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珮琳接到伊藤哲的電話的時候,還沒有休息,正在同張蘭熙聊天賞景。
她們住的客棧是臨河而建的,河水沉靜,紅色燈籠泛着微光,傾灑在水面,朦朧而又美麗。
好幾天沒有同伊藤哲講過電話,鍾珮琳是很高興的,笑着問了他最近的情況,在聽見伊藤哲的話後,臉上的笑容如潮水般褪去,瞬間變得煞白。
“你騙我的是不是?”鍾珮琳目光緊鎖着動作優雅緩慢的倒着茶慢飲着的張蘭熙,暖色的燈光下,她的臉格外的柔軟,可是神色有些恍惚,她的手慢慢的握緊,心裡是細密的疼痛。
“琳琳,你還不知道這件事情?”伊藤哲聽見她激動的反問,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她竟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
“我不知道!”鍾珮琳當然不知道,她只覺得她母親近來很奇怪,可她根本沒有往她身體不好那一方面去想。
“對不起,我以爲你知道的,所以纔打電話想問問你們的情況,怕你因爲這件事情太難過,”畢竟她只有這麼一個疼愛她的母親,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她肯定痛不欲生,原本是想要安慰她,卻不想自己往她心上劃了一刀。
“我們改天再聊吧!”鍾珮琳腦子裡亂糟糟的,已經沒有再跟伊藤哲說下去的心思。
“好,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等我忙完了,我第一時間過去找你,”伊藤哲不放心的叮囑她。
鍾珮琳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掛掉電話後,緊握着手機走回原來坐的地方,雕花窗棱,外檐吊着一盞紅燈籠,朦朧的光線,幾分的寂寥。
“媽,”鍾珮琳的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低低的叫了她一聲。
“怎麼了?”張蘭熙恍惚回過神,扭頭看向她,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見她眼角淌下了淚水,狐疑的道,“伊藤哲都跟你說了什麼?他要跟你分手?”
她剛纔去接電話,張蘭熙知道是伊藤哲打過來的。
鍾珮琳心裡酸楚難當,伊藤哲從覃慕柏那裡聽來的消息,覃慕柏又是張蘭熙親口所說的,定然不會錯。
難怪她們聚會的那天,宋曉曉要說那樣的話,她甚至不計較她們之間這種關係,不覺得難堪,她都已經知道了吧!所以覃慕柏纔會答應照顧她!
張蘭熙疼惜的望着她,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我早就跟你說不要喜歡他,山高水遠的,以後被欺負了也沒有人能幫你,你非不聽。現在你們還不在一起,見不着面,他都能打個電話把你說哭,你要是嫁給他,媽還真是不放心。”
伊藤哲教養很好,斯文俊逸,對鍾珮琳很是照顧,可張蘭熙私心裡是不太認同他,不喜歡她嫁到那麼遠的,當真是怕她被人欺負,只能躲着偷偷哭。
鍾珮琳握着她幫她擦眼淚的手,哽咽着道:“媽,我們回去吧!我不要待在這裡了,我們回去!”
張蘭熙越發的覺得奇怪,語氣愈加溫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來,語無倫次的啞聲說着:“我帶你去看醫生,一定可以治好的,媽,你不會有事的,你肯定能好的。”
張蘭熙愣住:“你都知道了嗎?”
伊藤哲打電話過來竟是跟她說了這件事情?他遠在rb,竟然能知道她的事情?
鍾珮琳哭着不說話,淚眼朦朧的看着她,心裡陣陣的發疼,從小到大,張蘭熙對她疼愛有加,她怎麼捨得她這麼離開她。
張蘭熙見她哭得厲害,心疼的溫柔勸慰:“琳琳,你別哭,你冷靜一點聽媽媽說好不好?”
鍾珮琳搖頭,伸手抱住張蘭熙,嚶嚶哭泣着:“媽,你什麼都別說,我不想聽,我們明天早上就回蘭城,我們回去找最好的醫生給你治病。”
張蘭熙輕嘆一聲,輕拍着她的背,等到她哭聲小了一聲,才輕聲道:“琳琳,我之前跟你說了那麼多事情,你該知道,我這輩子已經沒有什麼是放不下的,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不過幸好慕柏答應幫我照顧你,你以後好好的,有什麼事情就找他幫忙,你跟宋曉曉不是好朋友嗎?你找她也可以,她會幫你的。”
鍾珮琳根本不想聽她說這些:“媽,你別說了,我不需要別人照顧,我只想你好好的,以後我還要照顧你。”
張蘭熙退開一些,定定的看着她:“琳琳,媽媽能爲你做的事情不多了,這是我最後能做的事情。”
覃慕柏有多大本事,張蘭熙是知道的,閔家都不能對他怎樣,又跟葉家顧家交好,護着鍾珮琳,完全不是問題。
鍾珮琳死命的搖頭:“你考慮的就只是幫我找個保護傘嗎?可你怎麼不想想我要是沒有了你,該有多難過呢!”
她的那個父親,從她幾歲開始,性情就慢慢的變了,好吃懶做,嗜酒嗜賭,脾氣暴躁,動不動就罵人摔東西,除了伸手要錢,沒有關心過她們。
她知道張蘭熙同覃珏沒有離婚就跟鍾浩生了她,她有時候也覺得委屈,不能告訴別人她的母親是誰,開家長會的時候,她的母親不能到場,她的父親更是不會去,可她從來沒怨過張蘭熙,她給她的關愛不比別的母親對自己的孩子少,她只是不能露面而已。
陪着她成長的母親,突然有人告訴她,她母親活不了多長時間,她真的是沒有辦法接受的。
張蘭熙雙手穩住她的肩膀,冷靜的看着激動的鐘珮琳,一字一句溫聲說着:“琳琳,你冷靜下來聽媽媽說!媽媽不能陪你一輩子,早晚都是要離開你的,你要學會接受。”
鍾珮琳閉上眼睛,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掉:“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覃家從來不缺錢,就算他們已經離婚,張蘭熙應該也有錢治病,她不想就這麼放棄。
張蘭熙溫聲說着:“我已經跟醫生確認過,琳琳,你要接受現實,不要哭,不要難過,要堅強一些。”
有時候即將離開的人反倒是更加的冷靜鎮定,淡然對待,可生的人卻不依不饒。她想得很清楚,平平靜靜的過完最後的日子,比痛苦的治療看不見希望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