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溪水格外清澈清涼,且相比白日更加安全,同樣也是油魚覓食的好時機,沒多大會兒,兩人便抓了好幾十條,更加來了興致。
直到身後遠遠的傳來陸忠的呼喚聲,兄妹倆直起腰來回頭,這才發現不經意間兩人居然在岔流上走了老遠,難怪爹的聲音聽起來都帶着驚慌了。
陸小暑連忙大聲迴應,陸琦便道:“抓了這麼多,咱們該回去了!”
陸小暑看那一串串被串腮而過拎在手中的油魚串,點了點頭。
兄妹兩個正往回走,陸忠和苗楚河已經找過來了,陸忠蹙眉道:“阿琦,你也真是的,這大晚上的怎麼能帶着二妹到處亂跑呢?山裡頭多危險呀!”說着上前牽着陸小暑的手忙問她有沒有摔跤、有沒有傷着哪兒或者嚇着之類的。
陸琦瞧了陸小暑一眼笑道:“看吧,我就知道,爹又怨我呢!每次都是這小丫頭帶頭鬧的,結果都是我的錯,唉,誰叫我是哥哥呢!”
陸小暑“撲哧”一笑,嗔他道:“知道你還說!”
陸忠也道:“小暑說的沒錯,她多大你多大?不怨你還怨她不成?”說着牽着女兒一行四人往回走。
這一晚上大夥兒收穫頗豐,苗楚河居然還逮了一大一小兩隻山龜,大的有碗口那麼大,小的跟茶盅口大小。陸小暑見了甚喜,直嚷嚷着帶回去了要養起來。
苗楚河便笑道:“養在魚池裡嗎?你也不怕它逃了!”那魚池的水是跟流經的山渠水相連通的,烏龜跟魚不一樣,別看它爬得慢,想要逃走重獲自由簡直太容易了。
陸小暑偏着頭想了想便說道:“那就不養在魚池裡好了,我還怕它偷吃我的魚蝦呢!嗯,就養在咱家院子裡的花叢裡。
苗楚河“嗤”的一下笑出了聲,說道:“小暑,你當是養狗呢!”陸忠也是搖頭好笑。陸琦眼睛一翻,心道這丫頭什麼事情做不出來,把個烏龜當狗養一點也不奇怪。烏先生心裡跟陸琦想的差不多,這個女學生,打小便跟別的人不一樣的。
陸小暑卻沒什麼感覺的說道:“這有什麼不可以嘛!用個小碗裝一碗水放在旁邊,它在花蔭下玩累了便過來洗個澡喝點兒水,隔兩三天餵它一塊肉,不就行了?”
誰說烏龜一定要養在魚缸、魚池裡啊?前世的時候她也這麼養過的好不好,就扔在自家後花園中,挖了個淺坑將一個小盆子半埋着盆口剛好齊着地面,它在花蔭中玩累了便出來洗個澡,然後又爬過去遮陰涼了。後來喂熟了,她經常好幾天不見它的影,只有它餓的時候纔會出來守在盆子邊打轉。到了冬天,更是蹤影全無,它自己不知在哪兒挖了個坑就把自己給埋了起來,害得她還以爲失蹤了呢,結果第二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它又慢悠悠的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在水盆邊懶洋洋的伸展着四肢爬動着,把她給逗樂得不行……
嗯,烏龜都是烏龜,古代的跟現代的那是一樣的概念嘛,當然如今的也可以這麼養了!
一行人說說笑笑着回到家裡,檢查之下收穫頗豐,共抓獲了三十來只石蛙和無數的各類魚。苗翠蘭等都還在等着,佟玉兒抱着瑾兒一邊看,瑾兒看到那瞪着眼睛呱呱叫的石蛙不禁好奇的睜大了眼睛,也跟着呱呱的學着叫喚,惹得大夥一陣大笑。
陸小暑最喜養魚,說不得將那些沒死的活蹦亂跳的又挑了出來放桶裡,央哥哥幫忙提着來到魚池邊放生。苗翠蘭和奶孃則忙着將這些魚都處理了起來,石蛙全部養在院子裡一口大缸子裡用木板遮蓋着,等明天晚上好斬殺了吃。
先時苗翠蘭她們在家便煮了魚粥做宵夜,此時便給衆人一碗碗盛上來,用過粥,說了一會兒話烏先生便起身告辭,臨走忽然向陸小暑道:“是了,今晚既然玩得這麼開心,小暑啊,是不是該再畫一副松溪月夜圖呢?嗯?”
陸小暑哪裡能夠說不好,擡頭說道:“畫抓魚圖好不好?”
烏先生“嗤”的笑了,搖頭嘆道:“真是意境全失,你這丫頭,除了玩的便惦記着吃的!”說的衆人都笑了起來。
烏先生一笑去了,苗楚河便向陸小暑笑道:“正好烏先生說起這話倒提醒了我,小暑啊,閒空了給我畫兩幅扇面吧!夏天到了該是用扇子的時候了!”
苗楚河自中了舉人之後自然不再去書院裡唸書,但是偶爾還是會過去拜訪恩師以及地方上的其他兩三位學識淵博的老者或者時不時的與其他讀書人們一塊兒聚聚談文論道相互切磋。
讀書人嘛,當然是愛風雅了!一把拉風的摺扇在炎炎夏日裡是少不了的!有的比較二的,大冬天賞梅賞雪還要拿個扇子在手裡裝優雅的。
所以這扇子,是讀書人很重要的道具。
陸小暑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道:“小舅舅小舅舅,我的畫真的可以用作扇面了嗎?”
陸小暑有點緊張和期盼,她變着法兒問過烏先生幾回自己的畫,烏先生誇是誇她了,不過,可沒給她評估過價錢,更沒點評在這個時代大概處在一個什麼水準。弄得陸小暑心裡不上不下的癢癢不已。
如今又不能上網去查,她一直生活在烏桕村,哪兒知道外邊的行情啊!
“當然可以了!”苗楚河笑道:“你的畫風骨不俗,氣勢或浩蕩或靈動,不知多少人一輩子也及不上你呢!我看啊,比許多名師還要了得!”
苗翠蘭剛好從廚房那邊過來,聽到這話不由接口道:“你就可着勁的誇她吧!她纔多大呢,哪裡禁得起你這話!”
陸小暑本來歡歡喜喜的,聽了娘這話不禁又拉下了臉嘟着嘴喪氣了。
苗翠蘭見了“嗤”的一笑,搖頭嘆道:“小丫頭脾氣越來越大了,娘這麼說你不過是怕你受打擊罷了!真是,瞧這小嘴嘟的!”
“小舅舅?”陸小暑便又轉向苗楚河。
“姐姐,我說的可是實話!”苗楚河看了苗翠蘭一眼,笑着向陸小暑道:“是真的很好很好,你的字也寫的很不錯,嗯,就給我畫一幅老梅、一幅松林吧,如何?”
“只要小舅舅不嫌棄!”陸小暑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了下來,然後又磨着苗楚河旁敲側擊的問他關於書畫行情的事兒。苗楚河哪裡知道她心裡打着鬼主意呢,便將自己知道的都順口告訴她了,陸小暑便暗暗記下。
半個月後,陸小暑捲了自己畫的兩幅畫,一副歲寒三友,一幅梅石山鳥,還私下裡取了個“碧藤山人”的名號刻了一方印鑑,悄悄的在烏先生的書房裡的硃紅印泥中戳了一下,蓋在兩幅畫的底部一側,尋了個日子,藉口去城裡找哥哥玩,便將那兩幅畫包裹着準備賣掉。
進了城,她忽然想到自己還是一個小姑娘,沒準人家店老闆會坑她呢,於是,便轉而去找了哥哥,把林放也叫了出來。
林家在城裡那是響噹噹的名號,有林放這個小地頭蛇跟着,料想那店老闆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坑她。
“你要賣兩幅畫?”林放吃驚道:“給我瞧瞧什麼樣子的,我們家就有經營書畫金石的鋪子,我看看怎麼樣,幫你要個好價錢。”
“好啊!”陸小暑絲毫不覺得走後門、講人情有什麼可恥,三個人進了一家茶館,她便將包袱解開,小心的將畫卷打開給林放看。
林放當年唸書成績還不如陸琦呢,哪裡懂得什麼書畫?拿着這畫上看下看也沒看出什麼好或者不好。
陸小暑不耐煩了,捅了捅他白他一眼道:“喂,你到底會不會看呀?”
林放被她華麗麗的鄙視了臉上有點過不去,咳了一下說道:“挺好,挺好的,對了,這是誰畫的呀?你小舅舅嗎?”嗯,如果是舉人老爺的畫,那應該能值個二三十兩銀子的,是熟人嗎,面子當然要給的,至少給個五十兩吧!林放心裡暗暗估算着。
陸小暑猶豫了一陣,搖搖頭道:“不是……”她可不敢拿小舅舅出來開玩笑。小舅舅的名聲,那是比金子還矜貴的東西,而且小舅舅就在家裡,這種事兒太容易穿幫了,萬一被爹孃知道,是要吃教訓的!
“難道是——”
陸琦突然睜大眼睛驚訝的叫了起來,陸小暑心裡一急忙大咳了一下叫了聲“哥哥!”。
林放奇怪道:“不是?那是誰的呀?”呃,這兄妹倆眉來眼去的,他怎麼覺得有點怪怪的呢?只是這種感覺一閃而過,等他想要細細思考時,陸小暑早已鎮定自若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陸小暑沒好氣道:“碧藤山人,一個,嗯,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高人。喂,我可是偷偷告訴你的,你不許說出去!”
陸琦聞言嘴裡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擡眼瞥了一眼自家臉不紅心不虛的妹子,心道二妹啊,你可真敢說!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高人……
林放“哦”了一聲,雖然覺得這話好像有點搪塞,但是,也不是沒有可能啊,於是便點點頭道:“好吧!走,我這就帶你上鋪子去!”
“嗯!”陸小暑眉開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