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最後的幾縷陽光將孤零零的幾顆楊樹拖出修長的影子,印在荒蕪的大地上,眨眼望去倒是有幾分詭異。
突然間,空間泛起一陣波動,一道紫色人影從中踏出,緩緩現形。那人臉上被一層面紗緊緊裹住,只露出一對炯炯有神的眼睛,眸子中時不時閃過一絲兇厲之色。
只見他不斷掃視着四周,可是這裡除了幾顆白楊樹外就只剩下一望無際的荒蕪大地,最近的城鎮也隔上了近百里,根本見不到任何人影。
然而,就在這一刻他的眼神驟然一變。
嗦嗦嗦!
清脆的上弦聲瞬時暴起,那人掀起自身長袍一轉,探出的雙臂手中各自經握着一支連弩,箭矢上泛着深紫色光芒。在十二支利箭的指着下,一道同樣是一襲紫袍的人影緩緩從樹後走出,卻是根本沒有一絲顧忌之色。在他的半幅金屬面具下的眼睛裡,流露出的是一股深不可測的神色。
看清來人之後,先前那人將連弩收起,哼道:“付賬吧。要不是看在老交情的份上,我可不願意接這樣子的買賣。只能傷不能殺,你知道這可是比我把那三個娃娃全部幹掉難上許多。我很明白,爲什麼你會有古怪的要求。”
對方神秘一笑:“殺手與僱主間的規矩,你不會不懂吧,哪來那麼多問題?這是說好的三倍酬金,今天的這筆買賣要是你敢和別人透露半點,休怪我不顧多年交情。”
接過拋過來的一枚儲物戒指,那殺手也是根本就不去檢查裡面的酬金是否和約定的一樣,直接收起來轉身回道:“放心好了,我帝刺之名豈是浪得虛名,從不失手,規矩更不會壞。”
望着對方身影再度與環境融爲一體消失之後,紫袍面具人捂着額頭輕輕一哼:“只怕你今後沒有多少機會了。傷一個女孩竟敢傷到她臉上,這麼做的後果可是很嚴重的。我倒是有些好奇,被激怒的劍魔和鼎鼎大名的帝刺到底誰更勝一籌。”
一絲微風捲過,他的身影也是隨即消失。留在此處的只剩下孤零零的幾顆白楊,以及徹底暗下來的天色。
……
北庭關外,燈火通明的營帳連綿一片,眨眼望去整片荒原都被火光映亮,上方的夜空中也是一片透亮。
北伐第一戰毫無懸念地拿下,可是在晉軒將士們的歡呼中,依舊有一抹憂慮縈繞在大軍四周,久久不能散去。
一切,纔剛剛開始。
戰爭的殘酷與爾虞吾詐,任何一樣的結果都是血的代價,伏屍百萬。
站在關頭的風韌仰望着空中光芒黯淡的月牙,一股莫名的淒涼感在心中浮現。這一次的北伐,無論對於北庭還是晉軒來說都是一場浩劫,註定數萬甚至數十萬熱血男兒埋骨他鄉,一去不返。
不過對於戰爭來說,這些都是必須的。若想終結戰亂,最好的辦法便是以戰止戰,這個過程中註定充滿了血雨腥風。
“怎麼了,睡不着覺嗎?”
陰影處,劍七緩緩走出,卻是出奇地沒有稱呼風韌爲“劍魔大人”。
風韌輕輕笑道:“一直被人監視着,哪裡放得下心去睡覺,不是嗎?”
劍七頓時臉色微變,支支吾吾道:“我可沒有監視你的意思,只是正好從下方見過看到有人站在關頭上望月,一時好奇才上來的,哪裡想得到會是劍魔大人你……”
“你多心了,我指的可不是你。”風韌連忙解釋,眸子裡掠過一絲凝重,餘光看似隨意的一瞥卻是緊緊將一個昏暗的角落盯住。
劍七聞言心裡更加緊張,捂嘴輕聲說道:“難不成,這裡還有別人在?”
風韌輕輕點頭:“不錯,從我們踏入這裡的第一步開始,我心中的那股被監視之感就沒有消去過。這裡畢竟是北庭的地界,誰知道有什麼老怪物級別的人物心中抵抗晉軒出師有名的北伐,在暗中想整些破壞。可是也許礙於那種強者的自尊,他們並不會找普通將士出手……所以說,我們幾個成爲目標的可能性倒是很大。”
“你的意思是……就有人在我們身邊不成?”劍七也終於注意到了風韌的餘光一直都瞥在一旁角落裡,心中有所明白,額頭邊一滴細汗緩緩滑落,袖中的利劍也是順着手臂送入掌中,隨時都能夠出手。
誰知,風韌突然仰頭一笑:“開玩笑的,瞧你緊張的樣子。說實話,我可是很久沒有見過你這副樣子了。其實,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做什麼,好像誰都欠你似的。”
“你!”劍七頓時嗔怒一喝,轉身便走。
頃刻間,關頭上夜風拂過,只剩風韌一人。他又朝着之前的那個角落裡瞥了一眼,隨後躍身直接坐到了屋頂上,從儲物戒指裡掏出兩壇陳釀往身邊一擺,扭頭喝道:“藏了那麼久,你不覺得累嗎?出來喝一杯如何?”
一聲冷笑從那裡傳出,一道高瘦的人影大步踏出,仰頭望着風韌,眼中的冷厲同時帶着一絲陰狠:“想必你之前不僅發現了我的存在,更是已經知道了我是誰,所以才故意把纖塵支走吧?”
風韌拋手扔去一罈酒,道:“那是當然,我可沒有隨便逮着個不懷好意之人都會讓他陪我喝酒的。”
來人接過酒罈,縱身躍到了屋頂立在風韌身側,獰笑道:“你就不怕,等會兒我等你喝多了對你不利嗎?”
“你不會的。就和我之前所說的類似,強者的尊嚴不允許你那麼做,只會正面較量分出勝負。不是嗎,姜魂鳴?”風韌率先仰頭痛飲下半罈子的佳釀,很是爽快地抹了抹嘴。
姜魂鳴一愣,隨即也是仰頭大笑,擡起酒罈痛飲不止,一口氣將整壇酒水全部喝完。末了,將酒罈直接拋出,撥指探出的勁氣將之徹底碾碎。
“說實話,這還是我第一次跟我看不順眼的人一起喝酒,你倒是個例外。”
說罷,姜魂鳴緊挨着風韌坐下,一把奪過對方手中的酒罈又是飲了一大口,爽朗地笑道:“痛快!”
風韌風韌眼神微微一變,卻也不計較,只是看着姜魂鳴的側臉問道:“想必,是姜淵走了才把你給留下了吧?我有些好奇,自從第一次看到你開始,我就一直暗中感覺到你對我有一種莫名的敵意。在那之前,我們兩人應該從未見過纔是吧?”
姜魂鳴哼道:“對,之前從未見過,但是我已經知道了你這個人的存在。僅僅這樣,就足以引起我對你的恨意了。對了,我很想知道一件事情,你父親是誰?爲什麼我私底下藉助湮世閣的情報系統都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風韌很是莫名:“你的話什麼意思,爲什麼我覺得很是莫名其妙?”
“回答我。”姜魂鳴的口氣已經有一種命令式的語調。
“我也沒見過,在我出生前他就已經下落不明,留下的只有一個名字,姜天成。按照我孃的說法,這個姓中可是蘊含一個禁忌……也許,我爹和你爹有些淵源吧。”風韌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就回答了這個很是無禮的問題。
“姜天成?沒聽說過……哼,我還以爲你也是我爹的私生子呢,原來不是。”姜魂鳴隨口一道,卻是猛然發現風韌的眼神變了,暗含着一絲怒氣。
“你再敢如此放肆無禮,就休要怪我不客氣了。”
貶毀他可以,但是膽敢扯到風欣紫身上,就休怪他要翻臉不認人了。
姜魂鳴也是意識到了自己過於無禮,有些歉意地聳聳肩道:“抱歉,我是無心的——不對,我和你用得着道歉嗎?差點就把那件事給忘記了——你小子聽好了,今天我藉着這個機會警告你,要是以後膽敢再糾纏顧雅音,我必將你大卸八塊。她是我的未婚妻,還輪不到你來染指!”
“什麼?”風韌一驚,猛然站起身來,雙腳下隨意震出的勁力將整個房頂都顫抖得悶響不斷,塵土墜落。
“音姐她說自己有個指腹爲婚的丈夫……還真是真的?”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風韌就醒悟到自己錯了。他想起來這個事實可是自己直接從顧雅音記憶中讀取到了,不可能有問題的。
“對,就是真的。現在你該明白我爲什麼要對你那種態度了吧?給我聽好了,不管你之前和小音有多深的交情,都到此爲止了。今後,用不着你來管她的事情。”姜魂鳴渾身氣息瞬時暴漲,似乎隨時都會出手。
風韌一哼笑道:“音姐的事情,自然由她自己做主,我也不願意管。只是你,如果敢借助這個所謂的指腹爲婚約定去威脅她的話,我也不會放過你的,明白嗎?”
姜魂鳴眼中怒氣更加濃郁:“小子,要不是我爹有過吩咐不能和你打,今天非要把你刺出幾十個窟窿不成。”
“哈哈哈哈,姜魂鳴,你這副樣子也算個男人嗎?爲了自己父親的命令,連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都不敢發泄?我告訴你,我喜歡音姐,絕對不會拱手讓給你的!況且,你一口一個她是你的未婚妻,可是當她那麼多次受苦受難之時,你又在哪裡!”風韌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想法,一口氣全部說了出來。
“你別逼我!”姜魂鳴怒喝道,隨手一持便將自己的那杆尖槍握在掌中,槍刃緩緩下沉之刻已是數道虛影晃動。
“話不投機半句多。要打,我隨你便。放心,今晚的事情是我們兩個的私事,絕對不會讓姜淵知道的。”風韌擡手抽出星塵淚,劍意森然。
劍拔弩張之刻,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都夠了,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風韌扭頭望去,卻是看到劍七去而復返。
姜魂鳴直接喝道:“纖塵,這是我和他要解決一下男人間的問題,你不要插手。”
“哥,你能不能清醒一點!”劍七又是一喝,而那個稱呼卻是讓風韌爲之一顫。
哥?
他們兩個竟然是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