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七殺蓑笠翁不敢置信地俯視着自己左肋下裂開的一道血痕,劇痛洶涌,他忍不住問道:“冥帝大人,你爲什麼……”
“囉嗦!”
冷冷一哼,冥帝反手隔空一抓,若隱若現的猩紅虛影於虛空中幻化爲一隻合攏的利爪。
嘭!
剎那間,蓑笠翁渾身裂開,污血與殘缺的碎肉飛濺滿天。曾經在中域享有不俗兇名的他,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會死在冥帝的手中。
對於蓑笠翁的瞬間隕落,餘下的墓牢強者也只能心中默默一嘆,雙眸中閃爍的神色是又恨又怕,只能怨對方太不懂得審時度勢了。
冥帝殺人,什麼時候要過理由,一向隨性而爲,墓牢中因爲她一時不爽而葬身的強者,何曾少過。
“連自己人都下得去手,肆意抹殺,真不愧是能夠將整個中域都攪起血雨腥風的冥帝。”風無道沉聲一嘆,多少也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俯首一望懷中面色蒼白的洛薰,又是無奈哼道:“我真想知道,你這位姐姐當年究竟經歷了什麼,心性已是如此殘忍。”
苦笑一聲,洛薰回道:“若是能夠躲過這一劫,我全部都告訴你。”
“只怕,你們沒有機會了。難不成,將最後的希望都放在這幾人身上?”
冥帝輕蔑一笑,目光掠過空中累累傷痕的數人,最後落在了遠處,在那裡,還有幾個剛纔那一擊中尚未被波及到之人。
準確的說,是被擋下了。
星塵淚於焚寂涅炎一同在嗡鳴顫抖,風韌小口喘息着,雙臂也在一同微顫,心中卻多少有些慶幸。至少,他剛纔趕在最後一刻成功出劍,擋下了煞滅冥槍的一道猩紅餘波。
在他身後,雪夜淚、蘭瑾、蟲蟲三人毫髮無傷。
掌心裡託着一枚鑲嵌着三枚晶瑩寶石的金色圓環,蘭瑾望着其中的一顆寶石光芒散去逐漸熄滅,最後竟然整顆破裂,點點晶瑩消散風中。
她凝重一嘆:“還剩下兩次機會……你最好留心點,別以爲有這東西在你就真的死不了。傷得太重,就算時間逆流也可能無法復原。”
流光圓鐲,鑲嵌的三顆芳華結晶之石能夠盡數吸收任何非攻擊性武學的招數,等到持有者需要的時候再釋放。然而,卻總共也只能使用三次,三次之後,靈寶損壞,不可修復。
蘭瑾其實也不知道爲什麼,在出發去天賜城前,姜淵將這個交到她手上。
而在現在這三枚,準確的說是曾經的三枚,現在的兩枚晶石之中所存儲的武學招數完全一致,都是巫顏夕注入的時間逆流之力,若非如此,風韌身上被雪夜淚剛剛擊穿的劍痕也沒有那麼容易癒合大半。
其實,在風韌之前,蘭瑾就發覺到了巫顏夕來到了皇龍殿,原因不是別的,那個睡迷糊的女孩也不知道是不是沒看清門牌號,倒在了她的房間裡。當看到的時候,蘭瑾心中一動,立刻想到了流光圓鐲應該怎麼用。
在這次出發進攻萬鑄城之前,三枚晶石就已經充能完成,確實沒有事先告知風韌。
因爲她心中很清楚,他若是知道了還留有這樣的後手,恐怕在戰場中會拼殺得更加不顧自己安危。
從剛纔銀風喪鐘與萬葬光擊陣碰撞轟鳴後開始,蘭瑾就發覺找不到巫顏夕的身影了,要不然的話,她也指望能夠先不消耗這儲存下來只有三次的芳華結晶。
風韌也是心裡明白蘭瑾的擔心,點了點頭,沉聲道:“有的事情可以重來,但是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了,就無法停下。想要阻止,不付出足夠的代價是決計辦不到的。今日冥帝不死,你我數人都難逃厄運。暫且,讓我再肆無忌憚地任性一次吧。”
“活着回來,我不希望上次的悲劇重演。若是那樣,我不會再一次守着你,重新等待了,而是與你一起走。”蘭瑾含着淚輕聲細語,縱使千般不願,她也知曉,風韌在這種情況下決定之事,無人可以動搖。
“同生共死嗎?我希望,後面的那種悲劇選擇不會上演。”
輕輕一嘆,風韌放下左手的星塵淚,任它隨意漂浮在半空,而後五指一握轉向身後。
“蟲蟲,那個給我。”
下一刻,只見蟲蟲手中託着的一團淡色金光已是落在了他的手中,纖薄的包裹之下,內部所禁錮的赫然是才從他體內完整取出的異化影蝕蟲,之前控制雪夜淚的罪魁禍首。
見狀,冥帝似乎來了些興趣,也不着急出手,冷笑着注視着遠處的風韌,哼道:“他和說過,湮世閣中最應該留意的就是姜淵和你,絕對不要小瞧一個人的力量,你有着扭轉一切局勢的能力。也罷,我要看看,這種情況,實力尚不到道級帝階的你,如何可能反敗爲勝。”
似乎聽到了冥帝的嘀咕,風韌擡手託着影蝕蟲,仰頭一望,莫名一笑:“也許,你會後悔選擇了我作爲對手。你過去所經歷的一切委屈與悲痛,與我無關,但是若因爲那些要威脅到我同伴們的命,我絕對不放過你。更何況,若不是因爲我,他們又如何會攪入到這中域的混亂局勢中來?”
說罷,他五指一握,溫暖的淡色金光眨眼間化爲了無數無堅不摧的利刃,將被禁錮的影蝕蟲瞬間撕裂爲無數碎屑,隨着點點殘渣與污血從指間滑落後,剩餘一團翻滾的漆黑陰影懸浮在掌心之中。
下一刻,風韌張口一吸,竟然將那影蝕蟲遺留之物吞入腹中。嚥下後,在他雙眼中似乎閃爍出一弧詭異黑影,一閃即逝。
之前迎來劇痛的罪魁禍首重回腹中,不過這一次,它將帶來的卻是新的力量提升,狂暴又陰冷,迅速瀰漫在經脈中還帶着絲絲疼痛。
但是這種時候,沒有選擇。
仰頭一嘯,風韌張開雙臂咆哮在天穹之下,周身翻滾出一絲絲若隱若現的漆黑氣息波動,背後展開的十片羽翼淡藍色褪去,深邃詭異的漆黑瞬間取而代之。同樣的顏色也是隨即印在了他睜開的雙眸中,充斥着整個眼眶都融爲一色。
同時,握在右手中的焚寂涅炎炙熱褪去,猩紅色消散於風中,留下的是一致的漆黑,亡靈的怨念寒意,驟然擴散,凝聚而成的致命尖銳於虛空中一轉,刺下的目標卻赫然是他自己的胸膛。
嗤!
利刃入體,擁有着能夠抹殺一切生靈氣息的咒怨瘋狂涌入血肉軀體中,整具身體在顫抖,痛哼聲從緊抿的雙脣中滑出。散亂的長髮在舞動,遮掩下的臉龐重新擡起之時,一道道由漆黑咒文連接而成的紋路映在他整張面孔上,額頭正中,那詭異的圖案仿若一枚睜開的邪眼。
這瞬間,風韌氣息暴漲,卻又是飄浮不定,波動忽強忽弱,其中更是充斥着一股異樣的勁氣肆虐呼嘯。
暗逐冥鋒揚起一指,他望着遠處已經有些不耐煩的冥帝,冷冷一喝:“來吧!”
“終於好了嗎?那麼,受死吧。”
冥帝也是冷冷一哼,身形在那一剎那已然竄出,一弧朦朧不清的暗紅色劃過長空,落下的瞬間,冰冷的尖銳寒芒驟然咆哮,煞滅冥槍傾瀉下陣陣森然。
好快!
根本沒有時間做過多猶豫,風韌的軀體本能一晃,十翼齊顫後退,同時手中利劍上挑擊出,斜起削向落下的攻勢。
叮!
暗紅色虛影應聲破碎,最後留下的只有從一線暗紅中凝聚而成的槍尖本體,不倚不偏,恰好點在了那漆黑色的劍刃側面,竟是成僵持狀。
手腕一翻,風韌知曉絕對不能和冥帝這種級別的強者糾纏於一招之上,猛然將長劍抽回。而在他雙眸之中,也是清晰看到順勢斜斬的那一柄長槍來勢洶洶,緊追不捨。
僅一剎那,致命的暗紅色赫然擊中目標,斜起一挑從後退的整道身形中間斬出,將其一分爲二。
虛影裂開破碎消散,那在凋零的假象之後,風韌的身影驟然重現,身形一傾堪堪從順勢上挑的槍尖下方穿過,暗逐冥鋒迅疾橫斬,攻擊的目標死死鎖定住了冥帝長裙下的那對玉腿。
影龍幻滅!
至於什麼憐香惜玉之心,此刻根本就不需要。
“天真。”
誰知,冥帝完全不以爲意,暗紅色長裙抖動中,竟然灑下一圈淡黃色光暈,迷離的紋路構建於虛空之刻,在她腳下竟然悄然成型,映出的圖案赫然是大地紋章!
霎時間,驚人的重力束縛涌現,緊緊鎖住在襲來的那具身軀的每一個部位。
心中一陣詫異,風韌身形一沉,漆黑的劍刃也是隨之降下數寸,斬出的位置恰好從冥帝腳下劃過,根本傷不到她絲毫。
“可惡,她真的掌握了紋章之力!”
暗歎一聲,正欲變招,他卻又是猛然感覺到手腕上一沉,眼前赫然多出了一隻重踏而下的小腳,立起的腳尖就踩在暗逐冥鋒的劍刃上,配合上大地紋章的重力作用,冥帝看似纖瘦的嬌軀如同千萬斤之重,壓着劍刃不斷下沉。
“看來,你也不過只有這點能耐。”
冥帝輕輕一嘆,眼神驟變。
“既然如此,也不必在浪費時間了。”
槍尖反削,暗紅色的致命尖銳一劃,赫然擊向了身下之人的咽喉。
“開什麼玩笑,你也太小瞧人了吧?”
風韌咬着牙一聲嘶吼,持劍的右臂衣袖竟然頃刻間爆裂爲無數襤褸,裸露出來的手臂上經脈突兀,脹大了一圈有餘。同時,他的左手也是一抓握住了右腕,集雙臂之力,轟然一掀。
那一刻,冥冥中隱有低鳴龍吟之聲響起。
龍象之力,爆!
轟!
天穹顫慄,破碎的淡黃色光斑隨風捲動飄落,若大的大地紋章法陣眨眼間裂爲無數碎屑,在那之上,冥帝的身形也是一退,被強行掀起震入高空之中,一時間無法停下。
手還在顫抖,恢復原狀的手臂上順着經脈裂開了好幾道血痕,風韌在急促地喘息着,身形卻不曾停留在原地,漆黑十翼揚起一顫,眨眼間融合匯聚,一對展開的猙獰骨翼全力扇動,帶着他直上九霄。
劍吼,左手中已是星塵淚緊握,璀璨中夾帶悽美之色的寒芒盡情舞動。
星的冰冷,劍的鋒利,在這一刻真正融合。
亂舞星河劍!
星雲萬里驚風色,銀河九曲墜碧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