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鞭炮聲過後,羅福領進兩人。
一個是十里香的年祥霖,另一個是個生面孔。
三十七八的年紀,臉圓身胖,一身富態,走起路來下巴都微微顫抖。
年祥霖態度恭敬的引見,他就是圳安縣令張孝安,今日特地微服過來道賀羅府的喬遷之喜。
他話一出,廳堂內頓時一片譁然。
縣令大人竟然親自來了望林村。
趙文強用力眨眨眼,心裡一陣激動,剛纔年掌櫃領着縣令大人進來的時候,他還有些不敢相信,原來真是縣令大人來了。
張孝安卻恭敬地朝羅璟行禮,“下官圳安縣縣令張孝安,見過羅大人,恭賀大人新居落成。”
“張大人,不必多禮。”
羅璟表情淡淡的,張孝安原是太子太傅張佑全的族人,太子死後,太子黨派一蹶不振,張孝安的日子自然也不好過了,他微服前來道賀的目的嘛,不言而喻。
縣令大人給羅璟恭敬行禮,圍觀的衆人面面相覷,這才真切的感受到,羅璟那種上位者的氣勢。
雖然一直知道,他是四品的官員,但是羅璟從來沒在望林村穿過官服,總是一身颯爽英挺的勁裝打扮,村民打招呼時,臉上也多帶着笑容,與大家心中威嚴的官員大相徑庭,所以,潛意識內,衆人還把羅璟看成在胡家長大的有出息的少年郎。
年祥霖有些惴惴不安,他與胡家打交道多年,對這戶友善的人家還是頗有好感的,他擅自帶了張孝安前來,不知會否惹怒胡家的這位女婿大人。
羅璟在十里香定了酒席後,族裡的人馬上通知了張孝安,張孝安是堂妹年清媛的夫婿,要是能與四品的羅璟攀上關係,對他的仕途肯定是有好處的,所以,張孝安就帶着賀禮與他一同出現在了這裡。
衆人一番見禮,隨後落座。
縣令大人坐在主桌上,原本熱鬧的場面就冷卻了下來,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羅大人,下官冒昧來訪,還望見諒。”
“張大人客氣了,來者都是客。”
桌上兩人客套的你來我往。
一同坐下的衆人,都有些坐立難安。
只有趙文強眼睛泛光,趁着兩人客套對話間,對着張孝安笑着逢迎道:“張大人,能光臨望林村,真是望林村的榮幸啊。”
張孝安正愁氣氛尷尬,聞言忙轉過頭,望林村他有印象,是近兩年上升勢頭最兇猛的村落,他還特地召見過望林村的村長,好像就是眼前這位。
“你是望林村的趙村長吧?”
“是,是,正是小人,張大人還記得,深感榮幸。”趙文強心情激動,縣令是地方的父母官,他們附近十里八鄉的村長,還沒幾個能見過縣令大人的呢,他怎麼能不興奮。
“趙村長也來恭賀羅大人喬遷之喜,實在有緣。”
張孝安一臉溫和,笑着與趙文強寒暄,羅郎將爲何在望林村建了新宅,張孝安也打聽到了消息。
他從前被望林村村民所救,還與那戶村民的閨女定了親,將來必定會經常出現在村子裡,羅璟身後的靠山是大夏國戰功赫赫威名遠揚的四皇子,相比提倡儒學治國滿嘴仁義德化的三皇子,張孝安覺得四皇子將來坐上帝位的可能性更大些。
張孝安此行的目的就是爲了結交上羅璟。
……
“喵~”貓餓了。
村頭不時響起的鞭炮聲吵得小黑睡不着覺。
它一臉不高興地跳上了珍珠的膝蓋上。
“你睡覺前不是才吃過麼,這才過了不到一個時辰,又餓了?”珍珠笑嘻嘻地輕彈它的耳朵。
“喵~”太吵了。
“太吵了,與肚子餓有什麼關係?”珍珠好笑。
“喵~”不睡覺就餓了,貓要吃魚。
小黑有些撒嬌地拱着她。
“可是,廚房裡沒有魚,還得去撈,還得宰殺,好麻煩的,家裡沒人,都去吃酒了,你湊合着吃點別的吧。”
還得看着秀珠呢,她哪有空閒撈魚宰魚。
“喵~”虐待貓,小黑在她膝上打滾。
“……”
這小樣,越大越潑皮。
“小黑,吃魚魚。”秀珠跑了過來,烏溜溜的眼珠帶着希翼,“姐,我也要吃魚。”
“……”
這兩小祖宗,能不折騰她麼。
從雜物房裡拿出了抄網和木桶,珍珠認命的給小傢伙們撈魚去。
從側門去了隔壁的老宅子,藕塘裡荷花依舊開得嬌豔,荷香飄散在整個院子,清雅芬芳。
小黑小黃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後。
“秀珠,不能靠近池塘邊,懂麼?要不,以後別想姐帶你到池塘邊來,知不知道?”珍珠威脅着秀珠道。
“嗯嗯,姐,我知道。”秀珠忙回答,粉嘟嘟的胖臉很認真。
“小黑,你看着秀珠一點,我給你們撈條大草魚。”
“喵~”知道了,撈條大的,小黑湊近了秀珠,她要是敢靠近池塘,它就把小肉球撞回去。
珍珠失笑,轉身走近池塘邊,很久不撈魚了,也來了興致。
她圍着藕塘轉了一圈,仔細觀察着水底的游魚。
正想伸出抄網,突然聽見自己的院門被“啪啪”拍響。
這個時候,村裡的大大小小都在羅府吃酒,誰會跑到胡家來?
帶着疑惑,珍珠拉開了老宅子的院門。
探出頭一看,竟然是呂素青。
“呂先生,這邊。”
呂素青瞧見她從隔壁的宅子探出頭,愣了一下走了過來。
“胡小姐,您在這邊呀。”
珍珠把院門掩好,“是啊,我正撈魚呢,呂先生,怎麼不去羅府吃酒啊?”
撈魚?呂素青看着她手裡的抄網,胡小姐還真打算親自動手撈魚啊。
“席面還沒開,我就先過來一下。”
“哦,呂先生找我有事?”
特地跑過來找她,是爲了什麼?珍珠好奇地看着她。
“呃…”話到嘴邊,呂素青反倒有些不知如何開口了。
她原本是想找李氏說這件事情的,可是,映秋說,羅副將的事情,其實是胡小姐在管的,她左思右想後,還是過來了。
“喵~”快點撈魚呀,小黑就催促着。
珍珠白了它一眼,着啥急呀,沒看見有客人麼。
“呂先生,你說吧,有什麼事情都好商量。”
看她還在猶豫,珍珠就轉身,繼續觀察池塘裡的游魚。
呂素青一咬牙,把想要說的事情一股腦說了出來。
啊?想趕在羅副將走之前,把兩人的定親宴辦了。
珍珠想了想,提醒呂素青,過兩日就是中秋,中秋後不久,羅十三他們就得啓程回邊境了,這麼趕着定親,有些匆促了。
最主要是,定了親後,可就不好反悔了,悔婚在這個地方,女方受的損失可比男方大多了,而,羅十三他們肯定還得在西北待上一兩年,珍珠怕她們等的時間長了,到時候後悔可不好辦了。
呂素青忙搖頭,表示她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定然不會後悔,而且,要是等到年關的時候再定親,那他們成親的日子也得往後推,兩人年紀都大了,再推就更晚了。
年紀都大了?珍珠嘴角就抽搐起來,她可真聽不得這種話,十六七的姑娘與二十二三的男子就叫年紀大了。
艾瑪,放到前世,都是芳華正茂的花樣年華,到了這都變成大齡男女了。
珍珠心裡不得勁,隨口應了她,等問過羅十三那邊就答覆她。
呂素青頓時喜笑顏開,忙行禮道謝。
這是有多擔心自己閨女嫁不出去呀,珍珠無奈。
送走了呂素青,在小黑不耐煩的催促聲中,她開始了撈魚行動。
許是她太久沒撈過魚了,一次、兩次、三次……
都以失敗告終。
小黑就斜眼譏笑於她。
嘿,她還不信了。
珍珠挽起袖子,繼續圍着池塘轉悠。
一刻鐘後,曬得滿臉通紅的珍珠終於撈上了一條草魚。
看着抄網裡活蹦亂跳的魚兒,珍珠抹了把汗,心塞不已。
藕塘邊的荷葉荷花被她撈魚的時候攪斷了不少,好些都是七零八落,一片殘花落葉。
辣手摧花呀!珍珠仰天長嘆,凌希回來後,會找她算賬吧。
領着小人兒和貓狗,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院子。
開始與魚奮戰。
……
羅府的宴席未時就開始散席了。
張孝安的到來,引得全村的人都想要圍觀,畢竟底層的百姓,也許一輩子都沒有機會遇見縣令大人。
在望林村村民的眼裡,縣令就是最大的父母官。
張縣令親自駕臨望林村,那是村裡的榮幸。
可惜,羅璟沒給張孝安好臉色,連帶的,整個主桌上的氣氛都有些尷尬。
趙文強一張笑臉都快僵掉了,他察覺出羅璟的冷淡,又不敢輕怠縣令大人,只能吃力不討好的調解着氣氛。
好不容易纔熬到了宴席結束。
張孝安一直保持着溫和的笑臉,他不請自來,就做好了被冷遇的心裡準備。
羅氏兄弟是四皇子麾下得力的兩名大將,西北大捷最大的功臣,皇上都親自嘉獎了兩人,還爲他們翻了冤案,上升勢頭迅猛,走到哪都會被人敬着。
而,他的本家堂叔卻是太子詹事,無論是誰,都會提防着他吧,張孝安無奈地嘆了口氣。
宴席過後,張孝安知趣的起身告辭。
原本屋內的衆人都想起身相送的,羅璟只淡淡一瞥,大家又坐了下來。
最後,還是趙文強頂着巨大的壓力,把縣令大人送出了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