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峰,你趕快來工地一下,出事了!”

李一峰剛剛起牀,就接到了肖琪的電話。

他早餐都不及吃,開車急急忙忙往工地趕去。

“工人兄弟們,工人兄弟們,你們靜一靜,冷靜一下,聽我說幾句”

李一峰使出渾身的力氣,對工人大聲喊道。

“你是什麼人,爲什麼擋我們的路,是不是汪海洋派你來的”

一個領頭的包工頭走上前來,恕聲問李一峰:

“我們今天是拼了,做了一年多的活,每個月就給點生活費,去要錢就耍狠,家裡人還等着我們的工錢買米,小孩也指望着這錢上學,你們不讓我們活,我們只有拼了”

包工頭情緒激動,吼着衝到了李一峰面前。

“是呀,工價壓的低不說,還不肯按時付錢”

“他們壓根就沒打算付錢”

“就是,他們就沒把我們山裡人當人看”

……

工人你一言我一語,憤怒聲淹沒了李一峰的話語。

“你給我們讓開!今天拿不到錢,我們用命拼了。”

這時包工頭身後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夥突然衝上前來,狠狠一拳揮在了李一峰臉上。

李一峰只覺得眼前金星直閃,人搖搖晃晃的往地下倒去。

“拼啦,我們跟他們拼啦”

工人一齊怒吼着,涌上前來,拳腳象雨點一樣往地上李一峰的身上落去。

“住手,快住手”

“你們都給我住手”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象驚雷一樣響起。

肖琪手拿擴音喇叭發瘋一樣的在人羣中往李一峰面前擠。

李一剛站在李一峰的車前蓋上,身着警服,威風凜凜,手持擴音喇叭,臉色凝重的大聲喊着。

工人們一下子平靜了下來,肖琪趕緊衝過去一手丟掉擴音喇叭,扶起了混身灰土的李一峰。

李一峰堅難的彎腰撿起被打掉的眼睛戴上,肖琪憐惜的給他擦掉了嘴角的鮮血。

“扶我過去”

李一峰望着李一剛的方向對肖琪說。

肖琪扶着他蹣跚的走到了車前,李一剛從車上一躍而下,擋在了他身前。

“沒事吧,哥!”

李一剛低聲關切的問。

“沒事,撐的住”

李一峰邊說邊從李一剛手中拿過了擴音喇叭:

“工人兄弟們,你們平靜一下聽我說,我是李一峰,棉紡廠項目甲方的全權負責人。”

“他是李一峰”

“李一峰就是他”

“完了,這下完了”

……

工人們竊竊私語起來。

“你們的事情我也是剛剛知道,所以才急匆匆的趕過來的,沒想到一來,才說一句話,你們就以這麼熱烈的方式歡迎我,不過,我不怪你們”

李一峰笑着頓了頓:

“把我換做你們,遇到這種情況,我也會捏不住自己的拳頭。不過在這裡,我向你們鄭重保證:你們的工錢決對一分都不會少。因爲我也是農民的孩子,我清楚的理解感受得到你們的不易”

聽李一峰這樣一說,剛纔動手的人臉上都露出了愧色,特別那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深深的將頭低了下來。

“你拿什麼給我們保證呢?”

包工頭盯着李一峰語氣稍溫的問道。

“這是我們工地的實際負責人肖經理”李一峰將肖琪拉在自己身邊:

“我現在就讓肖經理打電話,我們就在這裡,由我們公司先墊付你們百分之八十的工資,然後我再從汪海洋的工程款中去扣除,大家看怎麼樣”

包工頭一聽這話,眼睛都溼潤了,他望着李一峰,極其不好意思的說

“對不起,李總,對不起”

工人們也齊聲道歉稱讚起李一峰來。

李一剛望着滿身是灰的李一峰,鼻子不由一酸,他佩服的眼神注視着李一峰,輕輕幫他拍打起背上的塵土。

這個包工頭姓劉,來自於四川山區,原來是個民辦老師,後來當地的小學校撤消了,他便帶了家鄉的一幫農民,常年奔波在外在工地上打工,別人不幹的重活危險活他們都幹,這樣一來,他們在建築界倒出了名,一年上頭倒也不缺活幹。汪海洋不知從哪打聽到這消息,想方設法將他們騙到這個工地來了。

“汪海洋,你這樣做事的方式我很難繼續跟你合作下去的”

在工地的會議室裡,李一峰面色鐵青的跟汪海洋說。

肖琪,周依依,宋金生,還有公司的其他人員都一聲不吭的坐着。

“這樣的事這些年在工地上太稀鬆平常了、可以說幾乎天天都在發生,甲方拖乙方,乙方拖分包商,成了公式一樣,再說幾個山裡出來的泥腿子,又能鬧出什麼動靜”

汪海洋一副蠻不在乎的樣子說。

“泥腿子?泥腿子也是人,他們憑自己的勞動吃飯,不偷不搶,他們不低於任何人!你別忘了,你也是農民的兒子,你的祖祖輩輩也是農民。再說,我們公司沒拖過你一分錢吧?”

李一峰使勁一拍桌子,憤怒的站了起來。

宋金生正低頭玩着手機,被嚇得一跳,擡起頭來臉色驚異的望着正氣凜然滿面恕火的李一峰。

這是他第一次正面李一峰,看着李一峰面對汪海洋的毫無懼色,他不禁暗暗有些佩服李一峰。

“喲,李總,何必這麼大火嘛,汪總也是爲了公司能留住工人,所以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嘛,再說,那幫山民我回頭就收拾收拾他們,決對讓他們老老實實的,再不給李總抹黑。”

周依依見汪海洋被李一峰吼的愣在那裡,連忙出來想打圓場。

“山民?哪你覺得你又是什麼民?你有膽收拾的我看看”

李一峰失望的望着周依依,一字一頓的說。

說實話,他乍一見周依依,覺得從她身上似曾看到了葉子當年的影子,所以對她並無厭惡之感。但聽到周依依這番話,他心頭除了可惜更多了一些遺憾:這又是一個過早走入社會,巳經迷失了方向的女孩。她的思想和汪海洋如出一撤:冷酷無情而又漠視一切!

周依依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下來,她低頭坐了下來,眼睛都不敢正視李一峰一下,李一峰的氣場已經完完全全震住了她。

“好了,一峰,這事是我們公司失誤,以後我們會注意的,你也別揪着不放了,別爲這事影響後面的事情。”

汪海洋現在多少了解李一峰的性格,他知道這個人原則性極強,凡事一是一,二是二,自己認定的事情是很難讓步的。

“以後,難道你還想還有這樣的以後嗎?你覺得無所謂,我可丟不起這臉,你今天必須拿出方案來,否則就先停工吧,把事解決好了再說!”

李一峰環顧了衆人一眼,坐了下來。

“你怎麼動不動就說停工,這一停,我損失有多大你想過嗎?你這不故意爲難我嗎?”

汪海洋一聽停工就急了。

“好了,好了,我看不如這樣,你們公司既然拿不出具體措施,我和李總商量了一下,爲了杜絕這類事情再發生,以後工人的工程款由我們按進度支付,然後再從你們公司的造價款中扣除,你們公司負責提供進度報表工程量,以及工人的身份銀行卡信息,這樣做對雙方都有利,也杜絕了以後這類情況的出現,不知大家意下如何?汪總—”

肖琪說完,拖長聲音叫了汪海洋一聲。

汪海洋低頭沉思了一會:

“行吧,這樣也行;我有事先走了,還有什麼吩咐的你們和周經理她們談”

說完站起身來,墨鏡一戴,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會議室。

“既然這樣,周經理,那這個事就由你和肖琪對接了,麻煩你儘快把所有的資料整理過來,最後我還希望你別爲難那些工人,他們出來外地打工不容易,何況他們中有些人的年齡都可以做你父輩了”

李一峰盯着周依依,意味深長的說。

“好的,我知道了,李總!”

周依依擡起頭,扳着手指頭低聲的說。

不知爲什麼,她開始有點畏懼李一峰,李一峰的眼神好像利劍一樣在審判她,讓她不敢直視。

這眼神她爺爺也曾有過,那是當初她不肯落家,她爺爺每次上街來找她,要她回家去的時候。

肖琪望了望周依依,輕輕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夾。

“走吧,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肖琪關切的對李一峰說。

兩人站起身來,離開了會議室。

“走吧,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周依依見二人走遠,嗲聲嗲氣的在宋金生面前學肖琪。

“你一點反應也沒,受的了啊,宋總?”

“你無聊”

宋金生瞪了一眼周依依,拿起桌上的安全帽走了出去。

醫院的走廊上,包工頭老劉和打李一峰的小孩拎着一大袋水果,正在護士站打聽李一峰的病牀號。

“李總,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們的錯”

還未進房,老劉就一個勁的賠起不是來。

“老劉,你怎麼來了?快坐,快坐”

李一峰掛着藥水,撐起身來招呼老劉。

“對不住啊,李總,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可得多擔待啊”

老劉坐在牀旁邊的椅子上,仍然一個勁的說着對不起。

“都是誤會,這不都過去了,再說我也沒啥事,住二天就好了,你看—”

“哎喲”

李一峰想扭扭身給老劉看下,不料還是痛的叫出聲來。

“李總,都是我的錯,我給您賠不是了”

那個十五六歲的小孩邊說邊朝李一峰深深鞠了一躬,並拿出一張皺巴巴的報紙包着的一疊錢放在了李一峰牀邊:

“李總,這是我咋天剛接的工資,還有工人們湊的點錢,我先拿給您,剩下的等我做事了我再拿給您,您放心,我決不會跑的,這醫藥費我一定會出的”

李一峰眼神盯着這個孩子,不知爲什麼,他有種想哭的感覺:象他這樣的年齡正應該是在校園裡學習知識的年齡,他卻已經在工地上做苦力了,連皮膚都曬成了古銅色。

“劍娃子爸早年得癌症走了,媽也改了嫁,他從小跟着爺爺奶奶在過,家裡實在養不活了,就跟我出來在工地上討生活了”

老劉嘆息着說。

“老劉,你把這錢幫劍娃子放着,你們的心意我領了,我謝謝你們!我保險什麼的都有,你們就別擔心了!”

李一峰對老劉說:

“如果你們真拿我當朋友,就幫我把校舍工程質量搞好點,這是對我最好的補償”

“校舍,汪海洋不是說建的商品房,廠房嗎?”

老劉吃驚的說。

“我是打算辦學校的,這樣可以讓更多的孩子有書讀,讀好書,特別是象劍娃子這種條件的,以後免費讓他們可以有書讀”

李一峰看着劍娃子,胸有成竹的說。

“李總,您確實和其他人不一樣,我相信您說的出做的到,您如果真是辦學校,這學校的工程質量—”

“一峰,怎麼搞得睡這裡了”

老劉正打算往下說,姚帆說着話和汪海洋走了進來。

汪海洋一進來,眼睛就兇狠的盯着老劉,老劉趕緊站起身來:

“李總,那我們先回去了,我們改天再來看您”

老劉邊說邊拉着劍娃子走出了病房。

“一場誤會罷了,我是躺着中槍,也是拜汪總所賜!”

李一峰躺下身去,漫不經心的說。

“好了,好了,既然是誤會,那就一筆代過了,汪總這不喊我一起來給你賠禮了嗎”

姚帆笑着說。

“那倒不必,我也擔當不起!”

三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在病房聊着。

“咦,你們倆怎麼來啦?”

肖琪用保溫瓶裝着在家煲好的雞湯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