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銀月心頓時一愣,她萬萬沒有想到之前對話的竟然讓風韌聽去了,驚詫中不由自主地往下一跪,卻是身形又突然止住,風韌的手臂已是攙扶在手上,將其拖住。
“這裡又沒外人,行禮做什麼?”
擡手一推,風韌令銀月心重新站起身,而後瞥了眼一旁同樣面帶驚訝的蘭瑾,笑道:“看你們兩個一起出來了這麼久,一時好奇,就跟了過來。蘭瑾,真是麻煩你了,開導她的工作應該我來纔對。”
“只怕是由你來的話,某些話根本說不明白。”蘭瑾輕輕一哼,退後了幾步:“不過你這個時候出現得也正好,話差不多我都挑明瞭,接下來是你們兩個的事情,只是……”
沒有理睬蘭瑾最後的遲疑,風韌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有些驚慌的銀月心身上,又問了一遍:“你真的,這樣就夠了嗎?”
“我……我……”銀月心一時根本不知如何開口。
“第一天我就告訴過你,你是自由的,無需再爲別人而活,什麼時候想走儘管離開便是。卻沒想到,四年多了,你竟然一直都沒有將那句話放入心中。看來,我多少還是低估了你曾經的心魔。”
風韌無奈搖了搖頭,雙手一擡按在了銀月心肩膀上,正色道:“你剛纔說,知曉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不夠資格?我且問你,你到底哪裡不如別人了?在這裡,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去輕視你,唯獨那麼做的,只有你在輕賤着自己,你的心境依舊還停留在當年那個只能靠着幻想去溫暖自己冰冷身軀的時候……你可還記得,爲什麼我要喚作你爲罌粟嗎?”
“主人說過,換一個稱呼,也是爲了讓我忘卻從前之事。罌粟花,表面美麗但是在那鮮豔之下,卻是隱藏着劇毒,不過若用作正途,也能夠成爲令人讚賞的良藥。這些,我都記得。”銀月心喃喃道,卻還是一直在輕輕搖頭。
“記住了表面而已,但是我想告訴你的真正意思,你可曾仔細想過?”
顫抖着雙肩,銀月心低着頭瑟瑟發抖,過了許久,她終於擡起頭來,鼓起勇氣喝道:“主人,不用再說了!你所說的一切,希望罌粟能夠做到的一切,我全部都清楚。只是,就是做不到……是你讓我不需要藉助當年的空想去彌補受創的身心,換取溫暖冰冷身軀的溫度。然而,在得到那些的時候,我還起了貪念,不應該有的貪念……我也是一個女人,一個曾經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遇到真命天子的小女人,當那一夜你說要我立下誓約之刻,是我活了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動心的時候。但是我知道,我不可以!我沒有資格去享有那份奢侈,只要能夠把握住與主人在一起的每一段時光,與主人一起並肩作戰,這些就足夠了!”
說着說着,她雙臂環胸蹲在了地上,嬌軀顫抖得更加劇烈,嗚咽道:“但是,真的足夠嗎?我還一直在妄想着,在奢望着能夠不僅僅如此,可是也在不斷提醒着自己,我不可以,我只是一個下賤的女人,絕對不可以有那樣的幻想。最多,在夢裡偶爾……就夠了。”
長長嘆了一口氣,風韌解下自己身上的長袍披在了銀月心瑟瑟發抖的身上,也是蹲下在她面前,無奈說道:“看來,我還是做的不夠,原本想給你的是一個活下去的希望……卻不曾想到,成爲了一個拴住了你身心的枷鎖。這樣一來,又與之前奴役你的那些人何異?”
銀月心連連搖頭:“不,主人沒有錯……錯的,只有我。主人給我的已經夠多了,是罌粟不要臉,竟然還幻想着得到更多……”
“對,錯的是你。但是,你錯的不是幻想自己想得到更過,而是一直在否認自己,認爲自己比別人輕賤。你,爲什麼沒有資格?在這裡的所有人中,也許除了無道哥當初的一些特殊原因外,唯有你與我生死與共的時間最長,見證了我一場場從生死門中脫出的惡戰。也是你,多少次浴血中不離不棄,與我相互攙扶着從屍山血海中離去。若是你沒有資格,那麼,誰還有資格呢?”
風韌一哼,站起身來俯視着依舊抱成一團的銀月心,繼續說道:“我剛纔就說了,這裡輕賤、看不起你的,只有你自己而已。你早已無需只在幻想中得到滿足了,想要的,那便去放手追求,根本不用只靠着夢中的幻想去溫暖自己內心片刻。罌粟,站起來!”
銀月心渾身又是一顫,本能地不去抗拒風韌的命令,立起在了風韌的面前。
“蘭瑾之前說得對,你爲朱雀感到悲傷,潛意識中害怕自己也會成爲那樣。不過,其實想到了這一點的不僅是你,還有一個人,也許你從未想到過,他也會想到這一點。他便是……你的生父,青龍。”風韌沉聲說道。
“這不可能。”銀月心又搖了搖頭。
見狀,風韌一喝:“徐雪嫣,你怎麼還是不明白,青龍在臨時爲什麼要將這個名字說出來?對,在那一刻,他終於擺脫了心魔,得以解脫,也好不容易恢復了少許早已拋棄的良知。告訴我你的名字,並不僅僅只是他在懺悔,更是在傳達他內心裡的悔恨,不希望你再重蹈覆轍。青龍,朱雀,他們兩個都是可憐人,被昔日的仇恨所束縛,直到隕落之時,留給別人的只有這兩個代號。至於他們真正是誰,恐怕知曉的人寥寥無幾……”
“你的意思是……”一直不再發言的蘭瑾也是猛然意識到風韌心中所指,只不過對方急忙擡手一招。
“蘭瑾,你別說,讓她自己說。”
裹緊着還帶着風韌淡淡體溫的長袍,銀月心苦笑道:“莫非主人的意思是……他不希望我和他們當初一樣,後半生只能頂着一個代號純粹爲了之前的仇恨而活,迷失了自我,也被世人所徹底遺忘……徐雪嫣,這真的是我嗎?我也希望有一個自己的名字,也曾經胡亂猜測過出生之時父母的命名。誰知,真正知曉之刻,早已沒了幻想時的驚喜,剩下的……只有悲傷。”
“但是青龍想傳達給你的,可不是悲傷而已。想必他也察覺到了,現在的你就是以往的朱雀,將名字還給你的時候,也是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轍……也是在告誡我,不要再忽視一直在身邊默默付出的人,直到離別與失去,可能才知道珍惜……”
說罷,風韌上前一步,可是當他剛探出手臂之時,銀月心突然往後一縮,搖頭道:“主人,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再給我點時間,去接受這些新的事情,也讓我好好想想,自己的選擇,自己的真心……究竟是什麼……”
緊接着,她猛然轉身一陣小跑離去,漆黑的夜色之中,隱約有幾點晶瑩的液體飄落,溫熱迅速消退化爲冰冷的淚水中,究竟是苦澀與悲傷,還是喜極而泣?
動作凝固在半空,風韌嘆了口氣,將手臂抽回,回首望向蘭瑾淡淡一笑:“蘭瑾,多謝你。罌粟的心結太深,如果沒有你幫我先問路的話,也許根本沒可能。”
冷哼一聲,蘭瑾雙臂環胸沒好氣地說道:“若是早知道你竟然心中早有這等打算,我又何必多事呢?人家都說兔子不吃窩邊草,誰想到你早就惦記上了。當着我的面對別的女人說那樣的話,你有沒有覺得很過分——喂,別這樣!”
突然間,風韌竄上前去,雙臂一環緊緊將蘭瑾抱住,不顧她的掙扎,附在耳邊笑道:“若不是你幫我開了個頭,我還真的不知道如何說出來,也可能都不會往這個方向上去想。既然你願意與罌粟說那些話,想必心中也有了準備,又何必這種時候還在故作不爽呢?”
“故作不爽?我就是不爽!”
蘭瑾又是一哼,眼見風韌依舊不肯放開她,於是冷冷說道:“你怎麼就一個人跑出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也拋下不管了?”
“她們在裡面,自然沒問題。只是在外面的不太安分,我只好親自來看看了。”風韌附在蘭瑾耳邊賊笑道,然而轉瞬之間,他眼神又突然一變,急忙放開了懷中的女子,轉身揮手一劈,指向了遠處陰暗處,大喝道:“什麼人?出來!”
蘭瑾也是一驚,側身立在風韌一旁,警惕起來。
“那個,別誤會,我只是正好從這邊經過,什麼不該看到也沒看到,也什麼都不曾聽到。”
伴隨着聲音響起,一道身影從陰影中走出,身形修長,而且壯碩有力。
“是你?”風韌也是放下了戒備,望着以人形出現的暗淵天狼,又是疑惑問道:“不對呀,所有人都應該在屋裡涮火鍋的,可是我之前明明沒有見過你。”
“不是吧?你們趁我不在竟然一起涮火鍋?還好,這次我回來得早。”暗淵天狼埋怨了一聲,攤攤手說道:“差不多十日前,風無道收到了湮世閣眼線傳來的情報,說是似乎最近有一些幻化爲人形的魔獸強者出現在了中域,而且都站在墓牢那邊,於是讓我去西大陸打探一下。這不,剛剛回來,我還在想,怎麼皇龍殿就停在這裡不動了。”
聞言,風韌也是猛然想到今天上午所看到的那個神秘紅衣女子,無論力量還是速度以及天生的野性,都讓他覺得應該是來自某個魔獸種族。況且,艾莉珞也做出了相同的判斷。
“原來如此……那麼,你可探查到了什麼?”
面色微微一沉,暗淵天狼沉聲回道:“問題似乎有些大啊。在西大陸,魔獸以四皇族爲首,八王族其次。準確的說,四皇族中的聖金皇蠱早已沒有了音訊,剩下的只有三皇族,天穹青龍,焚煌妖鳳以及裂空比蒙。往下的八王族,分別是金翼鯤鵬,炎獄災獸,奇美拉,泰坦巨獸,暗海龍鯨,九幻雲蟒,碎地狂熊以及我父親的淵源,暗淵翼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