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怒春十這一輩子的疼愛只會無私地擱她叔兒這兒了。
十兒抹着眼淚一抽一抽地又走進來,得咯朝她招招手,這麼些年關在裡頭,得咯變得更膽小了,這一招手顯得又小心又可憐,十兒一股莫大的悲慼衝上鼻端,緊抿着脣快步向他走過來,走近站在他對面卻又笑起來,眼淚還在一顆顆地滾吶,“叔兒,你可把我嚇着了,怎麼跑出來了?”
得咯拿起紙巾遞給她,“別哭了,跟你說過多少遍,尤其在這種高級餐廳吃飯,一定得得體。”十兒接過紙巾邊抹淚直點頭,站他跟前仍像她十三四歲的模樣,“嗯,記着了。”紙巾捂着口鼻,悶悶地說,“怎麼出來的?能出來多久?”
得咯匆忙看一眼靠窗邊那桌兒,“喏,人家看(一聲)着呢,估計也就吃完這頓飯。”春十也看了那桌兒一眼,兩個便衣坐那邊喝着茶。十兒點了點頭,坐下來,卻p股還沒沾凳兒又忙起了身,“我要不要去打點打點?”得咯按住她的手,“不用,趙小瀆都安排好了。”十兒再次點點頭,坐了下來。
叔侄倆兒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得咯是想問清楚她怎麼跟趙小瀆搭這密實滴,哪知十兒卻一直擋在她叔兒好容易出來一次的悲慼裡出不來了,看着看着又哭起來,“叔兒,我真想就這麼帶你走!”
得咯一聽嚇死,忙抓着她的手,“使不得使不得,小祖宗,咱安生過日子吧,這麼你能搭上些個貴戚,我沾些光能出來咱爺倆兒見見面已經很了不得了,您要再想着往九死一生上走……十兒,叔兒折騰不起了,消停點吧。”
十兒還在哭,兩手捉起她叔兒的手咬在脣邊說,“叔兒,我努力往上爬,總有一天把你弄出來好不好。”
得咯嘆氣,被她咬着的手指頭動了動撫着她的脣,“趁早斷了這念頭,十兒,叔兒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你可別誤在裡頭。”不過又扳起她的下巴,聲音放低,“但有一條,今後你走哪兒要想着把叔兒帶到哪兒,我一定得關在和你同一個地方。”這才隱約見到點她叔兒當初的精狡模樣。
十兒直點頭,“那是肯定。不過叔兒,我又能去哪兒,最近我去了兩次帝都,感覺一點不好,還是咱岡山好,自由自在。”
得咯放開她的手,輕輕攪動着杯裡的咖啡,就這麼一個動作,那種大雅大貴就出來了。十兒也算見過不少貴人了,誰都沒她叔兒骨子裡帶出來的味兒正!當然這也有春十的“眼光偏愛”,不過實話實說,得咯着實天生像蜜罐裡嬌養出來的貴胄,一舉一動,只要場合對,貴氣漫溢!
“十兒,叔兒不指望你能把我弄出去或是怎麼樣了,只求,你早日找着你舅舅,咱怒家的東西不找回來我死都不瞑目。你舅舅佛譽不小,能見着他是哪年哪月了,可咱也不能放棄呀,大廟都養在帝都,那裡,勢必是你繞不過的地方……”
春十聳聳鼻子,有點撅嘴,“我本來已經拜了個‘一方巾’的……”說了鷓鴣廟的事兒,當然還是沒事無鉅細,譬如她那些鬼混的事兒,春十好在她叔兒跟前“報喜不報憂”。
得咯聽了似有沉思,接着問,“你和趙小瀆,是怎麼回事,”
春十又嘚啵嘚啵眼睛這時候有點虛了,盡撿她正經的部分說,
得咯看她一眼,許久,微笑,“我家春十說能往上爬……看來,還真有眉目呢。”春十澀然。好吧,繞得人趙小瀆這麼掏心掏肺地爲她,肯定也就男男女女這些事兒,得咯怎會看不出來?拍拍她的手,低聲說,“女人拿得住男人是大板眼,不醜,十兒,這方面只要你快活,不因着些小眉小眼的情愛束着了自己的真性情,有這些個男人圍着你轉,是你的福氣。”總體還是以“縱慣”爲主。
十兒給她叔兒點來了他最愛的“蟹釀橙”,她自個兒先*吮味道鹹淡,才盛給她叔兒。饒是一旁監管出來的那倆兒便衣獄警見了,也只在心裡嘖嘆,倒了的貴人那始終還是貴人,得咯這下半輩子算沒了指望,可,抵不住人有個好侄女兒。瞧這哪裡是給她過生,這麼大間餐廳,全包,就是爲接他出來給他吃頓好的……十兒的孝心天地可鑑,一頓飯,她全盡心照顧她叔兒去了,獄警見了都唯有對此的感嘆,說明十兒該有多珍惜這在外的難得一聚。
送得咯走時,獄警們得算多小心給面兒了,上了車纔給人拷上,十兒又是一陣心酸,還是從荷包裡掏出兩張金卡要塞給獄警,這是她趁着去點菜時把UNico帥哥老闆叫到一旁,讓他幫忙去買的兩張“大盛百貨”的金級消費券。但人是死也不要,最後硬沒塞出去。
得咯走了,春十手裡捏着兩張卡站在車後望了許久,直到車轉了彎看不見……
春十爬上了小瀆的車,好似一身力氣用光,攤在副駕駛位上,兩張卡虛握在手裡,怏怏地扭頭看着窗外,又是淚眼朦朧,
小瀆啓動車,“別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你想叫你叔兒出來也不是沒可能的事兒。”
春十突然嗚嗚哭出聲,“我今兒就想叫他出來!我今兒就不想叫他再進去!我要今兒就帶他跑了又怎樣……”像個孩子,有點無理取鬧,
小瀆嗤笑,“你倒是跑呀,你叔兒沒膽,你也沒膽。”
春十一下直起身子,“你就會說風涼話兒!你把他弄出來這一下幹嘛,弄得我心煩意亂……”
小瀆不做聲,目光看前,只開車。
她哭夠了,突然又說,“停車。”
小瀆靠邊兒停了車,
她爬到駕駛位上坐進他懷裡抱着他的脖子又默默流淚,“小瀆小瀆,我錯了,剛纔不是我的真心話,我……小瀆……”親不停呀,
小瀆緊緊摟着她,“我知道。”
一切盡在不言中。十兒這個生日過得有情有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