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雙手將放着飯菜和湯的籃子遞給鄭老頭。
“剛纔是我們姑娘不懂事，還請你們夫子不要放在心上。宏小子跟着夫子學本事，哪能不交束脩？我們是粗人，但是也知道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只是幾頓飯的事情，本來就該孝敬凌夫子。這是我們宏小子的束脩，還請收下。”
鄭老頭沒有接玉氏遞來的銀子。
他一臉爲難的樣子。
“小老兒倒覺得你們姑娘的辦法可行。再說我們夫子本來就沒有打算收大家的束脩。”
凌盛逸剛結束了上午的課程，利用學生回家吃飯的時間休息一下，順便填飽肚子。
剛纔他去洗了個臉，出來時聽見玉氏和鄭老頭說話，又提起了自己，便走了出來。
“你們在說什麼？”
玉氏見到凌盛逸，連忙屈了屈膝，垂頭問道：“見過凌夫子。”
“你是隔壁的嬸子吧？不知道找我有什麼事情？”凌盛逸看向她。
“是這樣的。”玉氏將楚雨沁和鄭老頭的話重複了一遍。
“我們那姑娘就是愛開玩笑，夫子你別放在心上。只要你看得起那丫頭的手藝，以後都由那丫頭親自下廚。”
凌盛逸蹙眉，他看向鄭老頭。
鄭老頭察覺到凌盛逸的情緒不對，連忙跪了下來。
“是老奴自作主張，老奴是看主子吃不慣老奴的手藝，實在不想主子受罪，就想你能吃得下凌家姑娘的手藝，不如就勞煩她一起負責了。老奴還說給姑娘飯錢，可是姑娘說不用，乾脆就把束脩免了，老奴沒有問主子就……”
凌盛逸明白了整件事情，對玉氏說道：“以後不用麻煩你們姑娘了，家裡有老奴，還是交給他做，免得懶散。”
“至於束脩的事情，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收大家的束脩。每日只有三個時辰的學習時間，上午兩個，下午一個，其他時間隨便他們自己安排，我也需要時間看書準備科考。因此，在教他們的同時，相當於鞏固了一下我的學業。”
“夫子可是生氣了？是小婦人不會說話。要不，小婦人把束脩收回去，飯菜你還是留着。要不然，我們真是不好意思來麻煩你。”
凌盛逸遲疑。
楚家姑娘的手藝的確不錯，他也吃了不少美味佳餚，還沒有誰的手藝能讓他這樣驚豔。
明明只是普通的食材，也沒有奢華的烹飪方式，偏偏讓人心曠神怡。
只是……
男女有別。
就算再喜歡對方的手藝，也絕對不能迷戀。如果連口舌之慾都控制不了，以後如何幹其他的事情？
“不用了。”
凌盛逸只遲疑了一瞬間，還是拒絕了。
玉氏將籃子放到旁邊的櫃子上。
其他人還在等着她用飯。見她神情怏怏的，察覺到了不對勁。
“怎麼了？凌夫子不喜歡今天的飯菜？”
玉氏坐下來，搖頭。
“那你怎麼不高興？”
“凌夫子說以後不用給他送飯。他買了老僕，就是爲了讓他給自己打理生活所需。”
楚雨沁將筷子遞給玉氏。
“不用就不用唄，幹嘛這幅表情？我們還得求着他賞臉吃飯？”
“胡說八道。”玉氏瞪她一眼，“不交束脩，又不吃我們的飯菜，那以後他還會對我們宏小子好嗎？”
“娘！”楚雨沁明白了玉氏的心理，哭笑不得。
“凌夫子不收別人的束脩，可以肯定兩件事情。一是他不缺銀子，二是他是真心想要幫助這些村裡的孩子。這樣一個大氣的人怎麼可能那樣小心眼？你想多了。”
“我只是想着咱們是鄰居，要是他能對我們宏小子好些，我們宏小子以後也能有出息。”
“如果小弟是文曲星下凡，自然會有天神庇護，不用操心哈！”楚雨沁夾了一塊肉給玉氏，“嚐嚐這個。”
楚立宏和楚雨蘭也給玉氏夾菜。
“爹，你也多吃點。”
爲楚大山夾了菜，楚雨沁問出一個問題。
“爹，大房那邊找你了嗎？”
“沒有呀！”楚大山說道，“怎麼了？”
“我給娘做的那瓶面膏怎麼不見了？”楚雨沁微笑。
玉氏咳嗽一聲：“是我給的。”
楚雨沁看向玉氏。
“你奶說小翠快要說親了，要好好養養，聽說你做了面膏，就……”玉氏說到後面，腦袋快要垂到碗裡了。
“娘，你這樣做不是縱容他們再來找我們的麻煩嗎？如果再這樣下去，不管我在前面擋多少次，那都是沒用的。他們往我身上插刀，你還給他們開門，最後家裡所有的東西還是會被對方搶個乾淨，我的努力有什麼用？”楚雨沁放下筷子。
“不吃了，你們慢慢吃。”玉氏紅了眼眶。
楚雨蘭也放下筷子：“我也不吃了。”
楚立宏看了看玉氏，最終還是沒有跟姐姐和妹妹學。
雖然他的心裡也挺氣的。
“你娘是什麼性子，你是最清楚的。如果不給她，她又要鬧騰好久。我這不是不想她鬧騰嗎？”
“奶奶就像那洪水，眼瞧着就要淹沒我們的家。姐姐就像那面牆，擋住了洪水，哪怕她已經渾身傷口，還是不讓洪水破壞我們的家。然而孃的作法就像是拿起一個鐵錘，狠狠地敲擊姐姐的身體，在她身上敲了一個洞，讓洪水進來，最後姐姐的所有努力都成了泡影。”
“我明白娘害怕奶奶，可是這種事情也很好處理，你只說東西在姐姐那裡，奶奶還能找姐姐要？”
房間裡的楚雨沁越想越不舒服。
她辛苦做出來的面膏憑什麼要便宜大房的人？
砰砰砰砰！
她走了出來。
“大丫頭……”
楚大山和玉氏見她出門，又見她拿起旁邊的鐵鍬，不由得提心吊膽。
“小弟，在這裡陪爹孃吃飯，我馬上就回來。”
“大丫頭，你別再鬧騰了。”玉氏緊張地說道，“反正娘年紀大了，也不用這些，就當娘送給她的。”
“娘不用了，我可以扔掉，哪怕是扔掉，我也不會給大房用。娘要是想和他們大房生活，我可以馬上離開，不打擾你們的生活。”
玉氏臉色蒼白。
這句話有些重了。
什麼想和大房生活，她就離開，這是徹底地惱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