎖鐵鏈碰擊聲自外響起,“吱嘎”一聲,門被推開,光線比之先前稍稍亮了些,不過仍舊是暗,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
“把她帶走,老爺要見她!”一人揹着手挺着腰桿吩咐。隨即便進來兩個腰圓膀粗、面無表情的大漢,一人將一個黑色頭套往陸小暑頭上一套,不理會陸小暑憤怒的呼喝一左一右押着她出去。
陸小暑氣得哼了一聲不再言語,任由那兩人拖行着。
腳步聲的迴音頗大,略帶沉悶,這兒,應不是普通的牢房,而是深入地底的密室之類的東西。陸小暑不由得暗暗心驚,心道這姓田的究竟是什麼來頭,居然擁有這種地方……
陸小暑一頭黑的被人強制着,不知走了多遠、繞了多少個彎,終於停了下來。眼前一亮,頭套也被取下了。
她擡手理了理被弄得亂糟糟的髮髻,眨眨眼睛甩了甩頭,瞪着得意洋洋高坐在上的田老爺。
在他的左右,一溜各站着七八名面無表情的大漢。
他笑得很得意,那雙綠豆大的眼睛閃閃發亮,嘴角的笑容很好的表現了他此刻內心的愉悅。
陸小暑下意識回頭朝大門外瞥了一眼,門外花木幽深,隱約可見院落重重,一眼望不到頭。
她嘴角輕輕勾了勾,這老東西對他自己很有信心嘛,連繩索什麼的都不用,就不怕自己給逃了?
“呵呵!”彷彿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田老爺一腳岔開,微微傾身向前,笑道:“陸小姐不會是想逃吧?沒關係的,陸小姐如果想逃的話儘管請便!當然了,只要陸小姐有本事能夠逃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