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雙手緊纂起,好半響才道:“不錯。”
“我那時不給你兵權,是因爲你性子還沒成熟到能控制它的地步。”
皇帝冷哼了一聲。
“我與我的兄弟們,從沒有奪權之心,更沒有……”看着皇帝冰冷的面龐,蕭真知道自己多說無用,或許他對她始終是有戒心的,或許他懂她所說的話,只是不想讓她再掌權了,可不管是哪一種,他都會下令殺了他們。
她與他是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朕只問你一句話,你到底跟不跟朕回去。”
回去做什麼?蕭真望着皇帝隱忍着怒氣的臉,對於她的離宮,特別是丞相還跟着她走,他心中的怒氣可想而知,她只是不明白這會他怎麼又來叫她回去。
“不回。”蕭真聽到自己平靜但堅定的聲音這麼回。
“你當真以爲朕不敢殺你嗎?”皇帝一手突然抓上蕭真的手,以身高之差逼視着眼前的蕭真,在對上她黑白分明的黑眸時,心裡莫明的有股挫敗之感。
“我可以死,但不是被任何一個人殺死,而是戰死。”蕭真直視着他,平靜的目光終於染上了一絲的哀傷:“姒墨,我和兄弟們可以隨時死去,我們可以爲百姓而死,可以爲大漢而死,可以爲你而死,但絕不會是因爲你的私慾而死。”
“不要說得那麼冠冕堂皇。”皇帝壓抑着聲音:“朕不信你真一點也沒想過奪權。”
“我沒有。”蕭真的回答沒有絲毫的猶豫,同時也甩開了皇帝的手。
“跟朕回去,朕就饒你和丞相不死。”
“我不會再回宮裡。”
“這裡周圍都是朕的御林軍,他們並不知道你是大將軍,所以他們只會聽叢朕的命令,蕭真,你根本就逃不掉。”
“那就戰。”
皇帝一愣:“你說什麼?”
蕭真深深凝望着這個她愛了十年的男人,從少年皇子到如今集政權於一身的皇帝,點點滴滴繞在心口,她很想問他,也問出了口:“姒墨,你愛過我嗎?”
皇帝站着的身子一僵,望着這張平凡的面龐,哪怕在問這種話時,她的情緒也是不顯露半點的,但他知道她一直在想問他這個問題。
想到那天她的離開,他問總管許福的那個問題,許福是怎麼回答他的?
‘皇上愛皇后娘娘,只是不知而已’
不知而已?不,他根本就不愛這個女人,如果愛了怎麼可能不知?他對她沒有對錦妃那樣的心動,也毫無憐惜之情,他喜歡的應該是像錦妃那樣時而撒嬌時而溫柔可人的女子,哪怕偶爾的刁蠻任性也是那般的可愛。
“不愛。”皇帝聽到自己這麼說:“朕永遠不可能愛上你。”是的,永遠不可能。
蕭真點點頭,意料之中的事,她問這一句也就是斷了自己的對他的念想而已,不問心裡總是抱有着那一絲幻想,呵呵,真是沒想到此時的她竟然還能如此幼稚。
“你去哪?”見蕭真轉身離去,皇帝攔住了她。
“去找我的兄弟們。”
“不許去。朕說過了你必須跟朕回宮。”
“那個地方,我再也不會回去。”
“朕寧可殺了你,也絕不會讓你離開,大漢丟不起這個臉,朕也丟不起這個臉。”皇帝突然從一旁御林軍的腰中拔出了劍指向蕭真的胸口。
不遠處的小神醫看到這裡的情景,着急了,見到身邊的丞相目光雖然緊緊看着家姐,但神情並不顯得驚慌,道:“你不着急嗎?”
“她若活着,我陪她走天涯海角,她若死,我也不獨活。”韓子然淡淡說道。
小神醫愣愣看着丞相寡淡的面龐,這句話就像隨口說說一般,但他的眼神認真的嚇人:“你,你和家姐哪來這麼深的感情?”
韓子然淡淡一笑:“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追着一道光前進着,她就是那道光。”
時彥突然咦了一聲,他的目光落在韓子然精緻的側臉上,當丞相說出句話時,他周身的氣息似乎有了些改變。
另一邊,蕭真看着指着自己胸口的那把劍,走了一步,讓劍抵住了她的胸口,只要劍再往前一寸,就會刺傷她。
“你以爲朕不敢殺你嗎?”皇帝沒有退後,而是怒瞪着這個讓天下人恥笑他的女子:“朕手中的劍若再往前……”聲音嘎然而止,蕭真一個邁步,他聽到了刺穿肌膚的聲音。
多麼熟悉的聲音,在很多年裡,這個女人護着他一路披荊斬棘,爲他擋下了無數的劍,數次他被她摟在懷中,那些本欲殺他的劍紛紛落在她的身上,他耳朵裡經常聽到的便是這種聲音。
鈍痛在心裡蔓延,一點一點的痛楚從心裡傳開,皇帝看着她漸漸染紅的胸口,嘴脣一顫,說不出話來。
“姒墨,十二的守護,我蕭真從沒有做過一點對不起你的事,在此之前,我的心,我的人,我的意志,我的信仰全部只屬於你一個人,只爲守護你一人。”蕭真一字一字說來,聲音有力果決,她的雙手握上皇帝手中的劍,一使力,身體被刺穿,一滴一滴的血從劍尖落下:“這一劍,我們之間的君臣之情,夫妻之情到此結束。”
“你,你說什麼?”
蕭真握着劍的手一使內力,震開了皇帝,折斷了劍柄,一用力,整把劍迅速刺沒入了她的身體,再從她的身體橫穿射入了對面的那顆樹上,直到沒入樹身爲止。
她的身子依然站得很直,因爲她是戰士。
不遠處候着的許福看到這場景,在心裡哎喲了無數聲,皇上喲,他的皇上喲,皇上前來不是爲了叫回皇后嗎?怎麼,怎麼變成這樣了。
看着蕭真一步一步遠去的身影,皇帝的腦海裡迴響的是她方纔的話,君臣之情,夫妻之情到處結束?
“躬箭手。”皇帝聲音厲吼。
隱在山谷周圍的弓箭手迅速將手中的弓箭指向了離皇帝數步之遠的蕭真。
“蕭真,你結束不了,就算朕不愛你,你也只能是朕的皇后,大漢的皇后,朕寧可殺了你,也要杜絕天下人的嘲笑。如果你膽敢再往前走一步,你,丞相,小神醫必將萬箭穿心。”皇帝的聲音幾近於吼,他不敢相信她真的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蕭真擡頭看着周圍數百名弓箭手,箭頭在陽光之下閃着冰冷寒光。
見蕭真停住步伐,皇帝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可下一刻,鄂然。
“本將軍在此,誰敢放箭?”渾厚的內力突然從蕭真身上發出,束髮的頭帶也被內力彈開,青絲如瀑直披在背上,九個字伴隨着她果決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山谷,一把匕首出現在她手中,下一刻匕首變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凜冽的殺氣。
青絲飛舞,挺拔身軀,一身深衣,手持長劍,昂首而立。山谷中的女子一身的殺氣,黑白分明的雙眼不帶任何情感的巡視着山谷中的箭手和御林軍,冷冽而霸氣。
閃着寒光的箭頭迅速的消失,幾乎所有的弓箭手和御林軍都單膝跪在了地上,他們什麼也沒說,靜默的跪着。
熟悉的殺氣。
熟悉的聲音。
熟悉的身影。
除了大將軍,只有大將軍。
他們效忠的是皇上,但共患難共生死不能忘,瑞王之亂,是誰力挽狂瀾,大漢的子民不能忘。
御林軍的首領對着蕭真高聲道:“皇后娘娘,下次再見面,我們便將是敵人。”說完,首領對着皇帝下跪:“請皇上責罰臣的擅作主張。”
“請皇上責罰。”聲音震天,所有士兵都轉身朝皇帝下跪,身形動作一致。
蕭真最後深深望了這些她曾帶過的兵一眼,轉身朝着韓子然,小神醫,時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