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袁家在圳安縣附近有兩三個莊子,近百畝良田,沿街的的商鋪還有五六家店面,在縣裡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這個袁振軒是袁家的小兒子,從小受家裡長輩的寵愛,長相也是一表人才,人中龍鳳。”胡秋香湊在王氏的身旁眉飛色舞的說着。
王氏縫着手裡的小襖子,眉毛都沒擡一下。
胡秋香見了,有些焦急,“娘,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姻緣呀,珍珠過了年也十五了,袁家的小兒子十八,年齡正當,家境又好,配着珍珠不是剛好麼?”
王氏手裡開始收線打結,然後用剪刀剪斷線頭。
“秋香,珍珠的事情不急,你管好你家的事情就成了。”
胡秋香臉色一變,她可是對袁家小公子拍了胸脯保證的。
“呵呵,娘,可以先定下來呀,袁家小兒子在縣裡可是搶手的女婿人選呢,要是錯過了袁家,珍珠上哪找這麼合適的人選呀。”
王氏瞥了她一眼,正色道:“珍珠的事情,有她父母做主,你做姑姑的,就別瞎參合,還有,你可別在外面頂着你二弟的名聲,瞎應承什麼,要是被我知道了,看我饒不饒得了你。”
胡秋香僵住了臉,“呵呵”的打着圓場,“娘,看你說的,我這不是爲了珍珠好麼,想着這麼好的女婿人選,配咱珍珠最合適不過了,要不是小燕嫁給了他表哥,我都想讓他做我家的女婿了。”
王氏一個冷眼掃過去,“瞎說啥,這是你一個當孃的說的話麼,小燕都成親了,你還說什麼女婿人選,這話傳到你女婿耳裡,看你怎麼收場。”
“我就是打個比方。”胡秋香訕訕一笑,“娘,袁家的小兒子真的很不錯的,你不爲珍珠考慮一下麼?”
“不考慮,珍珠不喜歡他。”王氏繼續穿線,準備縫釦眼。
她說道袁家小兒子,王氏見過,就在蔣曉燕的送親宴上,一身寶藍色錦緞長袍,頭上戴着鑲嵌着寶石的金簪,油頭粉面,眼神飄忽且輕浮。
珍珠看了他一眼,就偷偷告訴她,那個男的衣着浮誇,眼神輕佻,讓人見之不喜。
他是蔣曉燕夫家吳浩的表兄弟。
蔣曉燕嫁的吳家,是洛水鎮的一戶殷實人家。
蔣家這幾年,靠着養兔賣兔,家境開始一日好過一日。
蔣曉燕十五歲後,說親的媒人幾乎踏破了蔣家的門檻,胡秋香卻是一個都看不上,全是鄉下地方的泥腿子,條件最好的,也就是家有良田十餘畝的村中富戶。
而蔣曉燕見識過通身貴氣的顧五後,對村裡粗布衣裳的莊稼漢子也都提不起興趣。
兩母女一合計,覺得她應該要嫁到鎮上,纔不算埋沒了她的美貌。
於是,胡秋香就常帶着打扮漂亮的蔣曉燕出入洛水鎮。
還別說,蔣曉燕靠着自身的優勢,吸引了不少年輕俊傑的目光。
吳浩就是其中一個。
吳家在洛水鎮開了最大的成衣鋪子,即賣布料也賣成衣,生意做得挺紅火。
胡秋香兩母女是吳家的常客,一來一往間,兩人碰到了一處。
吳浩長相斯文秀氣,又是成衣鋪的少東家,身上的衣飾自然精細體面。
蔣曉燕膚白貌美,身姿玲瓏,一雙杏眼含羞帶怯。
兩人一見難忘,情愫暗涌。
吳浩是吳家獨子,自小受寵,對於他要娶一個鄉下姑娘,家裡雖然反對,但吳浩以絕食相逼,吳家兩老只能退後讓步。
蔣曉燕如願在兩年後嫁到了鎮上。
袁振軒是吳浩的表弟,家在圳安縣城,那日跟着吳浩一同去迎親,一眼瞧見人羣中亭亭玉立的珍珠。
他當時就雙眸泛光,沒想到鄉下地方,居然有這般美貌的少女。
與送親的一方一打聽,知道她是新娘的表妹,家住在臨鎮的望林村,是村裡的富戶,他當即覺得兩人有緣,想方設法的接近她,卻被她身旁的王氏擋了回去。
袁振軒不甘心卻又不好任着性子胡來,於是,找了胡秋香打探消息。
胡秋香聞言,心中大喜,這個袁家可比她女婿富貴多了,縣城裡的宅子都三進的大院落,有錢有地,她要是促成了兩家的婚事,那還能少了她的好處麼。
於是,她拍着胸脯讓他放心,定會用心促成兩人的好事。
袁振軒大喜,隨即塞了兩錠十兩的銀子給她,說是給她的跑腿費。
胡秋香見狀,心中打起了小九九。
忙完了蔣曉燕的婚事,她沒着急回孃家,而是等了一個多月後,袁振軒忍不住來催促了,她才慢悠悠地回了望林村。
在她的認知裡,這件事情能有七八成的定數。
袁家在縣城是數得上數的大戶,家裡有田產有商鋪,袁振軒長相也不差,看上了珍珠,簡直是二弟家天大的福分。
雖然二弟在望林村算是富戶,可與縣城的袁家相比,那肯定是差遠了。
可讓胡秋香沒想到的是,她才向她娘開口,就立馬被否定了。
她的心像燒開的滾水般沸騰不已,怎麼和她想的不一樣呢,袁家這麼好的條件,她們居然還不心動。
說什麼珍珠不喜歡,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只要長輩同意,哪有孩子講話的餘地。
胡秋香無法,藉口去看秀珠,拎着一盒點心,去了村口。
每次看到滿山火紅的楓樹林,胡秋香都覺得氣悶得慌。
二弟一家日子越過越好,派頭也開始學着大戶人家,種了滿山的楓葉爲背景,襯托着山底的屋舍,遠遠地看着,真如那有錢人家的別院似的。
李氏抱着秀珠在廳堂招呼着胡秋香。
“秀珠,叫大姑。”
“大姑~”
“哎,秀珠真乖,來,大姑給你糖吃。”胡秋香有備而來,從懷裡的掏出小包的飴糖,從裡面挑了一顆遞給了秀珠。
李氏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珍珠一向嚴禁秀珠吃糖。
秀珠眼睛一亮,立馬接過放進嘴裡,“咂咂”的吃得香甜。
李氏無奈,把桌上的茶杯朝胡秋香推了推,“大姐,喝茶。”
不知道她這位大姐找她有什麼事情。
胡秋香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隨後開口問道:“二弟呢?”
“他去把家裡的田翻一翻。”李氏用手帕擦着秀珠流下的口水。
胡家這幾年斷斷續續又買了幾畝地,連着從前的,共有十二畝良田,望林村田地少,十二畝田地,已經是把能買的都買了,還分了老宅那邊幾畝,兩家的田地算起來一共是二十五畝了。
水稻收穫後需要進行秋翻地,爲來年的種植做準備。
胡家兩兄弟都一同去了,雖然有條件請得起長工幫幹活,但兩人加上胡老爺子都是幹慣活計的,讓他們整天啥也不幹,光看着別人幹活,他們渾身難受得慌。
所以,除非農忙搶收時,會請長工幫忙,別的時候,還是自己親自動手幹活的。
胡秋香暗暗撇嘴,一家的男人都是勞碌命,明明有錢請長工,還非得自己親自下田耕種。
“咳咳~”胡秋香左右瞧了幾眼,“珍珠呢?”
李氏奇怪的瞧了她一眼,這大姐把家裡的人都問了個遍,到底想說些什麼?
“在屋裡練字。”
練字?胡秋香臉色一頓,她想起了,如今整個胡家,除了梁氏那蠢婦,別的人都在跟着先生習字唸書。
她聽到這件事的時候,還嗤笑了孃家人,年紀這般大了,還學習認字有什麼用處。
現在想起來,發現他們還當真跟着先生學了三年了。
多少都帶上文人的氣息了。
胡秋香有些嫉妒。
“二弟妹,珍珠過了年十五了吧,準備給她說哪裡的親事呀?”胡秋香支起笑臉問道。
李氏心中一突,開始警惕起來,“大姐,珍珠還小,親事還不着急。”
“怎麼還小呀,村裡的女孩子哪個不是十四五歲開始議親呀,我知道,你是心疼珍珠,可是呀,男大當娶女大當嫁,不能因爲心疼孩子,而耽誤了她的將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胡秋香勸着她。
李氏聞言,猜出了胡秋香的來意,“大姐,珍珠才十四,親事等過了年再尋也不遲,還有,珍珠從小就有主見,她的事情還得問過她才行。”
問珍珠?胡秋香想起王氏說過,珍珠不喜歡。
胡秋香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的,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麼,袁家有錢有田,嫁過去就是貴夫人的命,偏着一個兩個的不打緊的樣子,要是曉燕還沒成親,她都想讓曉燕嫁給袁振軒了,袁家比吳家富貴可不止一點點。
她按捺住心中的悶氣,把袁家的情況以及袁振軒對珍珠的青睞說了一遍。
李氏聽完,壓下心中的詫異,“大姐,這事你跟娘說過麼?”
“……,自然是說過啦。”胡秋香不自然的道。
“那娘怎麼說的?”李氏繼續問。
“……,呃,就是,她的意思是,還得問問你們。”胡秋香眼睛向一旁飄去。
李氏看着她,突然笑道,“虹玉做了紅棗糕,一會兒給二老送點過去。”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胡秋香有些惱羞成怒,氣憤的站起了身子,“我這可都是爲珍珠好,袁家有錢有地有商鋪,嫁過去就是現成的享福,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秀珠被她拔高是聲音嚇了一跳,嘴巴一扁,就要哭出來。
“滿意不滿意是我家的事情。”門口處,珍珠神色冷峻的看着胡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