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差點
“你這一身煞氣的,還是別過去了,免得衝撞了主持大師。”
蘇老太太的話語才落下,蘇三原本還算是和緩的面色此刻卻是瞬間黑了一大片。不過,到底還是止住了腳步,卻是面色沉沉的站在一邊。
蘇老太太偷眼看了看蘇三,發現自己好像打擊到了自家兒子,忙在一邊小聲說道:“其實應該也沒什麼大關係的,佛祖慈悲,應該會原諒你的。”
這下,蘇三原本半黑的面色,此刻是全部黑了下來。
蘇老太太看着自家兒子黑得不能再黑的面色,頓時乖覺的退後一步,發火的兒子委實不是好惹的,蘇老太太可是很有經驗的。
蘇三看着老太太一副後怕的模樣,頓時是又好氣又好笑,可是又拿自家老孃沒有半點辦法。最終,他也只能自己心裡鬱悶了。蘇三轉身,蘇老太太卻是在後面扯着嗓子喊道:“小三子,你去哪裡啊?不會是去主持大師那裡吧,到底還是不妥吧?”
蘇三回頭瞪了蘇老太太一眼,冷聲道:“我去後山看楓葉。”
說完話,轉過身去,不再言語,大步的離開了。
蘇老太太站在原地,忍不住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胸口,一副後怕不已的樣子,委屈的對着身邊的阿秋說道:“阿秋,你看我就是寬厚。兒子這麼兇巴巴的,就我這麼好的老太太才能夠忍受得了。”蘇老太太自得其樂的說着,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
一邊的阿秋有些無語,嘴巴抽搐了幾下,然後無奈說道:“老太太你是忘記了自己剛纔說過的話嗎?”
阿秋的話讓蘇老太太一噎,想了想又梗着脖子說道,“我這還不是爲了小三子好,要時刻打擊打擊他,這樣他纔會有一顆堅強的心,不會畏懼任何風雨。”
阿秋頓時無語望天,老太太就是這般厲害,總能夠爲自己的行爲找到最合適的理由來。
“我們也去看楓葉吧。”蘇老太太想了想,心裡還真的有些擔心,自己小三子別等會真的被打擊到了。
阿秋翻了白眼,無奈說道:“這都天黑了,到處一片烏漆墨黑的,能看到什麼楓葉?”
“沒有楓葉,蚊子總有了吧?”蘇;老太太卻是眼睛一瞪,說着就要擡腳出發去看蚊子了。阿秋再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家老太太的不靠譜,不過這也不是老太太第一次這麼不靠譜了。阿秋無奈的看着蘇老太太走得飛快的身影,忙擡腳跟上。她此刻越發覺得就算是回家帶小孫子,也比伺候老太太強。老太太的脾性越來越像小孩子了,這難道就是人常常說的老頑童不成?
這邊,蘇三百無聊賴的在楓樹林裡走着。因爲習武的關係,五感比一般人要好上許多,此刻即使是黑夜,也能夠清晰的看清楚那一片一片火紅的楓葉。而且,難得的,黑夜之中的楓樹林竟然別有一番滋味。漸漸的,蘇三倒是興起了幾分興致來,晃悠悠的在楓樹林中逛着,不知不覺間就來到了楓樹林深處。蘇三駐足在一顆楓樹下,目光落在遠處的小木屋上。
清清月光之下,簡單雅緻的小木屋顯得既突兀又別緻。眸光微斂,他信步而上,腳步在小木屋前頓住。
此時,木屋之內,唐初雪屏住呼吸,背部僵硬的靠在牆上,月光冷冷的打出了她雪白的面色,彷彿受驚的鬼魅一般。
蘇三過來了,是知道了什麼過來找她算賬的?還是,只是偶然走過這裡?
唐初雪不知道,也不敢賭!她賭不起,蘇三帶給她的恐懼和陰影至今依然歷歷在目,恍如昨日一般。那冷冽的眸色,凌厲的手段,只是微微想起,都能夠令她顫抖不已。唐初雪袖子下的手,不受控制的輕輕顫抖起來。牙齒輕輕的咬着下脣,死死的壓制住心頭想要噴薄而出的懼怕。小木屋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近在咫尺的冷冽幾乎貼近她的脈搏。她的身子瞬間僵硬如冰,不再動彈絲毫。
門外的蘇三站在木屋之外,目光淡淡的掃過,卻是沒有再前進一步。這裡畢竟不是自己的後院,佛門重地,不好擅闖。蘇三轉身,就要離開。
而木屋之內,唐初雪在聽到那逆轉的腳步聲的那一刻,下意識的呼出一口氣來。只是這麼一個輕微的動作,就已經泄漏了她的氣息。
蘇三的腳步停住,轉過身來,目光銳利的透過窗戶,往裡面掃去。
唐初雪這一刻只覺得胸口的心臟砰砰的跳個不停,顫抖的指尖幾乎發白。銀牙幾乎咬碎,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顫慄幾乎要將她的意識淹沒。
蘇三站在原地,眸中若有所思,沒有感覺到殺氣。木屋有人並不奇怪,自己若是執意闖進去,到時候看到不合適的東西,那就說不清了。蘇三轉身離去,只是心中對這個蘭山寺廟有了不一樣的看法。總覺得這個蘭山寺廟有所不同,似是蒙着一層輕紗一般,說不清道不明。
直到腳步聲遠去,再也聽不進的時候,唐初雪僵硬的身體瞬間失去所有的支撐,軟倒在了地上。全身汗溼,唐初雪覺得此刻的自己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從來沒有過,她從來沒有這麼懼怕過一個人。蘇三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就是這個男人,擡手之間就廢了她的一隻手,毀去了她引以爲傲的美貌。在他的面前,她簡直孱弱的像是一個小孩一般。只要他輕輕的動一個指頭,她就能夠瞬間灰飛煙滅一般。
剎那之間,唐初雪不受控制的埋首於膝間,低低的飲泣着。哭了一會,再擡起頭來,面上淚痕未消,眼中神色卻是愈發如深淵一般不可測了。雙手緊緊握着,尖銳的指甲深深摳進肉中,卻是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了。她的眸中迸發出一種詭異的亮光來,那光亮淬滿了怨毒和濃稠的恨意。
另一邊,安言扶着白氏隨着引路的小僧來到一棟小樓前。她擡頭一看,就看到小樓之上掛了一個牌匾,上面寫着靈隱樓三個字。字跡簡單清透,細細看去有種意境綿延之感。還未及細看,引路的小僧已經邁步往前走去。安言忙扶着白氏,隨在小僧身後,一路拾階而上。
小僧在三口入口處停下,側身溫和說道:“主持就在左拐處第一個房間內,施主請。”
安言扶着白氏對着小僧點頭道謝,轉身往小僧指引的房間而去。來到指定的房間,安言伸手敲門,裡面傳來一道平和的聲音,“請進。”
這聲,端的有些耳熟。
安言眸光微微閃動,只覺得這個聲音似曾相識,好像聽過一般。因爲一瞬間的失神,白氏怪異的側頭看着安言。安言忙收起眼中的疑惑,推開房門,扶着白氏進去了。
待進入房間之後,安言終於知道這份熟悉從何而來了,卻原來是故人。
“大師,好巧。”安言看着坐在蒲團之上的慈眉善目的主持大師,輕輕笑着喚道。
慧通擡眸,看着安言和白氏,也是溫和笑道:“看來老衲和兩位確實有緣。”
白氏也是驚了一番,此刻看到慧通大師,原本有些浮躁的心倒是安定了不少。
“孃親,看來上天都眷顧我們。”安言伸手輕輕的拍了拍白氏的手,目光之中有着期待的光亮。她期待着奇蹟的發生,希望孃親能夠陪伴她長長久久。
白氏聽了,也是動容點頭,眸中閃爍着溼潤的光芒。
慧通看着兩人,目光慈和,眸中神色倒有些像是長輩看待晚輩一般。他說道:“想必是爲了這位施主的身體而來吧?”
“正是,還望主持大師能夠施以援手。”安言誠心相求,對着慧通就是深深的一個彎腰。
慧通伸手虛扶一般,溫和說道:“不必如此,只要老衲能夠做到的,自當竭盡全力。”
白氏伸出手來,慧通輕輕搭上,眸中神色幾番變化。過了一會,才緩緩放下。
“主持大師,我孃親身體如何?”安言着急問道,眸中難隱擔憂。
慧通心思百轉,白氏這身子卻是不好救治,至少他是沒有辦法的。
他在面向一道上略有成就,早就看出白氏面相不凡,乃是福壽雙全的面相。按照這番推算,白氏的後半生該是幸福安康的。只是,如今看白氏的身體,卻是呈現着衰敗之勢。聯想到唐初雪的謀劃,以及她讓他幫忙做的事情,加之她平日的話語透露,他略微估算出唐初雪的意圖。那麼,白氏應該不會有事。
慧通眸光閃爍,然後說道:“你孃親的身體早前有些虧敗,如今即使是想要調養,也不是一時三刻能夠調養過來的。本身這事情就是急不得的,還需慢慢調養,方纔是正道,急不得的。”
慧通一番話落下,安言心頭大石落下。只要身體不是藏有什麼巨大隱患就好,她就擔心白氏有一天突然出事。若是身體虧敗,需要調養的話,那她就能夠安心了。她有足夠的耐心和時間給白氏調養身子,定然能夠讓白氏慢慢恢復如初的。
“聽得大師這一番話,小婦人就放心了,多謝大師出手。”安言對慧通極爲感激,上次就是這個人幫助她孃親度過難關的。此番,更是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讓她一顆擔憂不已的心徹底的安定下來。這番恩情,卻是不小。
聽到安言的道謝,慧通另一隻握着珠串的手微微一緊,面上神色卻是如常溫和。
“無妨。”慧通話語溫和,面色舒然。
“既然如此,小婦人就不打擾大師了。”此番天色已晚,安言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自是不好再繼續打擾大師了。
慧通也沒有做挽留,而是目光平和的點頭。
安言起身,扶着白氏出了房門。
“等等。”
卻是在走出房門的一剎那,慧通猛然出聲,語調微急,不似平日的平和穩妥。
安言詫異,回頭望去,就看到慧通面上似乎閃過一抹奇怪的神色。在安言詫異的目光之中,慧通緩緩說道:“天色黑,路上小心些。”
安言點頭,道了一聲謝,就扶着白氏下樓了。安靜的夜裡,踩在樓梯上的腳步聲格外的清晰。因爲這樣的聲音,安言的心頭有些煩躁。爲何她覺得慧通剛纔像是有什麼事情要說一般,卻又在最後一刻停住。她眸色微微斂住,心中到底是留了一個心眼。遂想着回去打聽打聽這個慧通大師的事情,希望只是她多心罷了。
將白氏安頓好,安言回到了房中,卻是沒有看到蘇三,她有些奇怪。看着天色還有些早,她舉步往蘇老太太的房間而去,果然看到蘇老太太的房間還亮着燈,不時的還傳出歡快的說話聲。安言加快腳步,透過開着的房門,就看到裡面蘇老太太和阿秋坐在桌子邊,正頗爲歡喜的擺弄着什麼。
“婆婆和秋姨,你們在擺弄什麼呢?”安言站在門口,淺笑盈盈的問着。
蘇老太太擡頭看去,就看到那綠衣女子靜靜的立在門邊,彷彿一株綠荷,清新淡雅。只一眼,就能夠靜靜的走進你心中去。蘇老太太眸光一晃,斂下微微的失神,笑着說道:“我和阿秋正在商量大事呢,錦繡你來了正好,過來給我們參謀參謀。”
蘇老太太一看到安言,頓時興致高漲起來,伸手就歡喜的招呼着安言。
安言好奇的挑了挑眉梢,快步來到桌邊,卻是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桌子的楓葉,旁邊擺着幾根毛筆。
“這是做什麼?怎麼弄了這麼多楓葉,是要拿回去當書籤嗎?”安言有些好笑,讓老太太和阿秋這個時候不睡覺,興致高昂的擺弄的,竟然是一桌子的楓葉。
正這般想着的時候,蘇三正好手捧着楓葉大步進來了。
蘇老太太一看到蘇三,頓時歡喜的說道:“小三子,趕緊拿過來,我驗驗看,若是不合我的心意,你還得再去摘過。”
蘇三才不管那麼多,將手裡捧着的楓葉直接扔在桌子上。這個動作瞬間刺激到了蘇老太太,她雙手往桌子上一壓,不滿道:“別亂扔,別亂扔,桌子上原先有的都是我千挑萬選合適的。你這般胡亂扔下來,都給打亂了。”蘇老太太咋咋呼呼的喊着,可惜蘇三卻是我行我素的依然將一手的楓葉給扔桌子上了。扔完之後,就面色黑沉,不發一語的站在邊上。看着,倒是有些懾人。
可惜,屋子裡呆着的三個女人,都是不畏懼蘇三的這種威勢的。
蘇老太太數落了蘇三幾句之後,就自個忙活開了。忙着將桌子上的楓葉挑挑揀揀,不一會就挑出一堆來放在一邊。她伸出一隻手,將挪出來的楓葉一壓,霸氣的對着蘇三吩咐道:“小三子,將這些不合格的給老孃扔出去。”
蘇三無動於衷,他此時正目光纏綿的看着安言呢,直接將蘇老太太給無視了個徹底。安言無奈,暗暗伸手掐了掐蘇三。蘇三皺眉,側頭看了看蘇老太太,冷聲說道:“自己去?”
蘇老太太頓時氣急,就要發作,卻是在看到一邊的安言之後,忙收斂起了一身的兇悍氣息。她委屈的對着安言說道:“錦繡啊,真是委屈你了,我家小三子其它的都挺好,就是有些懶了。”
蘇老太太的話語才落下,蘇三就已經黑着一張臉拿起桌子蘇老太太挑出來的楓葉離開了。
待蘇三走後,安言奇怪的問道:“婆婆,你找這些楓葉做什麼啊?”
蘇老太太頓時揚起脖子,笑着說道:“這蘭山寺廟上的楓葉比其它地方的長得更加大片,也更加漂亮一些。所以我就想着要採摘一些回來,在上面畫畫,到時候豈不是美哉?”
安言聽了蘇老太太這番話之後,頓時對蘇老太太刮目相看。真是沒有想到,她家婆婆竟然還有這麼詩情畫意的時候啊。果然是,不能小看蘇家人,深藏不露啊。
蘇老太太看着安言,繼續笑着說道:“錦繡,你告訴婆婆你喜歡什麼圖案,到時候婆婆給你多畫幾張。”
安言聽了,也是來了興致,想了想說道:“我的畫工雖然一般,不過勝在有些獨特,也許可以幫上婆婆。這樣吧,我們要在蘭山寺之中呆上兩三日,這段時間正好用來畫這些楓葉。”
安言想着,這兩三日就當做是度假了。閒來在後山逛逛,或是呆在房中畫畫楓葉,時光倒也是顯得悠哉愜意不已。她想着畫在楓葉上的畫,卻不是古人畫的那些水墨,而是現代的漫畫,或是Q版人物。想來,應該會頗有意趣的。到時候,給蘇老太太畫一組漫畫故事,讓蘇老太太可以賞玩。安言心中暗自琢磨開了,而一邊的蘇老太太聽到安言答應了,也是高興的說道:“這感情好,錦繡你的眼光肯定比我老太太好,到時候畫出來的東西肯定更加漂亮。嗯,到時候這些楓葉我得拿回南郡蘇家中珍藏起來,也請其她老太太過來看看。尤其是白家那個,我氣死她,哈哈……”
蘇老太太自己說着,也不知道想到什麼,倒是自己歡喜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