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章 分組的風波
黃韶容忽然意識到,這個分組將李琪和蒲英分到了一起。
這明顯是讓她倆成爲狙擊拍檔的意思嘛。
那麼,自己呢?只能在第二小組當一個孤獨的狙擊手嗎?
難道自己就這麼被肖教官放棄了?
難道自己真的不能和蒲英一起去布達佩斯了嗎?
布達佩斯,之所以讓小黃這麼念念不忘,不是因爲它美麗的風光,也不是因爲那藍色的多瑙河,而是爲了在那裡舉行的世界軍警狙擊手錦標賽!
在隨同許副主席來特戰旅的將校軍官中,有一位來自武警特警學院的傅大校。
他是特警學院的副院長,也是武警狙擊手總教練。近年來,他曾數次帶隊參加了在匈牙利布達佩斯舉行的世界軍警狙擊手錦標賽。
第一次參賽,中國隊沒有入圍;第二次,也只獲得了警察組的團體第十。這樣的成績,讓中國軍警們都感到沮喪。
匈牙利警察訓練中心的西蒙尼教官,曾連續三次獲得狙擊手錦標賽冠軍,有“東歐第一槍”的美稱。他對傅大校說:“你們現在使用的狙擊步槍和參賽的水平,以及對當今世界狙擊理念的理解,只相當於我們十五年前的水平……你們只有從基礎抓起,堅持走出去、請進來,多參加國際賽事,多方位與國際接軌,才能達到國際一流狙擊水平。”
傅大校深受啓發,經過一番臥薪嚐膽的苦練後,他帶隊第三次參賽,終於取得了軍隊組個人和團體第一的好成績,實現了中國代表隊在此類賽事上的歷史性突破!
這樣的經歷,也讓傅大校非常重視中國軍人和外軍的交流。
當他現場觀看了蒲英充滿靈氣的狙擊表演後,感覺她的潛力很大。又見許副主席的興致很高,便建議道:“應該讓這些女子特種兵們也有機會去參加國際大賽,和世界頂尖的狙擊高手好好學習學習!一定會大有收穫的。”
許副主席很贊同他的觀點,並指示特戰旅:“今年,你們也派人去‘見見世面’嘛!”
特戰旅的旅長等人立刻表態:一定儘快選拔出三組狙擊手,參加四月份在特警學院舉行的狙擊手集訓和最後的出國選拔賽。
這三組狙擊手,兩組爲男兵,一組爲女兵。
女兵組這邊,蒲英不用說,憑着平日穩定的訓練成績和當天在首長們面前的出色表現。已經牢牢鎖定了狙擊手的主力位置。
另一個觀察手的位置,教官們就要在李琪和黃韶容之間,做出一番選擇了。
她二人當時在現場聽到首長們的說話後。情不自禁地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又很快避開了。
蒲英在看到她倆的眼神時,心裡就有些憂慮。
晚上的聯歡會,她更是從黃韶容的話語中,感到這兩人之間的競爭開始升級了。
當初。三個人一起被選進狙擊隊,李琪的成績在三人之中要稍差一些。但是,自從和俄羅斯女兵同場競技,經過活人打靶的考驗之後,李琪的心理狀態有了很大的提高,訓練成績便越來越好。越來越穩定。
這自然讓黃韶容感到了威脅。尤其是在決定誰能和蒲英搭檔、前往布達佩斯的關鍵時刻,李琪的表現越來越好,也就意味着小黃的機會變小了。
蒲英雖然看出了小黃因爲怕失去機會而有些心態失衡。但因爲環境的緣故,只是泛泛地安慰了一下她。
小黃也知道“打鐵還需自身硬”的道理,又想着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可以加強訓練,也不一定就會被李琪比下去。所以,她聽蒲英一說。也就不再針對李琪了。
沒想到的是,一夜之間。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上級突然要搞特別行動小組,並且將李琪和蒲英分在了一起!
小黃一下子覺得自己被教官放棄了,去不成布達佩斯了。
她很失望,自然對這個分組很有意見。
不過,因爲總部的李副處長等人還在,小黃顧全大局,並沒有當場發作出來。
等到散了會,方營長和滕教導員送總部的人走出會議室之後,黃韶容才跑到肖勇面前,不客氣地問:“教官!你把李琪和蒲英分到一個組,是不是讓她倆配對的意思?那我呢?是不是我就不能去布達佩斯了?”
她的聲音並不大,但周圍的女兵們全都聽到了,不禁都停住了腳步,看向兩人。
蒲英在聽了分組名單後,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現在見小黃居然跑去質問肖勇,不禁有點緊張。她生怕小黃的脾氣不好,惹惱了肖勇,趕緊走近了幾步。
對於三個女狙擊手的分組,總部工作組的確是依據肖勇的意見來確定的。
但是,肖勇當時卻並沒有考慮到狙擊手大賽的事兒。
此刻還是聽黃韶容說起布達佩斯之後,他才反應了過來。仔細一想,李琪本來就比黃韶容更適合與蒲英搭檔,讓她們在一組裡多磨合磨合,然後去參加國際大賽——這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嗎?
於是肖勇直率地說:“對,這次就讓李琪和蒲英去。你嘛,下次有機會再去好了。”
什麼叫下次有機會啊?出國比賽的機會,有那麼容易得到嗎?
黃韶容的無名火,騰地一下就躥了上來。
她不管不顧地大聲嚷嚷道:“憑什麼啊?李琪的成績一直不如我,她不過是最近才趕上來了一點。就算是這樣,我們倆也是不分上下的。肖教官,你憑什麼這麼早就定下李琪,把我給淘汰了?你,你偏心!李琪不就是長得漂亮點,又會跳舞嗎?”
前面幾句還沒什麼,但是最後一句夾槍夾棒的話,可把女兵們都嚇壞了。
蒲英此刻真是追悔不及——自己昨天還是太大意了,對小黃的思想錯誤沒有堅決鬥爭,對她放任自流的結果,就是讓她今天犯了個大錯誤啊啊!
她爲了挽救小黃。趕緊衝了上來,一把將小黃拉到了身後,然後仗着自己在肖勇面前還有幾分薄面,厚着臉皮解釋道:“肖教官,你別生氣!小黃她就是個炮筒子脾氣。她剛纔是氣急了隨口亂說的,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其他女兵也圍了上來,左右前後地拉住了小黃。
孫梅緊緊摟着小黃的肩膀,低聲在她耳邊說:“你有意見,好好提嘛!胡說些什麼啊?”
郭亞軍也從身後抱住了小黃的腰,壓低了聲音罵她:“你就不能管管你那張嘴?挺大個人了。光長嘴巴、不長腦子!”
小黃被她們這麼一攔一兇,再看到黑着臉的肖勇,終於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又口沒遮攔地闖禍了。
但她還嘴硬地嘟囔着:“教官行事不公正。還不讓人說啊!”
這聲音雖然比剛纔小多了,但大家都是五覺靈敏的人,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別看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解放軍的作戰部隊裡還是有着嚴重的封建殘餘。特別是男女“作風”問題,那可是高壓線。一碰就死的。
肖勇身爲女兵們的教官,平時一向很注意不犯這方面的錯誤。
沒想到這個小黃,竟然當衆暗示——他是因爲李琪長得漂亮,就對她有特別照顧!
這個指責,可太大了。
不但是對二人清白關係的污衊,也嚴重質疑了肖勇的人格。這話要是傳到旅部。肖勇恐怕就真的穿不成這身軍裝了。
想到這兒,肖勇就很想好好教訓教訓這個胡說八道的二桿子小黃。
不過,他畢竟帶了這個莽撞的徒弟大半年。很清楚她是個沒心沒肺、心直口快的姑娘。其實,他平時還挺欣賞小黃的這個直脾氣。
所以,肖勇雖然有點生氣,臉色也有點黑,但他心裡還沒有因爲生氣而失去理智。
前任教導員馮垚曾經和他分析過女兵們的心理特點。
女兵的自尊心強。也特別好面子,特別不能忍受不公正的對待。但是。她們又本質善良,只要和她們好好溝通,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解釋清楚,心軟的女兵們也是很通情達理的。
肖勇之前和李琪、蒲英等人,都發生過一些誤會和不愉快。
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不善於和女兵們溝通,特別是不屑於對自己的行事動機做出解釋。
不過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之後,特別是因誤傷蒲英而受到記過處分之後,肖勇也漸漸認識到了自身存在的問題,也開始有所改進。
此刻,他不急着說話,而是默不作聲地盯着黃韶容看——這倒不是在嚇唬小黃,而是借這個舉動來平息怒氣。
等情緒穩定好後,肖勇才慢條斯理地說:“黃韶容,你和李琪的狙擊水平是差不多。但我認爲她和蒲英做狙擊搭檔,會更有默契。你如果要我拿出實在的證據,我一時還真的拿不出來——因爲這就像槍感一樣,是我的直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不過,我以頭上的軍徽起誓——我做出的選擇,和你們倆個誰長得漂亮,或是誰跟我的時間長,完全沒有關係!”
黃韶容見教官說得如此鄭重,倒也信了一大半,只是還有點不甘心,“教官,你說你是憑直覺選了李琪。可是,誰和蒲英搭檔更合適,難道不應該問問蒲英的直覺嗎?”
“你怎麼知道我沒問?”肖勇平靜地反問道。
黃韶容吃驚地轉過了頭,看向蒲英的目光充滿控訴:“原來是你,是你選的李琪?”
蒲英心裡咯噔一聲,暗暗叫苦:壞了!被教官“出賣”了。
確實,在她們進入狙擊隊後不久,肖勇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詢問她,李琪和黃韶容,誰和她一起配合時感覺更順手?
一開始,蒲英覺得她倆都差不多。但是在最近一兩個月,她的回答都是:和李琪更有默契。
肖勇對此還有點意外呢。
因爲教官組一開始將蒲英和小黃分到一個宿舍,就是考慮到她倆的性格較爲互補,射擊成績也是第一第二,住在一起有助於培養默契。也就是說,從一開始,教官組其實更看好蒲英和黃韶容的組合。
但是現在李琪的成績意外地進步了。蒲英又和她更有默契,肖勇和教官組即使再覺得意外,也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
蒲英因爲肖勇是私下裡來了解情況,也就沒有把這事告訴另外兩人,特別是黃韶容。
畢竟,她和小黃的關係也很親密,心裡多少有點背叛好友的感覺,有點心虛了。
現在東窗事發了,再心虛也得面對事實啊。
蒲英趕緊握住小黃的手,陪着笑說道;“別生氣嘛!教官讓我必須二選一。我只能,只能實話實說啊……”
黃韶容把自己落選的怨氣都發泄在了蒲英頭上,一連串地發問:“好你個沒良心的!我白對你好了!……我知道。李琪是照顧了你一個月,她對你是不錯!可你別忘了,你上次受刑、腿上受傷的時候,我不是也照顧了你那麼久嗎?難道咱倆住一起的大半年,還趕不上李琪照顧你的一個月嗎?你就這麼喜新厭舊、忘恩負義嗎?”
蒲英幾次想插話都插不進去。只得瞪着眼睛被她數落,心裡不住吐槽:豪爽的黃女俠,居然也會變身爲吃醋的小怨婦?好可怕啊!
孫梅也聽不下去了,使勁拽了一把小黃,“你都胡說些什麼啊?蒲英可不是那種人。你讓她好好說說——爲什麼選李琪、不選你的原因,就是了嘛!扯那些亂七八糟的幹什麼?”
“好啊。那你說。”黃韶容瞪着蒲英。
蒲英不禁看了孫梅一眼——畢竟是一個軍區出來的,還是孫梅最能拿捏得住小黃的脾氣啊。
既然黃韶容願意聽道理,那就好辦了。
蒲英說道:“這個。我如實說了,你可別生氣啊。”
“只要你說得有道理,我幹嘛生氣?”
“我當然記得你的好了,但這和我選誰做搭檔,沒有必然聯繫。原先。我在和你或是和李琪做小組練習時,倒也沒有感到明顯的區別。但是這兩個月。我漸漸發現,李琪不管打得好壞,她都不會亂來,都會穩穩地打好每一槍。所以,慢慢地,我在和她配合時,就不用分心去考慮她在射擊諸元上的判斷是否準確,不用分心去聽她的槍聲,去判斷她的狀態是不是穩定。但是,我在和你配合時,很清楚你狀態好的時候是很好,狀態不好時就容易急躁了,所以我就要多花一點精力去照看你的情況。雖然,這多花的精力,也不是太多,但總是存在的。肖教官就是聽我這麼說了之後,才決定讓李琪和我配對的。我不是故意不選你的,相信我吧。”
黃韶容聽了蒲英的解釋,低下頭想了一會兒。
最後,她還是選擇相信了蒲英的話。因爲憑着她對蒲英的瞭解,她知道蒲英不會騙自己人的。
小黃擡起了頭,不好意思地說:“嗯,剛纔是我,是我無理取鬧了,你別和我計較啊!既然現在教官也決定了你和李琪搭檔,我也只有認輸了。對了,你們去了布達佩斯,一定要好好打!打不好的話,我可不答應!”
蒲英看得出小黃還是有點怏怏不樂,但以她對小黃的瞭解,只要小黃能說出這樣的話,就表明她最終會把心裡的疙瘩慢慢消除的。
她如釋重負地擁抱了一下小黃,卻又在她耳邊低聲罵道:“你姥姥個腿的!居然說我忘恩負義?也罷,那個就算我罪有應得好了。可你剛纔說教官偏心就不對了——還不快道歉?”
黃韶容被蒲英那不地道的方言粗話給逗笑了。
其實,她現在也很少說這樣的土話了,只有在表達強烈的愛憎時纔會冒一兩句出來。不過,剛纔兩人在友情上的細小裂紋,也因爲蒲英的這句粗話而彌合了不少。
黃韶容又恢復了大大咧咧的模樣。她推開蒲英,走到教官面前,先敬了一禮又鞠了一躬:“教官,我剛纔說錯話了。我向你道歉!”
肖勇大度地搖搖頭:“算了,沒事!小黃,你也別絕望,我會給你機會的!今天這個分組,只是你們執行任務時是這樣的。平時。你們還要按原來的連隊建制,照常生活和訓練。你和蒲英,或是你和李琪,也還要在一起繼續練習狙擊小組戰術。所以,匈牙利布達佩斯,你還有機會!——聽明白了嗎?”
小黃愣了一下後,眼睛一亮,高興地說:“明白了!”
蒲英不禁挑了挑眉——肖教官也會做思想工作了?這種“忽悠人”的本事,該不會是跟馮垚學的吧?
“明白就好!”
肖勇淡淡地笑了笑,又對周圍的女兵說:“好了。別圍着了!該去吃年夜飯了!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哦!”
說着,他自己已經一馬當先地走出了會議室。這次黃韶容的突然詰難。似乎一點沒有影響他的心情。
“好了,大家都散了,快去食堂吧。”
蒲英也招呼着大家走人,不過她無意中瞥見了站在人羣最外圍的李琪。
雖然李琪站的位置距離比較遠,但蒲英還是從她臉上彆扭的表情上看出來:她什麼都聽到了。
蒲英趕緊將黃韶容和孫梅等人一推。“你們先走,我一會兒就來。”
她又撥拉走了幾個女兵後,落在了後面,特意和李琪並肩走到了一起。
李琪看出了她的用意,斜了她一眼,“我沒事。你別鬼鬼祟祟的。”
蒲英聳了聳肩,“得,好心當成驢肝肺。”
兩人慢慢地走在衆人後面。一時都沒有說話。
當蒲英確定前後都沒人能聽見後,才輕聲問道:“你和肖教官的事,怎麼辦?你是不是又不打算說了?”
“在這個關鍵時候對教官說‘我喜歡你’,你覺得肖勇會怎麼看我?就算他沒什麼,剛纔小黃的樣子。你又不是沒看到?我還什麼都沒做呢,都能空穴來風——你說。我怎麼敢大張旗鼓地追求教官?”李琪的聲音雖然平靜,但最後還是流露出了無力和無奈。
蒲英其實也是看出了李琪的想法,纔有那麼一問。
見李琪有些灰心的樣子,她不禁爲李琪抱起了不平,“哎,都說‘女追男隔層紗’。怎麼到你這兒,就這麼不順呢?”
李琪卻淡淡一笑,拍拍蒲英的肩膀說:“也許是——好事多磨呢?”
“但願吧。”
見李琪自己能想得開,蒲英稍稍放心些。
“不過,也就兩三個月了,等從匈牙利回來,你還可以行動嘛!”
“再說吧,隨緣好了。”李琪可有可無地說。
蒲英還想說點什麼,前面路邊的臺階上突然跳下來一人,還大喝了一聲“嗨——”。
仔細一看,原來是施辰水。
她像個攔路大盜一樣站住路中央,雙手卻插在褲兜裡,吊兒郎當地問:“組長大人,你們談心談完了嗎?”
“怎麼?你也要找我談心?”蒲英不禁笑了。每次見到施辰水那張帶着壞笑的臉,她的心情就會放鬆下來。
李琪看出施辰水有事,便點點頭先走了。
“說吧,啥事?”蒲英問。
施辰水把視線從李琪的背影上收回,看向蒲英時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不是我的事。”
“那是誰的事?”蒲英當先緩緩走着。
施辰水一時沒說話,腳下卻不安分地在路坎邊,上上下下地跳躍着。
蒲英便不再着急追問。
因爲曾經共同參加全軍鐵人三項大賽,她和施辰水、楊雪冰的關係,也是非常鐵的。
小施表面上和黃韶容、郭亞軍一樣,都有點男孩子化,但她又有自己的風格。如果她真的是男孩的話,一定是那種讓女孩子又愛又恨的、有點痞又有點壞的男孩。
不過,蒲英也知道施辰水外表給人遊戲人間的感覺,其實她卻是最值得信任的隊友——本身實力強勁,不會拖後腿;又特別有協作精神,這一點更爲難得。
蒲英很高興她能分到自己的小組中。
沒想到施辰水沉默半天后,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然也是:“我很高興能和你再次成爲隊友!”
“我也是啊!”蒲英笑了。
“嗯,咱們這個一組的人,都挺強的!我就是,不太明白……”施辰水說到正題後,臉色開始變得嚴肅起來。“爲什麼把她加了進來?”
“你是說,阿娜爾古麗?”蒲英馬上反應了過來。
“對!就是她!”小施不客氣地說道:“我不是看不起她!不過,她無論哪一方面和我們比起來,都差了一截!我擔心,她會降低我們一組的戰鬥力!”
“你別忘了,她是衛生員。”
“得了吧,就那些戰場急救和搶救措施,我們又不是沒學過?有什麼難的?就說她的專業——輸液扎針吧,雖然是比我們強一點,但也強得有限。反正。我覺得她又不是醫生、更不是野戰醫院,在我們組裡就是個多餘的人。”
蒲英抿了一下嘴角,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她決定好好和施辰水談談這個問題。
“第一,你不能輕視醫學這門科學。你以爲,就憑咱們這幾個月見縫插針學來的一點戰場救護的皮毛知識,就能比別人花了三年時間在正規醫學院校系統學習後得到的專業知識,更強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些學醫的何必還要學三年、五年、甚至八年呢?那不是浪費嗎?”
施辰水的臉色微微一滯,又反駁道:“我知道比不上。但是,她不過才學了三年,又能有多厲害?”
“總之比我們厲害就是了!我們是學了一些急救措施,卻只會照本宣科、生搬硬套,可是她學過基礎理論。也就能‘知其所以然’,也就能在關鍵時刻靈活運用——量變導致質變的道理,你應該懂的。”
蒲英見施辰水被自己說得低下了頭。但還撅着嘴有點不服氣的樣子,便又說道:“你還記得梅醫生舉過的例子嗎?我們學急救時,都知道給心跳停止的人實行心肺復甦術時,應該給予‘腎上腺素’這種強心針,對吧?”
施辰水也和郭亞軍等人一樣。一到上戰場急救課的時間就釣魚打盹,最後是靠死記硬背過關的。
這會兒。她只記得心肺復甦裡確實是有注射強心針的標準流程,不禁傻乎乎地說:“對啊,強心針是腎上腺素,沒錯啊?”
蒲英不禁搖頭皺眉道:“你還真忘了啊?梅醫生可說了,雖然是應該打強心針,但是腎上腺素有強烈的收縮血管的作用,如果在戰場上不能立刻轉送病人到後方,或是沒有條件給病人現場輸液的話,注射腎上腺素反而會引起組織嚴重缺血而發生休克——強心針就變成了催命符,懂嗎?”
“用個藥還這麼複雜啊?‘施辰水雖然不太明白原理,卻聽明白了蒲英的意思。
“那當然。我們根本沒有學過基礎的醫學知識,自然無法明白這些搶救措施背後的彎彎繞繞,所以有一個專業的衛生員隨隊,是很有必要的!”
“好吧,我不反對有衛生員存在。但是,我對阿娜爾古麗,還是有點意見。”
蒲英又耐心地問:“那又是爲什麼?”
“你忘了?她是穆斯林啊!上次野外生存的事兒我可全聽說了,就她那什麼都不吃的樣子,將來怎麼跟着我們野外作戰啊?”
蒲英沉默了一會兒。
施辰水有些得意地說:“怎麼樣?沒詞了吧?”
蒲英卻很快擡起頭說道:“你的意思是穆斯林就不能成爲最好的戰士?別忘了基地組織?”
施辰水一愣,隨即氣憤地說:“我們又不是恐怖組織!”
“好吧,有件事我只告訴你,不許再外傳了!”蒲英頓了一頓,才說道:“阿娜爾古麗本來有一個非常疼愛她的哥哥,是新疆某武警部隊的戰士。可惜幾年前,她哥哥在一次清剿疆、獨、勢力的行動中犧牲了。阿娜爾古麗是烈士的妹妹,就是爲了要給哥哥報仇,她纔要參軍,纔要來當這個特種兵的!”
施辰水這下呆住了。她完全沒想到整天笑得憨憨的、甜甜的阿娜爾古麗,竟然有這樣的身世。一時間,惋惜和同情的情緒讓她說不出話來。
“所以,你不應該質疑阿娜爾古麗的宗教信仰。她是維族人,也是穆斯林,但她更是中國人,是中國軍人,她和我們一樣有着保衛自己家鄉和親人的最高信仰!而且,我相信她的經歷,也有助於她成爲一名最堅定和最勇敢的戰士!你相信嗎?”
施辰水咬着下脣,點了點頭。
蒲英卻還不肯放過她,繼續說道:“當然,娜娜現在的軍事素質,還是稍稍差了一點。我希望你以後能夠多幫助她,特別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能夠照顧她!能不能做到?”
小施沒什麼猶豫,很快地應了一聲:“好,你就把她交給我吧!”
蒲英終於滿意地笑了。
她相信,小施應該不會再對隊友不信任了,以她的爲人,也一定能夠兌現這個承諾的。
這次談心結束了。
也許之後,蒲英還要和自己的隊友們進行無數次這樣的談心。
她本不是個婆婆媽媽、好管閒事的人,但是誰讓她現在是區隊長兼小組長,又是教官們重點培養的分隊指揮員呢?
馮垚說,帶兵就要知兵。
所以,蒲英必須要把這些姐妹們的各種心事,都瞭解得清清楚楚,還要幫她們排解煩惱,以維護女兵支隊這個集體的團結。
在這些方面,她知道自己做的還很不夠,還得多和代理連長史香玉大姐學習呢。
成熟,也許就意味着,身上揹負的責任越來越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