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修等人在苗家呆的時間就長了些,直到丑時中了,大家都有些熬不住,這才從苗家離開,回家睡覺了。年三十晚上睡覺,基本上是不脫衣服,不鋪褥子的。只脫了外衣,穿着小棉襖蓋個被子,直接睡覺。
除夕夜必須得各個屋子都燈火通明,嬌顏也沒有吹滅油燈,就這麼躺着睡着了。熬了一晚上,這一覺睡得那叫一個香甜。直到初一早晨辰時中,還是馮氏進來喊人了,嬌顏這纔起來的。
起來梳洗了一番,衆人還是來到了顧承忠家,一起吃早飯。初一早晨,自然還是餃子。顧承忠在外面放了一掛鞭炮,然後廚房裡的餃子也出鍋了,大傢伙就這麼吃了一頓。
吃過早飯,顧氏的族人就要全都到祠堂去了。衆人收拾妥當,然後一同來到了祠堂。這時七太爺帶着人也到了祠堂外,衆人全都進了祠堂裡,女人們是不能進正堂的,只能等在院子裡。好在今天的天氣還不錯,倒不算特別冷,嬌顏跟文芳姐妹就跟在馮氏等人的身後,一直站在院子裡等着。
直到,有人在正堂門口喊了一聲,“跪。”院子裡的這些女人,便呼啦啦的全都跪在了地上。女人們都很有經驗,早就在祠堂西廂那邊找來了一些蒲編的墊子,此時墊在膝蓋下。一來可以防止弄髒了裙子,二來自然是防止地上太涼了,凍壞了可不好。
衆人跪下,按照禮數磕頭祭拜,直到儀式全部結束,這纔起來。接着七太爺又說了一番話,無非就是訓誡衆人,要好好過日子,不要做些不着調的事情,更要互相幫扶,不要做出損害顧氏宗族利益的事情來。
等到七太爺講完,衆人再次行禮之後,祭拜的儀式纔算結束了。這時,各家各戶有新添丁的,就去找了七太爺,在族譜上添了名字。顧二叔扭頭,問顧承勇,“大勇,你家文韜,要不要上族譜?”
顧承勇愣了一下,然後搖頭,“文韜的爹孃都還在呢,早晚還得回去。上了族譜,就成咱顧家人了,好像不是那回事兒啊?”
“你這個傻子,孩子進了咱顧家的族譜,以後有啥事情,族裡就得當成顧家人一樣看待。那孩子讀書好,以後不得走科舉?他爹孃這一二年能來接走還好,要是不能呢?到時候考試,不是得驗看戶籍本冊?不得有人作保?他要不是顧家人,誰願意伸手幫忙?”顧二叔搖頭,這個二侄子有的時候,想事情就太直了,忘了背後的一些事情。
“再說了,他入了咱顧家的族譜,將來他真的發達了,也不能就把咱顧家給撇下。咱們費心撫育一回,難道就啥都不圖?”顧二叔又接着勸了幾句,“就算不指望跟着借多少光,那咱們出去不是也有面子?”
顧承勇有些猶豫,“二叔,按你這麼說,該上族譜?”別的顧承勇不在意,只是考科舉的事情,顧承勇有點兒動搖了。畢竟,這時候科舉還是挺嚴格的,要查驗應試者的宗籍,沒有這個,文韜考科舉還真是難辦。
“那可不?走吧,我陪你一起過去,讓你七太爺把文韜的名字給添上。”說哈見,顧二叔就拽着顧承勇,一起上前去找七太爺了。
七太爺得知顧承勇要把養子添到顧氏的族譜上,不由得點點頭,“你小子這纔想清楚?我還以爲,你老早的就該着急呢。就該這樣,咱們老顧家養他一回,別的不圖他,只要他長大出息了,記着他也算是咱老顧家人就好了。”說完,七太爺就提筆,在族譜上,顧明誠這一支的後面,添了顧文韜的名字。
“好了,這以後,就是咱顧家的兒孫了。大勇,這就是你親生的孩子,千萬不能有兩樣對待,懂麼?”七太爺囑咐了一句。
“七太爺放心,孫兒知道。”顧承勇點點頭,對於這個結果,其實他也是高興的。這等於是顧氏宗族,認可了文韜。不然的話,人家就硬是不許文韜如族譜,那他也沒什麼辦法的。
到此,今天的祭拜先祖儀式也就算是正式結束了,衆人各自回家,祠堂大門再次緊閉。接下來,就是走親串友的時候,村子裡有相處好的人家,自然是要過去拜個年坐一坐的。
嬌顏跟着哥哥們,在村子裡轉了一大圈,直到下午,纔算是把該去的人家都走到了。然後,孩子們也累壞了,乾脆回家,躺在炕上不願意動彈。可是還不行,今天晚上,大家都要過來顧承勇這邊吃飯的,嬌顏又趕緊起來,幫着母親忙活晚飯。
這時文芳姐妹們也都轉悠夠了回來,四姐妹都過來幫着幹活。不多時吳氏和趙氏也來了,衆人一起動手,倒是沒用多少時候,飯菜也就全都弄好了。
在嬌顏看來,過年就等於是,把一年省吃儉用省下的東西,全都在這十幾天的工夫裡全都吃了用了。瞧瞧這一桌子的菜,全都是大魚大肉的,要是平時見了一兩樣,只怕是不用說,三兩下就能吃光了。但這個時候擺了一桌子,卻讓嬌顏十分的沒胃口。
嬌顏想了想,乾脆就去拿了兩個蘿蔔,切成絲兒,用糖醋拌好。自己夾了兩根嚐嚐,酸甜可口,不錯。“光吃這些你們不膩得慌啊?我這有糖醋蘿蔔絲,想吃的可以嚐嚐。”
馮氏瞧見了,就皺眉,“你這個丫頭,過年就是要吃肉,你弄個蘿蔔上來幹啥?”
“蘿蔔叫萊菔,就是來福呢,怎麼能不吃?”嬌顏卻是毫不在意,笑嘻嘻的說道。
趙氏夾了幾根蘿蔔絲吃了,不住點頭,“哎呀,還別說,真是好吃。這酸酸甜甜的,蘿蔔還挺脆,吃起來這個爽口。我最近也是不想吃太膩的,倒是這蘿蔔絲挺好。嬌娘,三嬸可就不跟你客氣了啊,我得多吃點兒這個。”
“三嬸隨便吃,不夠了我再去拌,這個容易。”嬌顏笑笑,擺手道。
過年,無疑就是個吃喝玩樂的時候,忙碌了一年的人們,在這時候敞開了吃喝,可勁兒的樂呵。初一就這樣過去,初二依舊是親戚朋友的互相走動,到了晚間,顧承忠放了鞭炮,算是送年。
大年初三,是出門子的閨女回孃家的日子。往常年裡,這一天李氏是不允許媳婦們回孃家的,因爲這一天顧家的兩位姑奶奶要回來。媳婦們必須在家做飯,好好的伺候出門子的姑奶奶。
不過,今年分家了,李氏自然管不到吳氏她們的頭上。初三一大早,吳氏和趙氏就收拾利索,帶着孩子回孃家去了。馮氏本來也沒孃家,倒是沒地方去。正好紹遠過來,說是請表姨一家過去熱鬧熱鬧,於是,顧承勇夫妻,就帶着兒子女兒的,一起去了苗家。
苗素問和如雲如月預備了不少好吃的,兩家人在一起說說笑笑的,自然是非常熱鬧。顧承勇跟阿喜和阿祿說話間,就問起來這二人的親事,然後阿喜就說,打算今年秋天成親。顧承勇一聽,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連忙就對馮氏說,讓她幫着張羅張羅,給如雲和如月兩個預備一份嫁妝。
馮氏對待如雲如月,就像是自家的孩子一樣,聞聽這樣的喜訊,也是高興不已。當下馮氏就點頭答應,一定給兩個丫頭預備出一份嫁妝來。苗素問那邊也說,嫁妝她也要出一份力才行,直把如雲和如月羞的滿臉通紅,都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嬌顏跟紹遠坐在一塊兒,紹遠時不時的就抓一把吃的送到嬌顏面前。松子、核桃仁、榛子、板栗,這些山裡都有,只要秋天勤快,都能弄不少回來。紹遠秋日裡閒着的時候,就會進山去撿這些,還有不少人家也會送過來一些,苗家攢了好多,正好這時炒了拿出來待客。
紹遠手裡,拿了一個小秤錘,就在板凳上一個一個的砸榛子和松子。砸一個就扔到面前的盒子裡頭,不多時就攢了一盒子,然後紹遠把盒子放到了嬌顏的面前,“那,我都砸開了,省得你費勁兒。你快該換牙了,當心着點兒,別把牙給硌壞了。”
嬌顏愣了一下,看着面前大半盒子的松子和榛子,“紹遠哥,謝謝你。”這人真的是體貼入微,不經意之間做的一些事情,會讓人感動不已。嬌顏自己也能磕開松子和榛子,不夠她人小,力道也小,吃這些確實費勁兒,沒想到紹遠還真是注意到了呢。
“吃吧,沒了我再幫你砸。”紹遠伸手揉揉嬌顏的頭,溫柔的笑道。
“嗯,這樣吃省事多了呢,呵呵。”嬌顏當然不客氣,一邊吃東西,一邊笑的眉眼彎彎的點頭道。
那邊,文韜也瞧見了,不由得腹誹不已,“這個馬屁精,就他會獻殷勤。討厭死了,看了他就討厭。”但是同時,文韜也後悔,爲啥自己就沒有那份眼力和心思?明明自己比紹遠大,學問也好,可是在這些小事上頭,永遠不如紹遠細心。
“小家子氣,沒出息。”文韜只能這麼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