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你別給我搗亂!煩着呢!”苗翠蘭沒好氣,向她和小雪說道:“你們兩個看好瑾兒,帶瑾兒外邊玩去!只怕今晚你們小舅舅小舅母都回不來了,瑾兒晚上還不知道會不會哭鬧呢!”
“娘您饒了我們吧!瑾兒要是哭鬧找小舅母我們可沒轍!”陸小暑依舊說道:“這時候您和爹都不太方便上佟家,可是我可以去啊,我就打聽打聽,萬一有什麼變故也好回來告訴你們!省得你們擔心!”
苗翠蘭哪裡肯?陸忠見她母女兩個爭執,便道:“今日天色已晚,怎麼說也來不及了!還是等等吧,等明天天亮了再說!實在不行,我跟你明天一塊兒去一趟,現在門口打聽打聽,佟家若仍舊記恨,咱們不進去就是!”
苗翠蘭聞言無奈,嘆了口氣也只得作罷。
當晚,一家子心神不寧的歇下。
瑾兒從來沒跟娘分開過,別說晚上了,還沒到晚上就開始扁着小嘴要哭不哭的找娘了,小雪連忙又抱着他出去玩,勉強又將他的注意力轉移了開去。
可是天一黑下來,那就徹底沒轍了。一家子輪流上陣,疲憊不堪,什麼法子都想遍了,仍舊對付不了這個小不點的娃娃。最後是他自己哭累了這才睡去,臉上猶自帶着淚痕。
苗翠蘭小心翼翼的將他放在牀上,替他擦拭着小臉,不由得說道:“這孩子還真是!想當年我們小暑,見了人就咯咯的笑,都沒怎麼哭過!”
陸小暑剛好端了熱水進來,聞言嘴角抽了抽,心道娘,我跟他那是不一樣的!芯子裡都不一樣!
第二天早上,苗翠蘭等不及吃早飯,隨便弄點東西吃了,交代徐娘子做家務收拾,便同陸忠兩個匆匆往佟家去打聽消息。
陸小暑心中好奇,便也偷偷的跟着一塊兒去。
佟家人聽說他們夫婦來了,倒沒有爲難,佟夫人忙叫人請了進去。可是他們到的時候,苗楚河已經出門赴約去了,苗翠蘭一聽,臉色當即就變得雪白,怔怔的半響回不過神來。
她身子一軟幾乎沒了站起來的力氣,眼睛也發直了,顫抖着嘴脣半響說不出話來!
佟老爺在書房中沒有出來,佟夫人見狀心裡也覺很不好意思,臉色有些訕訕的,佟玉兒更覺愧疚,她很清楚苗楚河對他這位親姐姐來說有多重要,如今他卻爲了自家的事情去冒險……
“姐姐——我”佟玉兒漲紅着臉色,話到一半卻根本不知該怎麼說下去!
昨天晚上面對丈夫,她已經內疚了一夜、哭了一夜,如今面對丈夫的姐姐,那種羞愧之情更重了些!
“好了玉兒,”苗翠蘭雖然心中大吃了一驚心中火燒火燎的,但卻是個真性情的人,勉強向佟玉兒笑道:“楚河他,一定會沒事兒的!呵呵,你嫁給了他,他就是佟家的女婿,佟家的事情,他當然不能置身事外……”
“姐姐!”佟玉兒哽咽着,望向苗翠蘭已經說不出什麼來了。
“對、對!姑爺一定會安然回來的,一定會的!”佟夫人也暗暗鬆了口氣,心裡忍不住又將佟老爺痛罵了一頓。
先前女兒固然有不對,可事實證明女兒的眼光到底沒錯,挑了這樣的好人家,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他還非要扭着有什麼意思?
苗翠蘭也無心多言,此時自然更不肯離開,幾個人無不心急如焚的等待着,等着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盼着苗楚河與佟易安然回來。
再說陸小暑落在了苗翠蘭和陸忠後邊,索性走了另一條小道,無意中一擡頭,恰好看到小舅舅就在前方不遠的另一條道上。
陸小暑下意識偏身一躲,心中微動,想了想,便跟上了苗楚河。
其實昨天晚上她就想到這個可能,想着今天定要上佟家瞧個究竟——那可是她的親舅舅呀!
佟家就佟易那一根獨苗,而綁匪嘛,定然是會警告一句不許報官的,佟老爺夫婦敢吱聲纔怪!如此一來,就得有靠得住的人去送贖金,沒準這活計就攤到自家小舅舅的頭上,不想真的在這兒遇上他了!
苗楚河懷中揣着一沓銀票,按照約定的地點急匆匆的趕着路,根本沒有注意身後,況且以陸小暑的靈活身手,他想發現也不可能。
陸小暑一開始跟得比較緊,漸漸的越走越荒涼,越走越僻靜,她便慢慢的同苗楚河拉開了距離。
前世她好歹是混過的,深知但凡做綁匪的,行事都比較警惕,在離約定地點不遠的地方,肯定會派人潛伏着監視,萬一來者悄悄帶來了閒雜人等也好早作打算。
所以,她只要保證能夠知道小舅舅的方向就可以了。
臨近中午時分,苗楚河纔來到這一處亂石嶙峋、不見鳥影的風煙坡,按照信中所言,朝東南面山腰上的那棵高聳入雲霄的老楓樹走去。
雲淡天高,周圍靜悄悄的幾乎沒有一絲兒聲響,只有風偶爾吹動枝枝葉葉簌簌作響,翻騰起樹葉子、草葉子銀灰色的另一面。
苗楚河喘了喘氣,手心裡緊緊的捏着一把汗,仰頭看着那棵老楓樹,心也緊張得突突直跳。
約定的地點就在那棵老楓樹下,也不知,等會兒他會看到一幅什麼樣的情景,更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漸漸越來越近了,不知是累還是緊張,他感覺自己的心打鼓似的急速狂跳起來,快的幾乎來不及呼吸。
可是此刻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周圍仍是沒有半點兒聲響動靜,細細朝那大楓樹望去,也不見半個人影、半點聲音。苗楚河心中越發不安起來。
等他好不容易上了山腰,那一處老楓樹盡數在眼中展露無遺,苗楚河瞬間傻了眼!
這老楓樹下根本什麼都沒有!不對,走近了才發現,大樹根上有石頭壓着的一封信。
他輕嘆苦笑,不知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連忙上前取了那信。信中歪歪斜斜的另外寫了個地址,並且細緻的指明瞭如何過去。
苗楚河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卻也沒奈何,只得將那信折了收入懷中,略作歇息,便又開始趕路。
陸小暑倒不覺得什麼,狡兔三窟嘛,做這種事兒的人豈能不狡猾?原先她就沒指望真的有人等在這大楓樹下!繼續跟着!
翻山越嶺,穿林度谷,大約又走了一個多時辰,苗楚河攀上這一處叫做羊角坳的山巒,看到前方空地上有排成三角的三塊石頭,便站在那兒等候。
就在他等的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一擡眼,終於看到眼前出現了一個蒙着面只露出一對眼睛的壯漢。
那一雙眼睛光眸冷厲,鷹隼般令人厭惡,苗楚河被他突然出現嚇了一大跳,定定神抿脣盯着那人,沒有說話。
兩人無聲對視了片刻,那人眸光微黯,似是不快的道:“你不是佟家老爺,你是誰?”
“老人家腿腳不便,行不得山路,我是佟家的姑爺,我來,也是一樣。我那小兄弟呢?”苗楚河問道。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見他身形瘦弱,斯斯文文一身青衫,頭上臉上都是汗水,氣喘吁吁,可見累得不輕,想來體力也不怎麼樣,總之絕對不會是個難對付的,便“嗤”的一笑沒有同他糾結這個問題,壓低着嗓音問道:“銀票呢?”
“帶足了,我要見人。”先前苗楚河心中還忐忑不安,真到見了人這一刻,反倒冷靜了下來。
那人哼了一聲道:“放心!我們說話算話,只要你帶足了銀子,沒有做別的多餘的事情,自然會放人!”說畢道一聲“跟我來!”便在前方引路。
苗楚河沒奈何,只得跟上。
七彎八拐又走了好一陣,沿着山峰赫然轉過一道彎,穿過眼前看起來似乎沒有路、滿是高及人身雜草和灌木的一處,便覺豁然開朗,只見平坦無遮攔的一小片平地後,緊貼着峭立的山崖,山崖上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此刻在那洞口,站着兩個同這帶路男子一樣裝扮的人。
苗楚河微微一驚,下意識伸手按了按懷中的銀票。
“易兒呢?在哪兒?”苗楚河警惕問道。
“你是他什麼人?”洞口一人含糊着嗓音問道。
“我是他姐夫。”苗楚河說道。
於是,洞口那人朝站在另一邊的那位使了個眼色,那一位轉身便走進了洞中,不一會兒,苗楚河便聽到一個小孩“啊!”的一聲尖叫,似是飽含疼痛,隨後又是他帶着哭腔的聲音:“姐夫救我!姐夫救我!”
之後是含糊不清的唔唔聲,似乎他的嘴又被人堵住了。多半是進洞那人暫時取出他口中的布團教他叫的這兩聲姐夫。
“易兒!”苗楚河高聲呼喚,不由大急。
洞口那人便朝他冷冷一哼,“現在你知道他在哪兒了?銀票呢?把銀票交出來,你儘管進去帶他走便是。”
苗楚河略微猶豫,還沒有見到佟易安然無恙的站在面前,他心裡總有些不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