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年那般,劉瑞一家在小年夜那天的傍晚便回來了,家裡人雖然少了幾個,但是將要過年了嘛,每個人臉上都是掛着笑的,給來年找些福氣嘞。
家裡的大門都是大開着的,狗娃顛顛的跑了進來,身上穿的是件嶄新的冬衣,整個人看上去顯得精神了許多。紅繡還詫異了下呢,這孩子怎麼突然跑過來了。狗娃也沒有多說,走到劉萱面前,裡面是用張糖紙紙包着的糖塊,這孩子還注意到了劉萱是個愛乾淨的姑娘呢。
劉萱眨了眨巴眼,抿了抿嘴,伸手從狗娃手裡接了過來,甜甜的說了一聲:“謝謝狗娃哥哥。”
狗娃撓了撓腦袋,“沒什麼。我先走了。”說罷,又跑走了。紅繡憋着笑,這孩子還真是來去匆匆,劉萱把糖塊掰了兩半,一半塞到劉旭嘴裡,一半立刻往自己嘴裡塞。嘴巴鼓得大大的,朝着紅繡得意的看了一眼:摳不出來了。
大過年的,紅繡也隨她去。本是要限制兩個孩子吃甜食的量的,無它,孩子愛吃糖,紅繡不讓吃,劉瑞又是個疼愛侄子侄女的,一回來,就帶回好些個他們愛吃的,他們就晚上睡覺前偷着吃,長了蟲牙唄,自此後,被紅繡好一頓看管。
“下不爲例了啊。”紅繡揉揉兩個孩子的腦袋,警告道。
“哎——娘,我知道了。”劉萱樂滋滋的,牽着劉旭的手,“娘,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和弟弟拿幾個春捲給狗娃哥哥送過去啊。”
紅繡哪裡不知道她打的鬼主意,但是一定程度上,劉萱說的也沒錯,把炸好的春捲和肉塊夾了一碗,“小心些拿過去哦,不準再向狗娃哥哥要糖吃啊,要是被娘知道了啊,你們過年可就別想吃糖了啊。”
“哎哎哎,知道了知道了。”劉萱牽着劉旭就要走,紅繡不覺莞爾,“春捲都沒拿呢。”
劉萱吐了吐舌頭,“呵呵,忘記了啦。”說着,就過來端碗,走之前,劉旭還一本正經的說道:“娘,你放心,我會看着姐姐的。”
你們兩個狼狽爲奸的,還監督嘞……
“旭兒,你乖乖的,到時候,回來,娘給你酥酪吃。”紅繡挑挑眉,劉旭眼底精光一閃,默默的朝着紅繡點了點頭,兩人無聲間,達成了一個協議……
鄭芳娘一回來,還來不及規整帶回來的東西,便被劉瑞趕着去廚房幫着紅繡一起準備。過年嘛,自然做的豐盛了些唄,劉瑞還帶回好些吃食。紅繡一個人,自是做不完。
與幾個親近的鄰居互通一兩碗菜,道聲新年好,提前拜個早年。
劉萱和劉旭回來吃飯的時候,手裡也沒有空着,狗娃家今年殺了頭豬,他們手裡端了一碗凍豬耳朵,想想,就覺得很贊呢。
一家人吃了個心滿意足,紅繡和鄭芳娘坐在院落中,吃着瓜子,說些話,劉瑞則是在房屋上面再休整一番,過年期間,萬一下了雪,壓壞了屋頂可不是好兆頭。
幾個孩子則是在院子裡放炮火,噼裡啪啦的聲音與孩子們的笑聲交相輝映,添了好幾分喜色。劉曦酷酷的站在一邊兒,他自覺年紀大了,不願跟着劉萱他們胡鬧,但是吧,也放心不下,萬一炸了手可咋辦,他還是看着點兒的好。這可是當哥哥的責任呢,嗯哼,甜蜜的小負擔~
孩子們自是守不了夜的,過了子時,連大人們也是抖抖有些僵勁的身子,準備回屋去睡了。
殊不知,就在他們回屋休息後,沒多久,劉家的堆放柴火的地方就燃起了火,蔓延的極其快,顯然被倒了酒,火中還瀰漫着酒的味道,一間一間的燒了起來,風,也是個催化劑,‘不覺的’將劉家最近的人家,富貴家燒了起來……
紅繡迷迷糊糊中,突然聞到一股焦味混着一股怪味兒,猛地睜開眼,外面冒着火光,忙從空間取了水來浸溼捂住了口鼻,自然不忘把身邊睡着的兩個孩子,他們被紅繡搖醒,鼻子捂住帕子,面色驚惶。依着紅繡絕佳的視力,絕對不難看出外面有人影在走動,紅繡按着心驚心焦,安撫着兩個孩子,等着外面的人走開了,忙抱着他們出了屋子。有一個黑衣人瞧見紅繡,猛不然被嚇了一下,紅繡心一發狠,單手劈暈了他,又將他以頭搶地。
確定暈了個沒邊後,紅繡帶着兩個孩子走到了放水缸的院子空曠處,讓他們不要亂跑,自己獨身一人,將已經昏迷的劉曦抱了出來,又蹭蹭蹭的跑進了劉瑞的屋子,三個人,紅繡當下一下子扛起了劉瑞,抱住了鄭芳娘,拎起了劉蓉,趁着房子的橫杆還沒有掉下來之前,終於出了屋子。得虧家裡休整過了幾次,多是青磚瓦房,燒的到沒有那麼慘烈,還足夠有時間把他們都拎出來。
奔波幾趟,把家裡人拉出來,驚險的很,但時間僅僅也就過了那麼幾分鐘。直接取用空間水給他們都來了一捧潑了開,劉瑞與劉曦最先嚶嚀轉醒,瞅着眼前的火光,吶吶無言……
劉瑞深吸一口氣,就要跑回屋子去拿東西,現在有些地方還沒有燒的厲害,能拿多少東西就拿多少啊……劉曦忙止住了他,開玩笑,東西再貴重,能有命重要麼?
劉瑞也是想開了,撈起身邊的水盆就要救火……鄭芳娘醒來後,“啊——”大聲喊叫,寂靜的夜空,加了幾分的淒厲,使人聽得心驚。不待多嚎叫,鄭芳娘立刻反應過來就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劉萱和劉旭這才哭了開,那是真的張大嘴,撕扯的嗓子嚎叫,聲音淒厲的很。紅繡攬着他們,本想好好安慰的,但是遠處傳來的驚疑聲,讓紅繡確是沒有時間再說話了,拉住劉曦讓他照顧好弟弟妹妹們,自己跑到了富貴家,一腳踹開了門,從空間中扯出一張被子浸溼包住了自己。
幸好紅繡對富貴家還算熟悉,熟門熟路的來到了富貴媳婦的屋子,幾個小的孩子也是跟着富貴媳婦睡的,正好,不用多跑了,將身上的被子給他們包住,打了個結,一舉扛了起來,一腳踢開落下的房樑,逃了出去。
劉瑞見紅繡往富貴家跑,心中輕重自是有計較,牙一咬,也跟着過去,見紅繡跑到正屋,他便學着紅繡的模樣,用浸溼的布護着自己,跑到了堂屋,背起兩個半大小子,屋中迷煙還有些許殘餘的模樣,劉瑞腳一軟,防着摔下,用手撐着旁邊的桌子,沒想到被燒到了,手上的痛讓他精神了些,不顧身上的痛楚,硬是將兩個孩子背了出去,一呼吸到外界較清新的空氣,劉瑞咳得厲害,手上的傷更是疼的厲害。
轉頭一瞧,紅繡已經拎出了一包‘東西’,現下又跑回了二老的裡屋,劉瑞想叫出聲,嗓子卻是被煙嗆着,說不出話來,那叫一個急的啊。
村人聽見這邊的動靜,出來一瞧,好傢伙,居然燒起來了,還燒的那叫一個歡暢!忙抄傢伙,端水盆的,拽被子的,拿掃帚的過來幫忙救火啊……
李母一聽劉家着火了,一下子就癱坐在地,李仲和李季只好先跑過去幫忙,王氏也跟了上去,留下小王氏照顧李父李母和兩房的孩子們。李父一面抱怨着李母關鍵時候掉鏈子,一面焦急的不行,想要跑過去找她閨女吧,卻怕白髮人送黑髮人,腿軟的不行,他家和劉家隔得遠了,就是這隔得遠了,還能瞧見那邊漫天的火光啊,他作爲一家之主,又不能露出哀意,免得老婆子崩潰……
富貴二老的裡屋在裡面,燒的厲害,紅繡透着火光一瞧,富貴的爹半昏迷着,旁邊是拉拽着他的富貴娘,不停的咳嗽,富貴的爹的腳被一塊木板壓着,富貴的爹卻是無力了,自己也被嗆的厲害。眼淚嘩嘩,說什麼都再扒拉的木板……
紅繡當下不敢再遲疑,一腳踹開前面的障礙物,直接踢了個粉碎,褲腳燒了起來,把紅繡唬了一跳,直接一滾,褲腳的火滅了,她也來到二老的身邊,一下子擡起了壓着富貴的爹的木板,擋在頭上,這個裡屋的房子架構着實太容易塌了,多個保險總是好的。
“啊,劉璟媳婦兒,你怎麼來了,哎呦。”富貴的爹面色發白,見紅繡來了,心下自是驚疑,但是這時候也沒時間說那麼多了,“既然來了,快,快把老婆子扶出去,這裡就快塌了。”富貴的爹一見着紅繡就說了這句話,“快些,你們兩個快出去,別管我了,我這是出不去了,快,快啊……”
紅繡抿着嘴,拉起了掙扎的富貴的娘,將木板橫亙在富貴爹的頭上不高處,“李伯,你等着,我馬上就進來救你。”不是不想要將兩人都扛起,只是這個屋子真的快垮了,紅繡不得不一手抱着富貴的娘,一手揮舞着被子,擋着頭上不停落下的帶着火的柱子,短短几步路,走的比之前的幾個屋子艱難的多……
村人趕來了,照看着暈着的富貴媳婦兒還有幾個孩子,幾個壯年男子跑到了二老的屋子,紅繡把暈過去的富貴娘交給了他們,深呼了一口氣,又要返回,被人拉住了,“妹子,我們都在這兒呢,哪裡用的着你犯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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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那個把自己澆了個透心涼的李保柱,頂了個鐵鍋,包着一席棉被,衝了進去,不多時,便將富貴爹帶出來了……
火到了寅時纔將將熄滅,足足燒了一個時辰,一個晚上,這個小年夜,劉璟和富貴家都被燒了大半,周圍的幾戶人家也受到了點波及,比起劉璟和富貴家的慘況,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雖然房子燒成那樣,但是人還活着,這真真是萬幸了。最嚴重的就是富貴的爹孃因着黑煙吸入太多,年紀也大了,直接暈了過去,富貴的爹還有腿傷,赤腳大夫過來稍稍正了正骨……
大冬天的,老人家總不能躺在外面吧,里正沒有法子,只好將他們移到了自己家,第二天還是沒有醒來呢。大過年的,誰也不想往家裡招晦氣不是?
富貴媳婦不多時也就醒了過來,對着紅繡那是千恩萬謝的,要不是紅繡早早把她和孩子們扒拉出來,自己可不就燒成了黑炭了,央求這紅繡的大嫂,希望將孩子寄到紅繡的孃家那邊兒睡一晚,王氏哪好不應,當下就想着帶着紅繡她們一塊兒過去,好歹有片瓦遮頭,有面牆擋着風的。
聚集在劉李兩家附近的村人,救火有之,救人有之,看熱鬧,亦有之。婦人們磨磨唧唧,同情有之,擔憂有之,惡意揣測,亦有之。人性嘛。
“你們家這是造了什麼孽哦,這時節居然燃了大火,燒成了這個樣子,我家都被燒了半面牆,這個年可咋過!”一個婦人略顯刻薄,看着紅繡她們的眼神充滿的不滿。
“就燒了半面牆,唧唧歪歪個啥!”婦人的丈夫一喝,她立刻縮起來,不敢再說啥了,男人可是當家做主的,在家裡說一不二的,這年頭,可沒有說不打婆娘的說法嘞。
“這是惹了哪路神仙啊,這一年啊,黴運不斷的……”
“瞎說啥呢,這不就是把黴氣全掃光,下一年就是滿滿的福氣嘛……”
…………
“里正,是這個人放的火。”紅繡喘着氣,拽過被劉曦綁的跟糉子似的黑衣人,那個黑衣人頭上除了多了個包,臉上少不了這些熱血村民伸張正義,被打的鼻青臉腫。暈的不能再暈了。
人都暈菜了,里正問話自是不好問的,但是放火,呵呵,里正一腳踹了過去,然後走到一邊,抽了口旱菸,被打的鼻青臉腫的,一點也不妨礙里正認出這個不是他們村的人,好哇,哪裡來的外鄉人,敢在他們李家村放火,真是不想活了啊。
劉曦過來補個刀,“里正大叔啊,你瞧。”劉曦朝里正伸手,上面赫然是下九流的迷煙未點完的殘餘。
衆人見了,深吸了一口氣,這事,大發啊——這是存心好殺人吶。
里正急急啜了兩口煙,咳了幾聲,心緒那是久久不能平靜。
劉萱和劉旭真是嚇壞了,抱着紅繡一會兒都不撒手,紅繡忙抱起兩個孩子,坐在一邊,輕聲安慰,身上還披着二狗的娘特地帶過來的被子,天氣冷啊,剛剛救人的時候還沒有感覺,她沒穿棉衣,很是單薄。
王氏圍着紅繡轉了好一會兒,見她小腿褲子都被燒焦了,擋着人羣,俯□子一瞧,都燒的發紅,還長了泡,瞅着娘三兒,心下酸澀,勸着紅繡去敷個藥……
劉蓉整個兒嚇壞了,呆愣愣的看着屋子殘骸說不出話來。劉曦上前抱起她,輕輕的拍着她的背,好一陣安慰。
李季來回跑了幾趟,家裡沒有什麼安神的藥,只好熬了一鍋的薑湯給衆人服下,好歹不能再生病了都,年節時間,大夫哪是那麼好請的啊。
其他的人有的幫着劉家和富貴家去燒了的屋子裡找找還有沒有沒燒到能夠用的東西,有的回去洗洗睡了……這晚上,註定是無眠之夜嘞。
困死我了,太晚了,就不檢查了,明兒再說吧。可以預想到明天又要起不來了,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