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章 忘死的一跳
此時,中國空降部隊的男兵們已經登機,而且運輸機馬上就要進入傘降場上空。
中方指揮部顯然不能在他們馬上就要出艙的時候,再對他們提出什麼特殊要求。因爲那將嚴重干擾士兵們跳傘時的心理,搞不好就會發生事故。
最後的希望,放在了還等候在機場、尚未登機的女子特種兵身上。
但是,她們從選拔到組建還不到一年,即使進行了傘降訓練,也應該只是初級的吧?
指揮部心存疑慮,試探地詢問了一下女兵們的領隊馮垚和方霖天的意見。
二人商量了一下後表示,這個問題還是要由女兵們自己來選擇。
蒲英和史香玉聽了他倆敘述的俄方跳傘的情況後,馬上表示她們也可以跳一個同樣具有實戰意義的危險課目——自由開傘。
方霖天有些詫異地問:“這個課目在我們特戰旅,至少都是第二年的老兵纔會跳的訓練課目。你們女隊今年好像只跳過兩種機型和兩種傘型的普通傘降,根本沒跳過自由開傘吧?”
蒲英笑着看了史香玉一眼後,對方營長說:“我們是沒有跳過,但是史大姐跳過,她給我們傳授過經驗。而且,我們今年也觀摩過男兵跳這個課目的情況。我覺得這個自由開傘,只是需要我們在空中更爲沉着冷靜。它需要勇氣,但在技術上卻並沒有太大的難度。所以,我有把握,我們女兵即使是第一次跳,也能跳好這個課目!”
馮垚看看時間已經不多了,果斷地說:“好吧!我支持你們的決定。不過,一定要小心,不要勉強!”
“知道了。”
蒲英立刻和史香玉回到停機坪。
抓緊登機前的幾分鐘。她跳上一輛吉普車的前車蓋,對着全體女兵們高聲說道:“相信大家這些天來,在和那些俄羅斯大兵的接觸中,雖然也有友好的成分,但也能無時無刻不感受到他們作爲百戰精兵,對我們這些從來沒上過戰場的菜鳥的輕視吧?我承認,我們是沒有經受過真正的血與火的洗禮!但是我絕不承認,我們中國軍人就沒有血性!
剛纔,俄羅斯大兵們不按演習預案,突然表演了一個非常高難度的傘降課目。這既顯示了他們高超的戰術能力,也是有意在打壓我們,想看我們的笑話!
難道我們就這麼窩窩囊囊地被他們比下去嗎?姐妹們。你們甘心嗎?”
“不甘心!”女兵們怒氣衝衝地吼道。
“那怎麼辦?——要我說,沒有別的辦法,只有拼了!只有跳‘自由開傘’,才能證明我們中國軍人和他們一樣,都是不怕死的!只有這樣才能維護我們中國軍人的尊嚴!‘自由開傘’。我們是從來都沒練過,只聽說過它的風險,但是我相信只要大家都按動作要領,準確數秒,這個課目也沒什麼可怕的!我最後再說一句——人的一生,能有幾回爲國家和民族的尊嚴奮鬥的機會?我們很幸運。得到了這個機會!——現在,大家摸摸左臂上的國旗,敢跳的就跟着史大姐登機。不敢的,就留在原地。開始登機——!”
隨着她一聲令下,史香玉率先登機,陳然、郭亞軍、李琪、黃韶容、孫梅、楊雪冰、施辰水……女兵們一個接一個地,堅定地踏上了登機斜坡。
阿娜爾古麗也跟在隊伍中。走到蒲英面前時,衝她點點頭。
蒲英跳下車。鼓勵地拍了拍她肩膀,“你一定行的!”
阿娜爾古麗握着拳頭揮了揮,孩子氣地說:“我這次一定睜着眼睛跳!”
蒲英笑着將她推上了機。
當所有的女兵登機完畢,蒲英最後一個上機之前,回看了一眼還站在停機坪上送行的馮垚和方霖天。
見到他二人向自己和已登機的女兵們舉手敬禮,蒲英也立正還以一禮,然後轉身跳上了飛機。
馮垚和方霖天立刻驅車趕往傘降場。
他們遠遠地看見運輸機在天上盤旋一週後,飛臨了傘降場。
觀禮臺上,解說員正在向中俄雙方的指揮官,以及各國武官和中外記者們介紹道:“接下來進行傘降的部隊,是我軍c軍區一支代號‘木蘭支隊’的女子特種兵部隊。她們進行的是高跳高開的……”
由於他拿到的解說詞還是原先準備的、未作改動,所以現場的衆人一聽之下,都不太感興趣——特別是在看了俄軍剛纔精彩的表演後,中國軍隊的跳傘,簡直就像是幼稚園兒童表演的舞蹈了。
可是很快,當他們看到高空中一個個急速下墜的黑點,卻並沒有綻開一朵朵傘花時,不禁都大吃一驚。
人們緊張地站了起來,紛紛議論。
“是不是傘有問題?怎麼沒打開?”
“不是還有備份傘嗎?難道也出問題了?”
“不會大家的傘都出故障吧?”
也有見多識廣的武官們看了一會兒,懷疑地說:“她們好像是故意的吧?”
從天空中出現第一個黑點後,過了大約十幾秒鐘,第一朵傘花綻開了,然後一朵接一朵,無數的傘花一一綻放在低空,並且都以很快的速度降落在着陸場。
“原來是自由開傘!”人們恍然大悟。
解說員這時纔拿到資料,趕緊廣播起來:“……自由開傘,就是空降兵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儘可能地推遲開傘時間,儘可能地縮短滯空時間,這樣才能在實戰中躲開猛烈的防空炮火……但是,由於空降兵是在接近開傘的極限高度打開降落傘,也就意味着一旦主傘打不開,他們就沒有開備份傘的時間,後果自然不言而喻……我這裡剛得到從傘降場傳來的測算高度,這些女兵們幾乎都是在離地500米的高度,才拉開的主傘!——控制得如此精確,真是不可思議!……根據自由落體運動公式,她們從1400米的高度跳下。經過大約13秒到達500米的開傘高度;要知道,如果這時沒有成功打開主傘,她們就會在不到4秒鐘的時間內墜地!……4秒鐘什麼概念?不過就是我們眨幾下眼睛的時間啊,萬一主傘打不開,也就幾乎沒有時間去打開備份傘了!所以說,女兵們在整個跳傘、數秒和開傘的過程中,都必須做到‘零差錯’!稍有差池,就是傘毀人亡的結果啊!……而我們驚喜地看到,九十多名女兵,人人做到了精確數秒後在極限高度開傘。這太了不起了!——讓我們爲這些女兵的勇敢和沉着鼓掌吧!她們無愧特種兵‘天上雄鷹’的美譽!”
觀禮的人們聽得是頻頻點頭,也跟着解說員鼓起掌來。因爲的確如他所說,中國女兵表演的這種高跳低開的傘降方式。確實很有難度,也確實很精彩!
所有的人都爲能在一天之中目睹兩場高水平的傘降演習而感到高興。
此時,蒲英站在艙門,等前面的戰友跳出去後,深吸一口氣。一個箭步跨出艙外,四肢伸展,趴成了一個大字,撲進了藍天的懷抱。
身體在急速下落,綠色的大地迎面撲來,耳邊的風聲呼呼大作——這一情景並不浪漫。帶給人的只是緊張和壓迫感。
蒲英全神貫注,按照正常語速,不慌不忙地數着秒。
她可以感覺到大地撲來的速度越來越快!
她知道,那是因爲自己下墜的速度在不斷地加速!
“……1011,1012,1013,”
已經到了500米預定開傘的高度,蒲英的手也早就握住了主傘拉環。但她沒有開傘,還在繼續數秒。
地面的觀察人員一下發現了她的異常。都以爲她的主傘出了問題,忍不住在喇叭裡提醒:“最後一名,快開備份傘!”
已經落地的戰友,和還在空中吊在傘下的戰友們,都聽得清清楚楚,不禁紛紛向蒲英望去。
蒲英卻沒有反應!
觀禮臺上的人,也發現了這個以非常快的速度下落的黑點!
有經驗的人都感覺得出來,她的高度已經不足400米了!
來不及了!
再不開傘,她就完了!
人們忍不住發出了驚呼:“糟糕!要出事!”
方霖天一下子抓緊了馮垚的胳膊,喊了一聲:“怎麼回事?”
馮垚沒有說話,但緊張程度不亞於方營長。
因爲他有預感,這個人一定是蒲英!
如果她再不開傘的話,就會以每秒170米的速度(時速612公里,幾乎是音速的一半)——撞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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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膽小的人都已經閉上了眼,甚至捂上了耳朵,不忍心去看這名士兵墜地的慘烈場面時……
蒲英的身形在空中猛地一頓,彷彿一隻無形的巨手突然托住了她,阻止了她下墜的勢頭!
同時,一朵綠色的迷彩傘花在她的頭頂上方燦爛綻放——在藍天的印襯下,顯得分外美麗!
“哇——啪啪啪啪——”
觀禮臺上的人們將剛纔提到嗓子眼的心臟放回胸腔後,又忍不住爲這驚心動魄的一跳,激動地鼓起掌來。
一名美國武官感嘆道:“這麼低的高度纔開傘,我只在以色列總參偵察營(著名的以色列特種部隊)見過!這纔是真正的自由開傘!”
“哈哈!她成功了!成功了!”
方霖天轉過身,狂喜地拍着馮垚的肩膀,卻差點將這位和他同樣高大的教導員給拍倒了,“……呃,你沒事吧?”
“沒事!”馮垚扶了一下他的胳膊站住了,笑着說:“有點腿軟。”
方霖天深有同感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說:“是啊,我也差點給這丫頭嚇出心臟病來!走——我們去教訓教訓她!”
經過傘降場邊時,已經收攏部隊的俄方軍人認出他倆是女兵領隊,都向他們豎起大拇指,連那位一直比較高傲的安德烈中校也不例外!
這是特戰連的姑娘們用忘死的一跳,換來的尊重!
所以,當他們倆走到被女兵們包圍着的笑意盈盈的蒲英面前,卻怎麼也說不出責備的話了。
還是郭亞軍等人問出了他們想問的話:“英子,你快說,你到底數的多少秒!”
“15秒啊!”
“天啊!總共才17秒落地時間,你就敢數到15秒?”史香玉也非常驚訝,“你好大的膽子!”
蒲英一邊收傘一邊不慌不忙地說:“我計算過的,沒問題。這種傘的極限開傘高度是270米,我從1400米離機,13秒時離地500米,15秒時離地300米……所以,我覺得15秒開傘正合適。”
她說得如此輕鬆,大家卻都知道:在空中要多麼鎮定,才能做到這樣啊!而且她竟然沒有給自己留下半點餘地!
這纔是真正的捨生忘死!
阿娜爾古麗喃喃地說:“我覺得自己今天敢睜着眼睛跳,已經夠勇敢了,但是和你一比就……”
史香玉拍拍她的肩膀說:“沒事,只要我們每一次比自己的過去做得更好,就是超越,就是進步!”
蒲英也對大家說:“對!這次跳傘,我們都盡力了!現在,我們要忘記剛纔的輝煌!大夥兒別忘了,一會兒還要和俄羅斯女兵繼續比拼呢!要繼續加油哦!”
“好!繼續加油,打敗她們!”
女兵們鬥志昂揚地散開,準備奔赴下一個演習地點。
方霖天和馮垚站在她們身後,過了一會兒忽然皺着眉頭說:“我怎麼覺得,咱倆成了打醬油的?這些姑娘們太能幹了,自己把什麼都安排好了!”
馮垚無聲的一笑:“雖然是打醬油的,但也是最提心吊膽的醬油黨吧?”
方霖天同情地看着他:“帶女隊很麻煩吧?我這才幫着帶了幾天女隊,就覺得好累!你和我師傅帶了她們大半年,肯定是心力交瘁吧?我看我師傅都有白頭髮了!”
馮垚不禁笑出了聲:“也沒那麼誇張!確實要比帶男隊多花些心思,可你也會發現,她們比男兵更……可愛。”
“女兵比男兵可愛那是肯定的咯。”
“哎,方營長,既然你也覺得她們很可愛,要不要接替孟教官來帶一帶女隊啊?老孟是總教官,不可能一直帶女隊的……”
“什麼?千萬不要啊!臨時客串還行,要是長期帶她們,那就不是可愛了,而是……可怕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方營長,馮垚笑了笑,心想:到時候可就由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