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大陸,詛咒之地,神泣戰場。
荒蕪的大地之上,寸草無聲,方圓百里之內再無丘陵山峰存在,一馬平川,更無任何生靈出沒。
當然,今日除外,神泣戰場邊緣處人山人海,他們所立的位置似乎便是對於這塊區域的規劃,任何人只需再上前一步便立刻覺得周身發生了少許變化,心中無形中多出了幾絲衝動的暴戾殺氣。
“無關之人全部退去,這裡不是你們應該來的地方。”
流雲殿的一衆長老弟子聯合着其餘幾股東大陸的大型宗門儘可能維持着現場的秩序,奈何他們整體實力雖強,但是人數上相差太多。更何況,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根本不敢出手,萬一激起暴亂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人山人海之下情形根本難以受到控制,也不知道是哪裡得來的消息,很快就有一人大喊道:“爲什麼這裡我們不能來?神泣戰場出現奇蹟,你們宗門浩大,想來一瞧究竟。但是,你們吃肉,怎麼着也不能連我們分點湯都不行吧?”
此話一出,一大羣人紛紛附和,頓時響聲震天,熙熙嚷嚷根本聽不清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
望着空中地上圍在神泣戰場邊界的數萬人,鄧仲很是無奈,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傳出了謠言,竟然說神泣戰場這一次的異動是一處遺蹟重現天日,大量的高階功法、靈刃甚至丹藥裡面應有盡有。還在路上,他就已經遇到了很多批談論着這些事情一臉興奮的各路強者。
“可惡,要是讓我知道是什麼人在興風作浪的話,一定不會放過他!”
可惜狠話歸狠話,到頭來還是一無用處,身爲流雲殿大師兄的鄧仲看着逐漸控制不住的場面,心中隱隱擔憂。
不過,很快一道從背後傳來的破空飛掠聲響又是令他心中一喜,急忙回身一望,目光又頓時一驚,只見之前派出前去查看情況的長老與弟子竟然只回來了一半,而且看情況人人帶傷,衣裳上血跡斑斕。
“發生了什麼?”
鄧仲上前扶住了一名同門弟子的身軀,只見他雙目赤紅大口喘息着,顫抖着遞出了手中緊握的一截焦黑之物,看樣子竟然是一段手臂,不過又好像不是人類的手臂。
“敵人很可怕,我們根本看不清它們的樣子,剛剛入城便遭遇了襲擊,只看到幾道黑影閃過,師兄弟中瞬間有幾人被掠走,同時也有幾人當場斃命。傷口截面處很快就變成了一片焦灼狀的漆黑,就好像這條手臂。”那名弟子又是一陣急促的喘息,同時扯開了自己的衣袍,右胸上一道猙獰的傷痕也是如此。
鄧仲心中駭然,又問道:“這條手臂又是誰的?”
“我不知道,只是在那座迷城中找到的,也許是幾天前就已經有人進去了……”說着說着,那名弟子通紅的雙眼中突然涌出一陣嗜血的暴戾,雙眸猛然睜大,喘息聲中竟有如同野獸般地粗吼。
那一瞬間,他突然起身一撲,經脈膨脹的右臂末端五指一握,如同利爪般的手掌狠狠刺向鄧仲的咽喉。
“什麼?”
鄧仲一驚,從未想過同門弟子竟然會朝着自己出手,倉促間根本只剩下意識的防範動作,僅僅擡起手臂一橫。
嗤!
利爪刺入血肉之中,他本能運起的護體勁氣形如虛設,劇痛傳來之時,經脈中又似乎更有一絲更加奇異的波動悄然蔓延。
來不及多想別的,鄧仲身軀一顫,另一隻手轟然握拳轟出。然而沒有想到的是,對方動作更快,擡手一抓便是鎖住了那隻拳頭。
不好!
鄧仲心中一震,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之前還在他身邊的同門弟子都去接應其餘退回來的宗派長老與弟子,根本沒有人來得及伸出援手。這一次,似乎已是死局。
這一刻,他甚至有種想要放棄的想法,實在是無力抗衡,有些絕望地合上了雙眼。
鏘!
電光石火間,一抹璀璨劍光凌空斜刺而下,尖銳的森冷轉瞬之間從鄧仲與那名驚生變故的弟子中間斬落。
伴隨着寒意一蕩,兩截斷臂赫然墜落,而後那具身軀慘叫一聲後仰倒下,又被一道落下的身影一腳踏中胸膛,硬生生踩在地上,同時手中赤光一閃,炙熱的劍尖已是貫穿了那名一揚弟子的咽喉。
“你?”鄧仲望着從天而降一劍封喉的風韌,又驚又喜,很快又失聲叫道:“等一下,你爲什麼把他殺了?他可是我流雲殿的弟子!”
“你說錯了,他曾經是,但現在不是了。”
一個充滿着威嚴的聲音從天而降,只見一道流光落下,執劍長老軒轅浮屠的身影也是出現在了鄧仲的面前。在他身側,劉君、銀月心等人也是相繼趕到,一衆強者成包圍陣型將之前逃回來的數名流雲殿弟子身前,各自手中兵刃橫起。
“執劍長老何意?”
回答鄧仲的不是軒轅浮屠的解釋,而是他手中再次掠起的一道深寒劍光。
嗤!
森冷的劍氣劃開了之前鄧仲手臂上被刺傷的傷痕,一捧漆黑色的鮮血濺出飄飛在半空,瀰漫出陣陣腥臭之味。
“我的意思就是這個,一旦被感染的話,就不再是從前的同門了。”軒轅浮屠一嘆,之前最先斬斷雙臂的那道劍光便是他劈出的。
話音落時,他目光轉向了不遠處被包圍的其餘十多名長老與弟子,冷聲一哼:“把你們的傷口所在處都露出來,不然的話,我只好劍下無情了。”
聞言,那些長老與弟子哪敢多言,紛紛撕裂了身上的衣裳露出傷痕所在位置。其中,已有幾人傷勢發作,目光一變如同野獸般嘶吼着撲向了四周同門師兄弟。
面對着剛剛還是同門弟子的敵人,那些流雲殿弟子一時間根本沒有動手的意圖,只是招數呈防禦姿態。奈何,對方的攻勢過於兇狠,轉眼間已是兇險盡顯。
“不殺他們,死的就是你們。”
一聲冰冷的嘆息響起,銀月心縱身一躍已是穿梭入那些變異弟子之中,更加冰冷的怨霜利劍好似致命獠牙,銀虹划動中一道道肅殺寒氣驟然縱橫,鋒利的劍尖不斷吻過那些敵人的咽喉要害,宣告着他們徹底死亡之刻,也是另一種解脫。
劍收,銀虹寒光止住,銀月心立於重圍之中,望着一道道身影轟然倒下。
逆道劫劍本就是肅殺之劍,一經出手,絕無活口。
“估計同門情誼固然不錯,但是也不能因此判斷出錯!”
軒轅浮屠的呵斥聲響起,同時他持劍的身影也是穿梭在剩餘數人之劍,一聲凜冽劍嘯鳴動而起,閃爍的寒光一閃即逝。
嗤嗤嗤嗤嗤嗤!
數道漆黑腥臭的鮮血飛濺飄落,衆名流雲殿之人捂着自己還帶着寒意的傷痕處,但是臉色卻好轉許多,再無之前的暴戾之氣。
“多謝執劍長老。”
不去理會同門之人的拜謝,軒轅浮屠轉身望向已是目瞪口呆的邊緣處數萬強者,放聲一喝:“現在,你們還想進去看看嗎?事先說好,我軒轅浮屠可沒有那麼多精力照顧你們這些並非我宗門之人,更不可能幫你們剜出體內毒血。不過,若是順手抹殺掉被感染後的骯髒生命,倒是願意代勞。”
此言一出,頓時原先沸騰的人羣安靜了下來,面面相覷。滄浪劍聖軒轅浮屠之名在東大陸威名顯赫,更是被稱爲第一強者。他的話,沒有敢質疑。更何況,來這裡的人大多隻是想湊個熱鬧,順便看看能不能撈點便宜,若是要把性命賠進去,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眼見衆人大多已無踏入神泣戰場之意,軒轅浮屠點了點頭,再次開口喝道:“流雲殿所屬聽令,除去我點到之人外,其餘坐守此處,斷然不可擅自入內。”
說罷,他撥指一彈,數點寒光閃爍在幾道身影之上。弟子中只有劉君、秦梓二人,剩下的皆是幾位長老。
至於銀月心與風韌,不歸流雲殿律屬,自然是自主行動。
“主人,你真的要去嗎?罌粟有一種預感……這裡面,很恐怖。”銀月心身形微顫,常年經歷血雨腥風的她本能感覺到了一絲不詳。
“從答應軒轅前輩的那一刻起,我的想法就不會改變。況且,我隱隱覺得,裡面似乎有什麼在呼喚着我。而且,好像那樣的感覺……我曾經在什麼地方經歷過。”風韌輕聲一嘆,已然是踏入到了神泣戰場的範圍內。
霎時間,他渾身一顫,眼中閃現異色。
“主人,你怎麼了?”
銀月心一驚,也是步入其中。一瞬之間,異樣感也是從心中升起,暴戾的嗜血殺意逐漸涌現,隱隱控制不住的嗜殺之氣蔓延在雙手之中。
不過,她還是能夠掌控着自己不因此喪失神智。又或者說,早就超過千人斬級別的她本身就是被當成一柄純粹的殺戮之劍去培養的,這樣的環境完全無法迷惑她的判斷,反而令她冥冥中回憶起了曾經的感覺。
聽到了銀月心的呼喚,風韌回過神來望去,心中的暴戾隨着眼中隱隱浮現的一點淡藍色徹底消散。不過,他卻是看到了銀月心失神的樣子,雙眼略顯空洞。
“你怎麼了?”他心中一驚,伸手便探向對方肩頭。未曾觸及,又是一股更加奇異的感覺從心中掠過。
就好像,是一陣疾風席捲而過,某種特殊的力量在大地之下收縮向遠處中心。
瞬間,銀月心恢復常態,驚道:“沒有了?”
“嗯,似乎是暫時消失了。”軒轅浮屠也是察覺到了這片區域的無形變化,荒蕪大地上的暴戾之氣竟然全部收斂。但是,正也是令他心中更爲不安。
“恐怕,留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