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快24小時的折騰,李一峰終於聽見了火車上的播音員播報火車已經到達終點站的聲音了;他恨不的立馬飛下車,離開這滿載夢想人羣的悶罐子,他沒有想到坐火車是這樣遭罪的一件事情,車廂裡是人擠人,連上個廁所都要蹲守半天,更別談車廂那混雜的特色氣味了;不過他挺佩服車上那些賣飲料和快餐的人,不管人再多,他們的推車總能夠在車廂裡來回的跑動,只是苦了過道上那些疲憊的人了,時不時的在半夢半醒中給他們讓路。

這一程他真的很感激肖琪給他買的那袋零食,要沒有那袋零食,他真要餓個一天一夜了;車上的快餐貴的嚇人,吃起來應該也夠嗆人的,幾根蘿蔔條,幾樣兩口就沒了的青菜;但是卻價格不菲。礦泉水和飲料在車上也是身價倍增,他想不透原因;最後只能這樣想:也許有些生意就是這樣做的。

隨着熙熙攘攘拎着大包小包的人羣,李一峰艱難的走到了出站口,但是一個站着門口的一個穿工作服的人員把他攔住了

“你的車票哩?”

壞了!

李一峰心頭一驚,第一次出遠門,他不知道坐火車出站還要驗票,下車時他就把車票和垃圾袋一起丟垃圾桶了。

“上車時不檢票了的嗎,我以爲不要丟了”

“那你過這邊來”那工作人員臉色突然一變,口氣嚴厲的把李一峰叫進了出站口旁邊的一個警務室。

李一峰見裡面坐着兩個穿制服的人,一個胖的在抽菸,另外一個瘦的在看報紙,兩頂帽子一東一西的斜放在辦公桌上。

“又逮着個逃票的”領李一峰進來的工作人員說道。

兩個人幾乎同時,一個丟掉了菸蒂,一個放下了報紙。

“你做什麼的,你的票哩?”那個胖的人眼睛盯着李一峰冷冷的問。

“我來這邊打工的,票下車的時候丟了”李一峰怯怯地回答。

“丟了,逃票的吧,你不知道出站要票的嗎,老實說,到底做什麼的?”

胖子突然站起來一拍桌子,李一峰嚇了一跳,額頭上的汗立馬出來了,他長這麼大可是第一次遇到這陣勢。

“我,我真的把票丟了,再說上車的時候也查票了的,沒票我上不了車啊”

“來,靠牆站好”瘦的工作人員走過來,將李一峰拉到牆邊站好,然後上下摸了摸他的身上。隨後打開他帶的揹包,將裡面的衣服全倒了出來,然後見到一個密封的塑料袋,也隨手拆開來,李一峰一聲也不敢吭。

雖然平時他把那些東西當寶貝一樣,唯恐丟了,損壞了。

那裡面有他平常寫的幾本小詩集,學生證,還有肖琪臨走時給他的那個信封。

瘦子拿起學生證,盯着李一峰看了半響,然後遞給胖子;胖子也比照着看了看,然後隨手丟在辦公桌上,端起茶杯說“是大學生啊,但是逃票是不對的,你要補票才行哦”

李一峰已經被這陣勢嚇懵了,只想速度的離開這房間,他弱弱的說:“好吧,我補,但是我真沒逃。。。”

“那過來補票吧”領他進來的工作人員打斷了他的話。

李一峰畏手畏腳的裝好自己的東西,連看也不敢看那兩個工作人員一眼,因爲從小在他心裡,制服就是他最畏懼的物件之一,象神一樣**和不可侵犯,就說鎮子以前的幾個二流子,他們連狼狗都敢打死了來吃,但是他親眼見過公安用拴豬的繩子綁着他們遊過街,只要公安的車在村子邊一停,這些人跑的比兔子還快。打那時起,他看見穿制服的人就有一種畏懼感。

李一峰心痛的拿出錢補了票,逃也似的奔向出站口,外面天色已經黑了,但火車站廣場上依然人頭涌動,擡頭望去,滿是林立的高樓,雖然四面燈火輝煌,但是李一峰卻不知道到底該往哪個方向走。

出站口,廣場上不住有拉客的在吆喝“到某某地方,上車走啦,上車走啦,高速直達”

李一峰想了想,還是先給初中的同學打個電話,先去他那裡落下腳再說。

他看廣場上到處都是寫着標牌的臨時電話亭,於是挑了個人少的電話亭走去。

“我打個電話”李一峰放下揹包和電話亭前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說。

“打吧”中年人滿臉堆笑的回了句。

李一峰找出以前和張離聯繫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但是撥了幾次也是佔線,撥到第五次的時候終於接通了。

“你找誰啊”對方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問道。

“你好,我找張離,我是他同學”

“張離,他上班去了,你晚點打來吧”

隨後對方便掛斷了電話。

李一峰無奈的放下電話,看看計價器,他立馬傻眼了,五十七塊!

“給錢吧”中年男人面無表情的說。

“標牌上寫的不是省內五毛嗎,我又沒有打長途,總共才說了不到一分鐘,怎麼會這麼貴”

“計價器會有錯嗎,小子,你不想給錢,想挨輳是不是”中年男人惡狠狠的吼了一句,他話音剛落,旁邊一直在抽菸的幾個彪形大漢立刻圍了過來。其中一個一過來就擰住李一峰的衣領,“小子,識相的趕緊付錢,要不然老子廢了你”

李一峰求助地望了望廣場上那些川流不息的人,但是他們似乎沒有人看見這裡發生的事情,全都腳步匆匆的在往廣場外急行。

“你付不付錢”中年人狠狠的踹了李一峰一腳,李一峰差點坐倒在地上,他絕望地從口袋裡掏出一百塊錢。

“拿來吧,你;快給我滾”旁邊的大漢一把抓過錢,凶神惡煞似的命令李一峰離開。

李一峰望了望地上,自己的揹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蹤影,他蹣跚着離開了電話亭,向廣場外走去,突然,他看見廣場外有個值勤點,他趕緊向那邊走過去了。

“我剛纔被別人敲詐了,包也被偷了”李一峰走進值勤點,向裡面的一個公安急切的說。

“是嗎,什麼時候”公安邊說邊拿出一個筆記本“說詳細點”

“就剛纔在廣場西邊那個電話亭,我打一分鐘電話,他們硬拿了我一百塊,我的包也在那裡不見了”

“好,你說的情況我們已經知道了,我們馬上會去調查,你留個聯繫方式,有結果了會通知你,以後自己要注意點,這裡人流量大,外來人口多,什麼人都有,一定要注意安全”

‘’小張,你和小吳趕快過去看看‘’

公安說完,把鋼筆遞過來讓李一峰寫下了自己的聯繫方式,然後合上筆記本。

李一峰失望的走了出來,天外的夜色更隆重了。

看看眼前車水馬龍的街道和行色匆匆的路人,李一峰迷茫了;好多人都說廣東遍地是黃金,但現在他感覺這世界裡還有太多他不明白和不理解的事情。摸摸口袋,還好補票時肖琪給他的信封他裝在了身上,他落寞地打開信封,裡面裝着四百塊錢和一張紙條

“一峰,外面不好混就回來家裡找事情做,我會想你的,肖琪!“

望着錢和字條,李一峰眼角溼潤了。

“兄弟,去哪裡,坐車嗎,到東莞的,馬上走,高速”一個拉票的湊到發呆的李一峰面前,熱情地問道。

“多少錢一張票?’

“和車站一樣,不會騙你的,車上全是去東莞的,你不相信上車再買票”

李一峰想了想,只有先到東莞張離那裡去了,於是跟着拉票的上了車。

車上已經坐了不少拎着大包小包的乘客,李一峰找了個空位坐下來,不一會兒功夫,人就被拉客仔拉的坐滿了,司機發動車子,穿行出了燈火璀璨的廣州。

“你怎麼喝水的,你個衰仔!”李一峰睡的迷迷糊糊的突然被一聲暴喝驚醒了,只見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留大奔頭的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正用戴着一個大板戒的手指着一個一看就老實巴交的農民的人。

“你沒有喝過飲料啊,要我教你怎麼喝嗎,衰仔,把我衣服全弄髒了,我這可全是名牌,你賠的起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給您擦乾淨”老實楊的農民站起來想給中年人去擦衣服。

“我告訴你怎麼喝飲料,來”

中年人怒氣衝衝的一把拿過農民手中的健力寶“

喝飲料是不可以這樣搖的”中年人邊說邊搖了搖瓶子,

“咦”中年人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眯着眼看了看罐子裡面,接着伸手從罐子中拿出了個牌子,專心看了一會兒,突然大聲說“這傻佬中獎啦,十萬塊啊”

車上的人此刻也幾乎全被吵醒了,一聽這話,紛紛竊竊私語起來,並一起向農民投以羨慕的眼神。

農民聽說中獎了一把奪過牌子,當寶似的捂在了胸口。

“大哥,來,來,我給你商量個事情,你知道在什麼地方兌獎嗎”

農民擡起頭來,茫然的搖了搖頭。

“那這樣,我出九萬給你買了,反正你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兌獎,再說你一個外地的,去了別人還會騙你,你也不安全,你這樣賣給我,我們一人賺點怎麼樣?”

農民似乎有點心動了。

中年人拉開隨身攜帶的挎包,拿出一疊錢來“這是外幣,一百可以換四百人民幣,然後我把戒指和項鍊也給你,這個戒指和項鍊也值個三四萬”中年人邊說邊拿下了脖子上粗粗的項鍊和手上的戒指。

“我不認識這個錢,也不知道在哪裡換,我不要”農民生生的說了句。

“錢拿我看看”這時車廂裡一個戴眼睛看上去很有知識的中年人站了起來。

“這錢是真的,農民朋友,是一百可以換三百多人民幣,我不會騙你的,我是在銀行上班的,不信我可以把我的工作證給你看”戴眼睛的男人邊說邊從口袋裡掏出一本證件遞給農民

“這樣吧,一百換三百,我先換兩千塊的,賺點路費和零花錢也好啊”

戴眼睛的男人也拉開皮包數了兩千塊錢遞給那個中年人“你真會賺錢啊,不愧是在銀行工作的,好了,大家都賺點”中年人邊說邊遞給戴眼睛的男人幾張外幣。

這時,另外幾個人也開始找中年男人換起外幣來,車廂裡開始騷動起來,不少人也掏出錢來開始找中年男人換。李一峰摸了摸口袋僅剩的三百幾十塊錢,咬咬牙打消了這個戀頭。

不一會兒,中年人手裡就換了不少的人民幣。

“師傅,前面路口停下車,那裡有個銀行,我下去取錢湊齊了給這位大哥”中年人接着對農民樣子的人說“這樣可以吧,我們一起下車我取錢給你,你可以放心了吧”

農民點了點頭,車一會就在路口停下了,中年人拉着農民下了車。開始換外幣的幾個人也隨之跟着下了車。

李一峰似乎察覺到有點不對了,這時候車後面的一個年輕人說:“你們都上當啦,他們是騙子,我遇見過幾次這樣的事情啦.

‘’那你怎麼不提醒大家啊”李一峰有點憤怒的問。

“提醒,我敢嗎,他們那麼一大幫,誰提醒誰就要吃虧的,我就是提醒過一次,結果被打的住院,當時整車人連幫忙說句話的都沒有”

年輕人憤憤地回答。

車廂裡頓時沉寂下來,年輕人的話彷彿說到了他們的痛處;說到了他們曾經的麻木;於是剎那間只聽見車輪碾壓馬路的響聲,人性似乎也被碾壓的吱吱作響。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下車,下車,到了”賣票的兩個年輕人開始吆喝起來。

“這麼快,不會吧?”有人小聲嘀咕道。

“快點下車,都快點,聽見沒有,再不下去就把你們拉回去”長的象花和尚的司機也站起來大聲的將車廂裡的人往車下趕。

“又遇上黑車了,倒黴”開始和李一峰辯解的年輕人輕聲說道。

客車將一整車人扔在馬路邊揚長而去!

李一峰無力地蹲在路邊,出來之前心中那些美好的計劃和想象已經被接連發生的事情擊打的粉碎。

“我們走到前面去坐公交車吧,不要等下又被查暫住證的抓去了,那可是要去修鐵路的”年輕人神色凝重的說完率先向前面走去。

跟着年輕人,李一峰終於坐上了車。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顛簸,李一峰終於來到了張離所在東莞的一個小鎮,塘廈。

雖然到了這裡,但是想找到張離所在的工廠,依然還是很麻煩,李一峰問了幾個穿工衣的青年都說不清楚,不過一個青年告訴他,可以叫鎮上跑摩的的人帶他去,他們熟悉。沒辦法,李一峰只得又花五塊錢坐了個摩的,終於來到了張離的廠門口。

那時候廣東的私人摩的成了一個新興而熱門的職業,每個地方几乎都看見他們三五成羣的在路邊,工廠門口拉客;可以毫不誇張的這樣說:有人的地方就有他們的身影!

他向門口的保安問了問,剛好保安也是老鄉,或許是出於這成關係,保安叫他到廠門口的小店門口等,等張離下班了他告訴他過去找李一峰。

於是他跑到小店門口買了瓶水,在小店外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

馬路上時不時有閃着x燈,寫着巡x字樣的摩托車來回跑動着,車上的人幾乎都用一種抓賊的眼神審視着他們每一個關注的人,路上的人只要看見這樣的摩托車經過都刻意的閃躲着,似乎很畏懼他們。

張離是李一峰的初中同學,也是他們鎮上的,他初中讀完後上了兩年職校學校就統一把他們送到廣東這邊進了廠。

“李一峰,你怎麼跑到廣東來了啊”隨着喊聲望去,李一峰看見張離笑着向自己跑過來,張離沒有怎麼變,只是人比原來瘦了不少。

“張離”

見到張離,李一峰象見到了久別的親人一樣,落寞的心也好像有了點支柱。

“我們學校說要實習,我就跑過來了”李一峰爲自己找了個理由。

“是吧,還沒有吃飯吧,走,我們吃飯去”

提起吃飯,李一峰才感覺肚子真的已經在咕咕叫了,先前或許因爲經歷了一連串的事情,人始終處在高度緊張的狀態,並不感覺,現在放鬆下來,飢餓感一下涌現出來了。

張離將李一峰帶到不遠處路邊的一個小吃店門口坐下來,要了兩支啤酒,點了幾個菜,開始喝起來;李一峰把自己今天的經歷告訴了張離,張離無奈而又平常的笑了笑

“現在這邊爛的很啊,****的人太多了,這樣的事情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發生,我幾乎每天都能聽到這樣的事情,你這樣還是好的了,還沒有遇見搶劫的,那更危險啦;還有,你打算在這邊呆一定要辦暫住證啊,進廠了出門時刻都要帶廠牌,不然被抓去了,沒有人花兩百塊去贖你,那可是要抓去修鐵路的。總之在外面走路你都要當心,一要注意搶劫的,還要注意查證件的,他們有時候拿個竹竿象趕鴨子一樣把人一圌,沒有暫x證的就全抓走了,這裡有不少人都吃過虧的”

李一峰聽完這些話,神經又開始緊張起來,他沒有想到這邊會如此的複雜。

吃完飯,張離將李一峰安排在一個小旅館。“明天你自己去找找工作,我也幫你託人問問,下班了我再過來找你,一定要注意,千萬別被抓去了啊”

李一峰疲憊的在水龍頭下擦了個澡,躺在小旅館不足一米二的小牀上;他開始感覺這個城市似乎並不是特別歡迎象他,他也感覺外面這個世界似乎隱藏着很多潛在的危險;詩和風景的距離似乎比較遙遠。

或許是喝了啤酒的原因,李一峰在翻江倒海的思緒中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早上,李一峰起來用三元錢炒了個河粉吃了,就開始在工業區找起工作來。

炒河粉那時候也是廣東工業區的一大特色,廉價而又美味;一度曾爲打工仔所青睞。

三月的廣東太陽已經很烤人了,李一峰轉了一上午,衣服幾乎全溼透了,但是一無所獲;他根本連大多數工廠的門都進不了,進去應聘的人見他拿個學生證,看都不情願多看一眼就扔在一邊了。

太陽落山時,李一峰失望地回到了張離的廠門口。

等到張離下班,張離給他炒了個河粉,他自己已經在工廠吃過晚飯了。

李一峰把找工作的遭遇說給張離聽了,張離沉默了一下“再找幾天看看,這邊雖然工廠多,但是出來來打工的人也多;你又沒有拿到文憑,進廠是很有點困難的;這樣吧,還有四天星期六,我托熟人叫某某工廠的那個主管出來,我們請他吃頓飯,你封個兩百元的紅包給他,這樣應該可以把你弄進廠的,還有這幾天你就先到處碰碰運氣”

飯後,張離把李一峰送回小旅館,自己也回了宿舍;因爲怕查證件,張離也不敢帶李一峰在外面逛。

眨眼四天的時間過去了,李一峰依然沒有找到廠;他真想打退堂鼓回去了,這幾天給他最深的感覺就是象個流浪漢一樣,不,簡直連流浪漢都不如。在老家見到的那些流浪漢至少走到哪可以隨意睡到哪,但是在這裡走個路都要小心翼翼的,隨時擔心會被查證件的人拉上那種五十鈴改裝的x車抓走。

李一峰這幾天親眼看見不少人被抓走,還有出租屋查暫x證時大家象逃兵荒一樣的往山上跑。

在李一峰感覺希望消失的時候張離及時給他送來了好消息,那個主管吃過飯拿到紅包已經答應幫忙了,叫李一峰星期一的去面試,電子廠普工。

李一峰忐忑不安的心總算平靜了點。

和大多數打工者一樣,李一峰經過面試終於拿到了一張寫着自己名字的廠牌,他終於舒了一口氣,有了廠牌;他感覺輕鬆的在小鎮上漫步逛了逛,看見那些巡x車,他不再刻意的躲避,眼神也敢凝望他們一番。

李一峰第一次感覺自由的力量竟是如此強大。

他買了牀蓆子,一個塑料桶,一個飯盒;這是所有打工者基本的裝備,回到了散發着濃烈塑膠味的工廠宿舍。

李一峰被安排上晚班,半個月後再轉白班;他們宿舍的也和他一樣,大家白天基本在睡覺,從晚上7點工作到第二天早上7點,這個廠大多數都是四川的,因爲辦公室的幾個管理員基本都是四川的。

半個月的夜班下來,李一峰人基本瘦了一圌;他唯一覺得愜意的事情就是晚飯過後,在工廠外的榕樹下抽抽菸,看看那些沒有上班的打工妹打扮的象花兒一樣的去廣場跳舞。

他有時候白天偶爾也和宿舍的工友去逛逛賣廉價衣服的市場,聽工友說廣場上每天晚上都有很多人在跳舞,每個月還舉行歌唱比賽,那可是外來工到來後每個工業區產生的一道特殊的風景線!然後就是看電影,你無法想象當時的小電影院有多火爆,無數的愛情在那裡開花,不少的怨恨也在那裡發芽。

李一峰想等清閒了一定去感受一番。

肖琪收到李一峰的來信時正在感冒,自從送走李一峰以後,她幾乎沒怎麼出過門,說實在的,她打心眼裡喜歡好強而略有文采的李一峰,她不明白李一峰爲什麼對她那天晚上的表白無動於衷;回來後她想起這事就眼淚直流。肖琪的父母似乎也發現了她近來的反常,但是他們並不明白到底因爲什麼原因,所以一個勁的買東西哄她。

“媽,我不想這樣閒着了,我想開個店”肖琪趁媽媽削蘋果給她的當口,忽然說。

“可以啊,這是好事啊,哎呀,我們家寶貝知道要做事情了;行,等你爸爸回來我們就幫你去找店面,你打算做什麼哩“

“服裝店,我喜歡衣服,就開服裝店”

“開服裝店可是很累的啊,得自己去省城打貨,你受的了嗎?”

“受的了,我都想好久了”肖琪一本正經的說。

“那行!”

肖琪的媽媽心底開始有一絲欣慰,他們一向太寵愛這個最小的女兒,是以不論肖琪怎樣,他們基本都依着她。雖然他們富裕的家境可以讓肖琪一直衣食無憂的生活下去,但是聽見女兒想自己開店,對於他們來說,女兒開始長大了。

滴,滴,滴。

肖琪拿起BB機,見是汪海洋發來的信息

“肖琪,晚上我在東湖的亭子等你”

“煩”

肖琪不耐煩的將BB機扔在一邊,汪海洋和他們也是高中同學,家也是下面農村的;他老爸是當地的村支書。他剛進高中時成績在全校都排的上名次,後來卻不知爲什麼迷上了玩遊戲,學習也不搞了,還經常曠課去遊戲廳玩那種單機的“三國志”“俄羅斯方塊”最後又和社會上一幫青年玩在了一起,索性學校也不去了,乾脆在外面租房子,經常夥同社會上的青年來學校敲詐低年級的學生。後來可能是因爲沒有錢用了,在外面搶劫,被派出所抓了進去,他家裡人最後不知道想什麼辦法把他弄了出來,但是學校卻把無可救藥的他開除了。

他追肖琪已經很久了,但是肖琪始終對他是不冷不熱的。汪海洋當任何人都說肖琪是他的女朋友,而且只要有人對肖琪有意思,他就會夥同社會上那些青年將別人打到消失爲止,肖琪也拿他沒有辦法。

一個巴掌大的縣城,就分了東南西北好多幫派;時不時就看見一大幫人爲針線大的事情在鬥毆,當時很多懵懂少年好像就嚮往這樣的生活。

肖琪始終認爲他們是當時熱播的“古惑仔”電影看多了。

三月的小縣城東湖是最熱鬧的地方,湖邊一排露天的卡拉OK,少男少女們都喜歡在這裡唱歌,划船,聊天。

這裡更是社會上那些無所事事的青年每天必來的地方,他們在這裡時不時的欺負別人一下,闖他們所謂的江湖。

肖琪剛穿過馬路,就看見汪海洋和兩個留長髮的青年叼着根菸在路邊等着。

“哇,今天穿這麼漂亮”汪海洋邊說邊來拉肖琪的手“你別不正經,說,找我出來什麼事情?”肖琪依然是象往常一樣。

“沒什麼事情啊,找你出來玩啊,我們跳舞去吧”汪海洋每次總是有那麼多主意。

“我感冒了,也不想去哪些地方”

“那我給你買藥去吧”

“不用,我家裡有”

旁邊兩個長髮的青年偷偷笑了起來,汪海洋不屑地搖了搖頭,“你們先去舞廳等我,別在這裡當燈泡了”

兩個長髮青年嬉笑着往馬路對面去了。

肖琪望着湖邊的綠綠楊柳,心情卻一點也好不起來。

“你以後別煩我了,我們之間根本不可能的”肖琪又一次直接的對汪海洋說。

“是嗎,我不會放棄的”汪海洋也還是一副老油條樣子。

“懶的和你說,我回家了”肖琪邊說邊往回家的方向走。

“我們唱兩個歌了再回去嘛”汪海洋一把拉住肖琪,接着問卡拉OK的老闆

“有沒有“我愛你”這首歌啊,老闆?”

“沒有,“只有我恨我癡心”老闆搞笑的回答。

肖琪苦笑地搖了搖頭,兩年多了,不管肖琪怎麼拒絕,汪海洋依舊我行我素;她也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兩人走到肖琪家樓下時,恰巧肖琪的爸爸也剛回家;他早就清楚汪海洋和肖琪這件事情,而且他對汪海洋看法並不好,在他的心裡,從沒有想過會把女兒嫁給一個農村小子,何況還是個不上進的農村小子。

“琪琪,你先回屋去”肖琪的爸爸看肖琪進了院子,接着對汪海洋說

“汪海洋,我說你這人也太不知趣了吧,總這麼陰魂不散的纏着我們家琪琪,你也不瞧瞧你自己,你配的上我女兒嗎,你有什麼;城裡面有房子嗎?有錢嗎?你要是有本事哪天在城裡真混出個名頭我都承認我自己今天錯了,而且以後也不會干涉你和琪琪的事情;要是沒這本事,你以後再騷擾琪琪,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肖琪的爸爸說完,扔下被吼的傻傻的汪海洋,咣噹一聲關上了厚厚的院門。

“那你等着吧!”汪海洋捏緊拳頭在心底恨恨的說,他擡起頭來,眼睛像夜鶯一樣的望向深邃的夜空!

時間毫無疑問是這個世界上性格最倔強的,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讓他停下腳步;一晃眼,幾個月已經過去了,肖琪的服裝店已經開了起來;她開業的那天收到了汪海洋的一個花籃和一條信息

“我會證明給你和你的爸爸看的。---農村來的孩子!”肖琪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是她心底隱隱感到有一絲不安,她也無暇去細想,汪海洋這個人太天馬行空了;她覺得他再怎麼變都不會是她心儀的人。

李一峰已經漸漸習慣了工廠每天機械似的生活,只是工資遠沒有他預想的那樣,而工作量卻超出了他的想象很多;他經常聽見小廣西在抱怨“這老闆太黑了,把我們當機器在幹啊;真想不幹了,還是回家去舒服;某某廠的誰因爲工傷殘了條手臂賠了十幾萬回家了,爽啊。。。”

李一峰雖然不明白小廣西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是他明白這和工廠枯燥的生活和超負荷的勞動量以及不等價的工資是分不開的。於是乎小廣西成了宿舍所有人調侃的對象。

“你想發財,不做事情可以啊;某某地方有個書記爲瘋女兒招親:去的給一棟樓,還有一百萬現金,你去啊,但是那女人成天口水在流,連穿衣吃飯都不會”

“我去啊,只要他給錢我肯定去”小廣西也總是這樣認真的地回答。

李一峰從沒有取笑過小廣西,他只是偶爾有些同情他,就象同情自己一樣,這感覺他也說不清楚;但是有天晚上上夜班時,小廣西的一個舉動讓他徹底震撼了,他這輩子也忘不了那一幕,他親眼看見小廣西將自己的手臂送進了啤機,看見小廣西大聲哀嚎着倒在了血雨中。。。

那一夜,李一峰一閉眼就看見滿天的血雨在空中飄灑......

小廣西傷好後拿到了工傷賠的十多萬,有人看見小廣西是歡笑着坐上回家的汽車的。

原來人面對貧窮既然可以有這麼大的勇氣,金錢的魔力真是可以讓人瘋狂。

他同情佩服小廣西的同時更多的是爲他感到悲哀!

貧窮哪些年還是壓在很多農民身上的一座大山,它讓你踹不過氣,翻不過身,它壓彎了不少人的脊樑,撕碎了不少人的尊嚴。。。

十月份,李一峰得到了弟弟要去參軍的消息,他很想回去,但是卻請不到假,無奈他只得放棄。

他託姚帆給弟弟送去了他一個月的工資,並寫了一封滿懷激勵的信叫姚帆轉交給弟弟,他總覺得虧欠弟弟和妹妹的,因爲那時候爲了讓他上大學,弟弟和妹妹同時都退學了。

“肖琪,生意怎麼樣啊”

姚帆有天突然出現在了肖琪的服裝店門口。

“混日子啊,還能怎麼樣,哪象你,有事沒事開個車到處在追女人”

“哈哈,我們沒有人追當然要主動追別人啊,傳宗接代可是大事情啊”姚帆嬉笑着說“告訴你個事情,不知道你聽說沒有?”

“什麼事情,別婆婆媽媽”

“汪海洋被抓了,這次估計要判十多年哦”

“啊。。。”

肖琪一下子僵住了,自從上次汪海洋給她發信息後,她就再沒有見過他,她有時候還覺得納悶哩。

“因爲什麼事情啊”

“盜竊,他和另外兩個把某某企業的保險櫃撬了“

肖琪似乎明白了點什麼“你可以見到他嗎,同學一場,我買條煙你幫我去看看他,可以不”

“有情義,不愧是談過朋友,哈哈,好的,我幫你找人去看看”

“你個臭嘴巴,什麼談過朋友,難到你不是他同學啊,沒事快滾,別在這裡影響我坐生意”

肖琪邊說邊將姚帆往外推去,“不講感情,來了煙不煙,酒不酒的,還往外趕,以後再不來了”

姚帆一臉的不忿。“好了,好了,下次吧,今天沒有時間,晚上我要去省城打貨”

送走姚帆,肖琪呆坐在櫃檯前,他沒有想到汪海洋的性格會是這樣的叛逆;她爸爸已經把那天和汪海洋說的話告訴過她了,她知道汪海洋肯定是爲了賭這口氣才鋌而走險的。

她惋惜:如果汪海洋把對愛情的執着和瘋狂用在事業上,那他一定又會創造一個農民的傳奇!

一九九八年。

而今的李一峰已經從一個普通的員工做到了人事經理的位置,說實話,這也得緣於他寫的一手好文章受到了**老董事長秘書葉子的關注。

這幾年間他只回去過老家一次,終於艱難地將父母搪塞到畢業了,他既愧疚又興奮,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而弟弟李一剛在部隊已經是班長了。從他寄過來的相片中,他看見了一個英姿颯爽,滿面正氣的軍人弟弟;他很爲李一剛感到自豪。

姚帆在父母的安排下已經和某領導的女兒結婚了,也搖身從司機變成了城建局的一名正式工。

肖琪的生意也做的風生水起,已經在縣城開起了分店。

不知爲什麼,李一峰這幾天心裡很爲弟弟擔憂,由於氣候異常,暴雨連連,我國一些地方遭受了嚴重洪水災害。

李一剛已經隨部隊站在了抗洪搶險的第一線,而且這幾天電視上不時在滾動播放險情,他的心幾乎天天都懸着;國家領導人也都在第一時間親臨災區在指揮搶險,足以想象險情是多麼的嚴峻。

但是每當看見電視上那人山人海紅旗飄揚的搶險畫面出現時,李一峰的心也隨之澎湃:洪水無情人有情!

那幾天幾乎每天一下班了他就和大多數人一樣跑到廠外面的小店門口坐在那裡看新聞,那場景真象小時候村子裡放電影,熱鬧而又莊重。

李一剛的來信裡沒有談他的艱辛,談的更多的是農民和麪對災難時的豪情以及軍民一家的衆志成城;

李一峰從他這次來信裡,看見了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他長大了,成熟了。

部隊真是一個大熔爐,他可以讓你改頭換面;令你的靈魂重新得到洗禮!

“小李,幫我研究下馬報,給我找幾個好號碼”葉子又拿着兩張馬報跑到李一峰的辦公桌前。

李一峰心裡又好氣,又好笑,這個來自四川山村的小女孩纔剛滿十六歲,卻總是小李小李地這樣叫他。

但是葉子決對是屬於任何男人見了都會有想法的那種女孩,她長的就象那畫裡的美人,S形的身材,水汪汪的一雙大眼睛看誰都象會說話一樣,皮膚白的象羊脂,櫻桃小嘴講起話來臉上總掛着夢幻一般的兩個酒窩。

他比李一峰晚接近兩年才進廠,但是一進來沒過多久就成了老董事長的秘書,廠裡的人都說她是被老董事長看中了她的容貌,但是李一峰從沒有歧視過她,沒有她的美言他的詩寫的再好,他也不可能坐到人事經理這個位置上來。

xx彩,是一些莊家利用**的賽馬進行的地下賭博,它一出現,就迅速蔓延;幾乎是所有廣東人和外來工熱衷的一項事情;雖然**抓的很嚴,但是卻一直爲人們所癡迷;尤其是潮汕之地,爲了這個跳樓的,神經失常的比比皆是。

葉子也不例外,她是每期必買,但總是輸的多,贏的少;李一峰勸過她不少次,但是她總是說“無聊啦,要不一天到晚做什麼,無聊死了”

“好吧,等下我幫你看”李一峰和往常一樣爽快的答應。

“OK,中了請你吃大餐”葉子笑着離開了,李一峰搖了搖頭,打開報紙幫她研究起那些和中獎數字牛馬不相干的詩詞和圖案來。

春節馬上又要到了,工業區逐漸冷清下來;廠裡的工人已經回去了不少;李一峰沒有打算回去,票不但昂貴而且難買;他回去一次已經摺騰怕了,新年的氣氛正濃,假期基本就已經結束了,短暫的幾天假根本慰藉不了他那顆思鄉的心。

但是那時候的農民基本都是這樣,年前蜂擁而回,到家毫不吝惜的把在外面辛苦節約的錢用在孩子,老人,房子上面;然後年後又撇開孩子依依不捨的啼哭,老人滿目瘡痍的牽掛潮水般涌回來;這情景就真真如漲潮一般,潮來潮往,但是淘不盡的是永遠的離愁和無奈。

是誰?

象風般四處飄蕩,沒有港灣;

又是誰?

如浮萍一樣,隨波流浪,無法停息!

是你嗎,還是我;

還是繁華都市裡行色匆匆的你們?

每當桃花盛開,

有多少人在等待?

又有多少人不想離開?

春天的傍晚,

揚起的漫天油菜花香裡。。。

是家的相思,

親人的牽掛;

還是,

現實的無奈?

李一峰在宿舍裡讀着這首寫外來工的小詩,淚水不止一次在眼眶裡迴旋。

“小李,我今年也不回去了;到時候我們一起過春節啊”葉子在廠門外榕樹下遇見了李一峰

“怎麼樣,我們臨時做個伴,呵呵”

“行啊,到時候多喊幾個老鄉,我們也過熱鬧點”

“沒問題,年夜飯我請!”葉子豪爽的笑道。

葉子剛進廠時和李一峰在一個工組,他聽工友說李一峰經常寫東西發表,所以也時不時的找李一峰拿些文章看;偶爾自己也寫點小詩讓李一峰幫忙修正;她說自己讀書時的夢想就是當個作家,可惜家裡太窮了,初中沒讀完就只有出來打工了。

李一峰很理解她的感受,有太多的人因爲貧窮的原因遠離了自己最初的理想。但是李一峰一直沒有放棄,一直在堅持,他覺得不是所有的理想都只有在肥沃的物質土壤下才可以生存的;只要堅持努力,就一定會有收穫的,就象父母在家種稻子,沒有足夠的肥料,但是勤除草,勤耕種,每年不一樣在豐收嗎!

廣東的春節似乎只有一兩天,這是李一峰自己的感受,他不知道廣東人自己是怎樣過的。反正初三的街上就感覺不到一點過年的氣氛了;這和農村老家的春節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

在農村,從初一到十五,春節喜慶的氣氛凸現在農村每一處地方:家家戶戶的紅對聯,滿地的鞭炮屑;踩龍船,舞獅;特別是夜晚小孩打着的燈籠象閃耀的火炬,將喜慶四處照亮。。。

李一峰宿舍就剩下了他自己一個人,廠裡也幾乎看不見幾個人了,除了留守的保安;沒有回去的一些工人也將家裡的習俗用在了廣東,到處找老鄉走動去了。

葉子好像和李一峰一樣,也窩在宿舍;初二的早上李一峰在廠門外的小店遇見了她。

“一峰哥,新年好!”

“新年好!”李一峰有點詫異,這小女孩今天怎麼不叫他小李了,而且突然換了個稱呼。

“你沒有去找朋友玩啊”葉子笑着問。

“沒有,好的都回去過年了”李一峰有點失落的回答。

“反正沒有事情,我們去廣場逛逛吧”葉子提議。

“好吧”李一峰也無聊,何況又面對葉子這樣的美女,不知道有多少工友想和她搭訕都沒有機會哩。

廣場上冷清的有點讓人窒息的感覺,基本上看不見幾個人,兩個人就這樣漫無目的的這樣走了一會兒

“一峰哥,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不如我們去桂林玩幾天吧,讀書時就在書上看到“桂林山水甲天下”我們去見識下吧?”

說實在的,李一峰也愛好祖國的大好山河,也想有天能夠去全國各地領略一番,但是想想昂貴的開支,他覺得目前來說這想法有點奢侈。

“開銷算我的,你就當我請的保鏢,怎麼樣;你也不放心我這個朋友一個人出去吧”葉子似乎看出了李一峰怎麼在想。

“那行,明天見”心裡經過一番掙扎,李一峰點頭了。

“所有的再見中,我只喜歡明天見!”葉子調皮的笑了笑,蹦跳着走了。

李一峰簡單的帶了幾件衣服和葉子踏上了桂林之旅。

岩溶山水的灕江,奇絕山水洞石的陽塑,喀斯特風貌的銀子巖,以及透着遠古氣息的靖江王城;讓李一峰不得不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物弄人。這如詩的美景讓李一峰也獲得了從未有的放鬆,心情愉悅的象灕江水一樣清澈見底。

葉子一路上也是歡歌笑語,時不時的還挽着李一峰的胳膊,儼然一對戀人。

李一峰開始還有些不自然,幾次過後也由着她了;美景佳人,李一峰感覺自己這幾天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旅途結束的前一天晚上,葉子硬是把李一峰拉進了一間酒吧。

“今天我們喝個痛快,明天快樂的日子就結束了;不醉不歸“

葉子纏着李一峰,兩人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啤酒;最後兩人相互攙扶着踉踉蹌蹌地回到了酒店,將葉子送回房間,李一峰正準備回自己的房間,葉子卻突然站起身來跑去把門反鎖了。

她一頭扎進李一峰懷裡。夢囈似的說道:一峰哥,我喜歡你!

沒等李一峰開口,她硬生生吻住了李一峰。

李一峰被葉子突如其來的舉動一下子整懵了,他一把推開葉子“葉子,你喝醉了;休息吧”

葉子愣了愣,眼睛楚楚動人的望着李一峰,兩行淚珠象晶瑩的珍珠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怎麼,你也和他們一樣看不起我,是不是?可是你知道嗎:我也不情願這樣,可是我又什麼辦法,我媽媽得了病要好多錢治療,我一個女孩子,我纔讀個初中,我能夠有什麼辦法把我媽媽從病魔手裡救回來,我曾經也有和大多數人一樣的夢想,想上大學,想當作家,可是我能嗎?我想留在學校都成不了現實。是的,我是做了老闆的情人,但是他給錢我醫治我媽媽,我拿什麼還他,拒絕他我連工作也許都會丟掉,來到這燈紅酒綠的世界,有多少人情願這樣,以前在家裡不敢穿的衣服,我們試着穿了,並且慢慢習慣,在家裡不敢說的話我們也開始說了,不敢做的事情我們也開始做了,我改變不了這個世界,我只能選擇服從啊,爲了媽媽,我只有放下我自己;但是我決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

葉子說完已經哭的梨花帶雨了。

李一峰僵在了那裡,他沒有想到平常看上去樂觀的葉子身上既然揹負着這麼深沉的一副十字架。

“葉子,對不起,我沒有看不起你;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相反,我覺得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是我的驕傲!”

李一峰掏出紙巾去給葉子去擦臉上的淚水,葉子卻一把將他摟住推倒在牀上了…

上班後,李一峰收到了肖琪每月準時的來信;幾年了,肖琪始終在信中暗示他,但是他總是迴避着;他覺得他們之間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壕溝,他不可能走進她的世界;他認爲至少肖琪的父母不會答應他這個窮小子走進他們的生活。

肖琪在信裡告訴他,自己已經談朋友了,對象是父母介紹的,家裡也是做生意的,對方人還比較老實。她想問問李一峰的意思:因爲家裡人最近總是催着她結婚。

李一峰心情沉重的給她回了信,在信裡他誠摯的祝福肖琪幸福!

五月一號,是肖琪結婚的日子;李一峰花幾個月的工資買了一套化妝品寄給了肖琪;然後自己喝了個酩酊大醉,他想哭,但是哭不出來;他也爲肖琪高興,高興他終於找到歸宿了!

這個月,李一剛因爲在部隊表現突出被轉成了自願兵。

而李一峰的日子似乎越來越不好過了,他和葉子的交往老闆好像已經很反感了,總是時不時的找李一峰的麻煩。

他擔心的事情這一天終於來到了,由於疏忽,李一峰工作時出現了一點失誤;老闆直接把他叫進了辦公室,狠狠的把他訓斥了一頓,然後一紙解僱書丟給了他。並且話裡有話的對他說:人啊,隨時隨地都要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有多大的飯量就吃多大的飯,千萬可別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啊。

李一峰沒有吭聲,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了他呆了三年的寄身之所。這是李一峰對這個廠的另稱,因爲這個廠招工不是很嚴厲,一般找不到工作的都會先進這個廠混生活;等有好的去處了就離去;再說普工的那點工資也着實夠可憐的,而工廠也似乎更喜歡這樣的廉價勞動力。

他明白這是遲早的事情;三年多了,他骨子裡那股闖勁總在時時翻騰,他明白自己這樣做下去永遠是實現不了夢想的。

在李一峰臨租的小房子裡,葉子給李一峰買來了做飯的廚具,並下廚做了一桌子的菜。

“出來了也好,在那裡呆下去也是沒有出息的”葉子安慰李一峰

“我這兩年也攢了一筆錢,到時你想做什麼我幫你”

“不用,我想找份跑業務的工作,這樣可以鍛鍊自己,也可以學點實在的東西,對將來也有幫助”

李一峰心裡早就計劃好了。

“那行,我託平常和老頭子在一起認識的那些人幫你介紹下”

沒有多久,李一峰就進了一家電子廠跑起了業務。

時光荏苒,2001年李一峰已經成了廠裡業務能力最強的人,有葉子在中間穿針引線介紹了一幫關係網,他輕車熟路;中間賺差價,拿回扣,訂單外發;李一峰已經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他時常感嘆,人際間的關係網確實有非常大的魔力。

2002年初,他毫不猶豫的拿出一部分積蓄租了個小廠房,招了十多個工人,開始接單自己做起來。那時候很多廠貨趕不過來,有很多外發的單,基本手工就可以完成,李一峰正是看到了這個商機,開始了他自己的創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