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她們回到後院時,正好看見珍珠一身狼狽的從廚房出來,手裡端着盤熱氣騰騰的魚。
“珍珠,你裙襬上怎麼有血跡?”
煙青色月華裙襬上帶着血漬點點,李氏就驚呼一聲,跑了過去。
珍珠尷尬的笑了笑,“娘,這是魚血,殺魚的時候,它蹦到了我身上。”
衆人恍然,難怪她身上有些亂糟糟的,髮髻鬆散,滿頭大汗,臉頰似乎被曬紅了一片,衣裙上有水漬與血漬。
“噗~”潘雪蘭就笑了,“珍珠,你是不是自己去撈魚了?臉上那麼紅?”
“嘿嘿,好久不撈魚了,手生疏了。”珍珠把魚放在廚房外的石桌上。
“你這孩子,好好的,怎麼自己跑去撈魚,看看,把自己曬成啥樣了?”
難怪一張小臉紅撲撲的,李氏心疼的埋怨她。
“小黑和秀珠要吃。”珍珠揮揮手,“沒事,娘,紅印子一會兒就下去了。”
“喵~”貓要吃,小黑躍上了石凳。
幽綠的眼睛緊緊盯着桌上的魚,口水都快掉下來了。
潘雪蘭拿出了小黑專用的盤子,笑着遞給了珍珠。
“你呀,不會等我們回來麼?大熱天的,非得自己折騰,快把裙子換下來吧,血跡幹了可不好洗。”
林婆婆點頭附議,盯着月華裙上的血漬,就皺起了眉頭,這裙子是李氏新制不久的,裙邊繡了曇花紋,秀雅而精緻,魚血濺上去,幹了確實不好清洗。
珍珠吐吐舌頭,把魚頭魚尾分到了小黑的盤子裡,它牙口好,特別喜歡帶骨頭的地方。
弄好後,忙洗淨了手,回房換了身衣裙。
“原來,縣令大人長得那般富態。”
“可不是麼,走路下巴都帶顫的。”
“可是,怎麼只有村長出來送縣令大人呢?”
“噓~平安他爹說了,縣令大人是不請自來的,玉生不待見他。”
“哦,原來是這樣,羅郎將官銜高,縣令大人也想過來巴結他吧。”
“這,就說不好了,咱們哪懂官場上的事情。”
李氏和潘雪蘭收拾着廚房,嘀嘀咕咕地八卦着。
縣令大人來了?去年他堂侄,那個叫張程遠的傢伙,還想抓了小金送給太子,想來他們一族,都是太子那邊的人,太子死後,樹倒猢猻散,原來依附太子的人馬都開始另尋靠山了。
這個圳安縣縣令也是如此吧。
難怪羅璟不待見他。
林婆婆坐在石凳上挑着魚刺,喂秀珠吃魚。
“秀珠,魚好吃麼?”看着盤子裡的魚去了一半,珍珠笑着問了一句。
“好吃~”秀珠砸吧着嘴,笑出了月牙眼。
珍珠就樂了,折騰了半天才蒸好了魚,不好吃可不行。
林婆婆對她豎起了拇指,表示味道很好,沒想到她還有一手好廚藝。
“嘿嘿~”珍珠不好意思笑笑,她的廚藝其實很一般,主要是佔了靈泉的便宜,她用靈泉把魚抹一遍,蒸出來的味道別提多鮮美了,這是小黑最喜歡的一道菜了。
她擡腳邁進廚房,就收穫了李氏一個白眼。
“你說你,不會弄魚就別折騰,把魚鱗濺得到處都是。”
“……”
她哪知道魚鱗那麼難刮,學着她們平日處理魚鱗的樣子,用菜刀逆着刮鱗,可魚身滑溜溜的,她一不小心還差點削了指頭呢。
潘雪蘭清理地面,抿嘴偷笑。
“娘,這有一纔有二嘛,第一次不熟手,以後多弄幾次就好了。”她這不是第一次動手嘛,珍珠就撇撇嘴。
“啊,還有下一次啊,你還是老實點待着吧。”想起她裙襬上的血漬,李氏就心疼那條裙子。
她閨女就是個手笨的姑娘,別看她煮出來的飯菜味道還不錯,可實際上,珍珠的刀工細活是很差的,切的肉薄厚不均勻,切的絲大小也不一,就連竈臺裡的火候現在還掌握不好。
李氏就把珍珠往外推,她剛換了衣裙,廚房裡溼漉漉的,碰到哪又髒了。
哎,被嫌棄了,珍珠無奈。
正好,她拉過李氏,把早上呂素青跟她說的話,告訴了李氏。
“呂先生考慮的也對,到了年關再定親,姜大姑娘都十七了,可不就大了麼。”李氏點頭,表示理解。
珍珠無語,擡眼望天。
“行,娘知道了,晚上羅副將過來吃飯,就問問他的意思。”李氏應道。
……
“少爺,張大人與年掌櫃送了不少賀禮,您看,要怎麼處置?”羅福回稟道。
張孝安的禮很豐厚。
檀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風,黑漆象牙雕芍藥插屏,君山銀針兩盒,整套鬥彩蓮花瓷碗和整套青花纏枝紋茶具。
還有一匣子禮金。
“記上冊子,放庫房裡吧。”羅璟瞥了一眼,隨口說道,“把冊子備一份給胡姑娘。”
“是。”
羅福恭敬退下。
“少爺,這張孝安打的什麼主意?”羅十三說道。
“還能打什麼主意,太子沒了,想另尋靠山。”
如今朝廷最大的兩派,就是三皇子與四皇子,還有些不站隊的清流。
可無論是三皇子還是四皇子,對原來太子的勢力都顧慮重重,輕易不接受他們的投誠。
羅璟當然也不會。
“這張孝安畢竟是圳安縣縣令,少爺,您這般冷遇他,他會不會對村裡不利?”羅十三有些擔憂,少爺雖然官職高,可畢竟常年不在鄂州,村裡有什麼事情也鞭長莫及。
“哼,他倒是試試看。”羅璟就冷笑一聲,“他靠着他本族堂叔張佑全才勉強混到了縣令的職位,太子一倒,他連往上送禮的門路都沒了,他腦子抽了纔會與我作對。”
羅十三點頭,少爺說得對,是他多慮了。
他們說了會兒話,王嬤嬤過來回稟。
“羅少爺,您府上的人手可能不大夠,特別是灑掃丫鬟和粗使婆子,這麼大的院子,光維持每日的正常灑掃清潔,就得耗費不少人力,您這就兩個灑掃丫鬟,明顯是不夠的。”
特別是像今日,宴請了全村人吃酒,端菜上菜的工作,連小廝護衛都拉過來幫忙,才勉強趕上了時辰。
廚房裡亂亂糟糟,廚娘與打下手的丫鬟至少得清整兩三日才能重新弄整潔。
“王嬤嬤,這事你和胡姑娘商量吧,從京城調一批過來,還是在當地買一批人,都可以。”羅璟也覺得人少,當初他調人過來的時候,考慮到人太多會讓珍珠不適宜,所以就沒選太多人手過來。
王嬤嬤點頭,她過來幾日,已經把這座新宅子的人事摸清楚了。
一羣人裡,最不配合的,就是劉嬤嬤與她的女兒柳絮兒。
劉嬤嬤仗着奶孃的身份,什麼事情都不幹,還經常對她的安排指手劃腳,王嬤嬤暫時沒有與她起正面衝突。
她女兒柳絮兒,身份只是二等丫鬟,卻總是端着架子,安排給她的事情不是推諉就是拖拉,沒有一點身爲丫鬟的自覺。
米香米蘭兩個大丫鬟都還挺配合,對她的安排基本沒什麼意見。
“王嬤嬤,我不在府裡的日子,內宅的事情就有勞你看顧了,胡姑娘不懂的地方,你多幫襯着點,以後羅府不會虧待你的。”羅璟知道,王嬤嬤從前是文昌侯府的三夫人沈氏院內的管家嬤嬤,因爲年紀有些大了纔去了別莊榮養,尤四小姐讓她過來幫珍珠,也是因爲她與珍珠比較熟悉。
“老身自當盡力。”王嬤嬤恭敬行禮。
她已經不是奴籍,以後再也不用自稱奴婢了,她來鄂州的原因,自由的身份佔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做了大半輩子奴僕,臨老了,能以良籍的身份入土,她也心安了。
……
早晨的陽光透過樹枝的縫隙照射在山道上,折射出斑駁的光點。
許多不知名的鳥兒在樹梢上雀躍鳴叫。
清脆悅耳的叫聲,如林間小調,悠揚歡快。
珍珠提着裙襬一路向上。
“要不要我揹你?”
少年燦爛的笑容帶着深沉與寵溺。
“不用,這條山路,我以前可是經常走的。”珍珠朝他皺皺鼻子。
“喵~”真慢,小黑蹲在一塊大岩石上,一臉嫌棄。
珍珠還了它一個白眼,繼續“吭哧吭哧”往上爬。
一隻大手就伸到了她眼前,珍珠舉起左手放了上去。
少年拉着她,在山道上閒庭信步。
兩刻鐘後,他們出現在後山那座山體陡峭巖壁橫生的山旁。
珍珠滿頭大汗,她拿出帕子擦了擦額頭和脖頸,大熱天的爬山,可真是受罪。
羅璟看着好笑又心疼,輕輕的幫她把臉頰旁的碎髮撥到了耳後。
“你直接讓小黑領着我來不就行了麼,偏要自己爬上來,累壞了吧。”
珍珠搖搖頭,繼續擦汗,“我不累,就是太熱了,這都八月了,天還這麼熱。”
她擦了一會兒汗,發現沒人回答,擡頭四看,羅璟鑽到附近的林子,不知幹什麼去了。
當即也不理會他,擰了帕子上的水漬,繼續擦拭。
忽地,一陣涼風吹過,帶着陣陣清爽,她詫異看向風吹來的方向。
羅璟摘了野山芋的葉子,很大一片那種,正給她扇風。
珍珠笑逐顏開,紅撲撲的小臉透着迷人的豔麗。
“波~”的一下,粉紅的臉頰被人偷襲了。
臉上瞬時飛起一片紅霞,暑氣未消,又添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