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動作

山本一夫莫名消失, 董老爺子這邊亂成了一鍋粥,原本已經商量好了,這次幫山本家做了這筆買賣, 宗董兩家人便舉家遷往日本, 可是現在山本一夫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他們根本沒法子跟山本家交代, 下面的事情如何進行, 一下子沒了頭緒,短短的兩天時間,董老鬢角白了許多。

“華生啊, 現在可怎麼是好?”董老爺子氣色萎靡的半臥在牀榻之上。

宗華生臉色也不好看,“前兩天蘇家大小姐遇襲, 十有八九是山本一夫所爲, 最後竟然失手了, 按理他應該會回小洋樓,可是我仔細去看過了, 樓裡打掃的乾乾淨淨,一點打鬥的痕跡都沒有。不像是被人發現。最有可能的就是蘇大小姐下的手!”

董老爺子一聽,搖了搖頭,“蘇家碼頭人是多,可是身手不錯的也就那麼幾個, 我早就派人打聽過了, 出事那天, 蘇家碼頭上的人都沒有動靜, 不可能是她。只不過就憑身邊那幾個人, 那小丫頭就能從山本一夫的手裡逃脫,說明手段是有幾分的。生意人和氣生財, 蘇家的丫頭再如何了得,她不敢動日本人,一個小丫頭片子不可能殺了那麼多人現在卻一點馬腳都不漏。聽說出了事,我就派人去警察局看過了,幾具屍體,除了蘇家的,剩下的幾人都是一槍斃命,手法完全就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所以這中間的事還有我們所不瞭解的。只是不知道現在該如何向山本家交代。”潮州城裡的大小事務,董老爺子都知道一些,可是山本一夫就這樣憑空消失,卻是有些說不過去。

宗華生聽了老爺子的分析,再想想這幾天自己調查的情況,大概也是如此,心裡只能認爲是山本一夫招惹了別的勢力,而蘇暖煙幸運的趁着亂子逃脫而已,放下了這樁事,擡起頭,“山本一夫原本就是山本家派來打前站的,要說多重視,肯定不可能。山本家自己也清楚,潮州城裡的情勢並不利於他們,可是還是派了山本一夫過來,身邊的人也不多,就算山本一夫折在這裡,他們也不會多管的,只要我們將接下來的事情辦好,將功折罪,一切都會如願的!”

“可是,事情不是山本一夫在負責嗎?難道他們還會派別人過來?”董老爺子手臂撐着牀榻,坐了起來,臉上多了幾分神采。

宗華生髮出得意的笑聲,“不是他們過來,而是我們過去!”狹長的眼梢挺起,一副盡在掌握的樣子。

董老爺子很快就反應過來宗華生的意思,眼裡現出一些擔憂,“華生啊,這是不是有些冒險?”女兒對宗華生的心思他看得明白,要是這次事情順利,兩個人應該快要舉行婚禮了,只不過山本一夫消失了,只能拖下去了。

“老爺子不用擔心,東西就在上海港,只要有船,我很快就會回來!”宗華生眼裡閃過一絲志在必得。

董老爺子已經明白,宗華生早就有了主意,今天打着跟自己商量的意思,不過是爲了船罷了。租界的船隻是不能用的,查管的很嚴,畢竟船主都是外國人。剩下的小貨運船隻,距離近,貨物不多倒是可以租用,可是要去上海港,能走長線的只剩下蘇家的船了。要是宗華生去租用,少不得會生出一些麻煩,可是董蘇兩家本是世交,自己又是蘇暖煙的長輩,這件事就好辦多了。

董老爺子靜默了下來,眉梢下垂,神情有些不悅,這麼多年來,算計自己的人可都沒有什麼好。結果,偏偏未來女婿現在實打實的就是在算計自己,可是他卻不能說出來,因爲氣悶,一張老臉有些清脹,放在身邊的手蜷曲了下,馬上又鬆開,眸色蟄伏。

宗華生並不着急,他能提出來就知道董老爺子肯定會答應,這個險不能自己去冒,即使在水上出了事,總得有人替自己分擔風險。

“這是你父親的意思?”董老爺子神情莫測。

宗華生謙遜的一笑,“這件事關乎華家的以後,父親已經全權交給我處理了。家裡那邊也開始收拾,母親和小妹去了香港!”

眼神一閃,華家這是破釜沉舟了,老狐狸,暗罵一句,董老爺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來自己得快些下主意纔是。

“爹,你就答應華生吧,嫂子懷了孕,您都快要有孫子了。現在這個形式,日本人打不到潮州,那些個大帥督軍也會打起來,哪會有安穩日子,我們還是早些離開的好!”董婉蓉身穿露肩洋裙,披散着新做的捲髮,從側間走了出來,她在裡面聽了好一會,看父親一直沒想說話,有些替宗華生着急,忍不住還是出來了。

董老爺子黑下了臉,還沒有嫁人呢,胳膊肘已經不知拐到哪裡去了,冷哼一聲,也不看女兒的笑臉,“賢侄打算如何安排?”

宗華生溫柔的朝董婉蓉一笑,心裡卻不以爲然,即使她不出來,董老爺子最後也會妥協。不過兩個人已經有了婚約,不出意外這次事情完了就會結婚,多少都會給這個未來的妻子一些面子,雖然平日裡他認爲董婉蓉出了溫順,並沒有什麼特別。

“教會學校是個很好的藉口,老爺子在潮州城裡頗有善名,我會藉着運送書籍藥品的名義北上,在上海港約見山本家的人,將東西帶回潮州,到時就要拜託老爺子了,畢竟要讓那些□□動起來,唯有老爺子才行!”宗華生將設想好的理由講了出來。

董老爺子冷哼一聲,“這件事我再想想!你先回去吧!”船是自己聯繫,即使宗華生去跟船,他是自己名義上的女婿,並沒有擔着多少風險,到時東西到了潮州城,運作還是自己經手。事情白樓,宗華生完全可以推到董家頭上,順利的話,最後得利的也是他,畢竟是他和山本家商議的。若是自己的兒子可以幫着自己的話,也就不用被這麼個毛頭小兒制肘了。

想到大兒子對這件事完全不知情,董老爺子又鬆了一口氣,在生意上老大很精明,私下裡卻和一些激進分子攪合在一起,等事情完了,他還要想個藉口將他騙出國去。他也是萬般無奈,董家子嗣不豐,世道越來越亂,他只能走這步棋了。

宗華生多少明白老爺子的顧慮,好像並不太着急,悠然起身,“老爺子躺着歇會吧,晚輩就先告辭了!”

“華生,我去送你!”董婉蓉馬上接話,對自己的父親有些不滿,華生還不是爲了自家人,大哥根本不管這些事,跑那麼遠多危險的,父親卻對人家冷着一張臉。

跟在宗華生的後面,就小步跑着出去了。

董老爺子搖搖頭,閨女大了,不好管的。想到兒媳婦懷了身孕,臉色多了一些血色,董家的血脈。

於偉淵在幾日後,正式登門拜訪趙督軍,拒絕了邀請潮州政商名流設宴的美意,只是在趙家用了餐飯。趙明珠在搬出趙家後第一次出現在了聚會上,兩隻眼睛緊盯着於偉淵,趙家人當然對這種情況樂見其成,畢竟於偉淵是於大都督唯一的繼承人,於家的家世擺在哪裡,自己家也算是高攀了。所有人都忽略了趙明珠那五短身材,粗黑皮膚,而站在她身側的於偉淵卻是筆挺俊俏。

“淵哥哥,我看你剛剛好像沒有吃飽的,吃點杏仁酥吧!”一行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趙明珠端着盤點心殷勤的放到了於偉淵面前。

趙大太太面色含笑,打趣道:“這孩子,竟然學會關心人了,於少帥可得好好嚐嚐,這是我們明珠頭一遭這麼懂事!”於夫人性子溫和,明珠要是真能嫁過去,以後的日子自己就不用擔心了,於家人口簡單,沒有姨太太庶生子這些個亂七八糟的事,日子肯定會美滿。兩個孩子,老大是沒有指望了,現在她就只希望女兒能過的好。

趙明珠嬌羞的低下頭,“孃親,人家哪有?”嬌滴滴的嗓音,拉的尾音老長,甜膩膩的,聽在於偉淵耳朵裡有些滲得慌。

要是個嬌俏佳人用這樣的語調,於偉淵還能側目下,可是趙明珠那外形搭上這調子,怎麼想都彆扭,不過這是在人家家裡做客,禮數要周到,於偉淵只是靜坐不語,臉上沒有多少笑意。

趙明珠和北方政府有關,接近自己,肯定另有所圖。據他得到的消息,當年趙明珠去國外,沒過多久就轉去了日本,回來一直爲北方政府做事,別看這個女的看着不起眼,手段卻是狠戾異常。想要套取消息也要看自己願不願意,對於趙明珠,於偉淵心裡有着防備,又有些不屑。想到過段時間那批軍火就要從新加坡運過來了,只要東西到手,隊伍裡也該變動變動了。

趙明珠看於偉淵一點都不上道,眼睛根本不看向自己,暗暗有些着急,上面可是讓她要搞清楚,這姓於的來潮州到底有什麼目的,難道東南這塊有變動?父親那邊沒有什麼變化,現在就看於偉淵了。當然,除了任務,對於這個英俊的少年,她有幾分淑女心思,上面已經交代了,不會干涉她的私事,那就是樂見其成了,畢竟對於於家父子,上頭是有想要招募的心思,不過派出去了幾波人,都無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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