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說,你是不是看上這傢伙了?”
“…少爺……”素蘭低着頭,雙頰飛上一抹緋紅。
果然看上了。
蘇恆醒突然卻覺得無趣,感覺到自己無趣,她突然一愣。
自己連自己的情緒也無法把握了?喜怒無常?
不,不會多怒。
她暗自握拳,無法把握自己的情緒可能是因爲這具身體並不是自己的,這麼久過去,後遺症出來了。
她這樣安慰自己。
一旁的紅綾也完成了正骨的工作,她站起來,抹了抹額頭的汗,鬆了口氣。
“好了,找個門板將你家少爺擡回去吧,動作輕點。”
身邊的侍衛也鬆了口氣。
門板早就準備好了,小心將孔凌放到上面,匆忙趕了回去。管家跟在其後:“多謝丞相大人相助!孔府不會食言。”
奕大夫也跟了上去。
見人都走完了,鳳無華轉過頭看蘇恆醒,眼神不復之前的溫柔,波瀾不驚的眸子變得凜冽。
他看着蘇恆醒,緩步朝前走去:“走吧,該處理我們的事了。”
原本街市上看熱鬧的人散去,街市依舊繁華。
蘇恆醒有些恍然。
她看了一眼鳳無華,決定在回去之前要好好逛逛。
便帶着素蘭朝街市深處走去。
鳳無華沒有言語,眉頭微蹙了一下,跟了上去。
蘇恆醒帶着自己心事,逛的也是索然無味。街市的車水馬龍,像流光浮影從自己身邊穿過。原本覺得有意思的瑣碎小玩意,在她眼中也漸漸煩躁了起來。
既然如此,那邊朝前看吧。
“鄭越的事怎麼樣了。”蘇恆醒突然道。
一切都毫無徵兆,就好像是在逛街時的家常談話而已。
紅綾有些驚異,這孩子的話,是在詢問丞相?卻沒有用絲毫敬稱。
鳳無華眉間輕鎖,語氣淡淡的:“查清楚了,貪贓枉法,私自挪用國庫。按律誅三族。”
這些事他早就準備好了,今天在朝堂上,只是一個引子而已,爲了防止走漏風聲,他早就將查出來的事宜準備好,讓人悄悄的將鄭府圍了起來。
在朝堂上得到首肯,立馬抄了鄭府。
雖然他可以直接去這麼做,但面子功夫還是要做好。自己雖是攝政大臣,但羣臣眼皮子底下,該做的戲還是要做,自己可沒那麼大腕力控制所有人。
“我翻了西鳳律令,三族是按謀逆來處罰,太過了。”
這是蘇恆醒第一次與鳳無華正經的討論政事。雖然是奸相,但也是能利用的。
鳳無華揚了揚眉,想起先皇出殯那日,鄭越按過蘇恆醒的枯燥的手,心中閃過一絲惱意,道:“他曾經還冒犯皇上。”
紅綾竭力掩飾住自己心中的震驚,這小孩……莫非就是當今聖上?!剛纔……孔府的人在衝撞來着,孔府怕是要完,她這樣想着。
“抄家之後呢?”
“府邸收回,抄家所得算下來是十七萬兩,其中有七萬現銀。可以處理北方凌汛
氾濫。”
“我聽說他們家有個剛滿月的小孩?”蘇恆醒突然問到。
“昨日滿月宴,起名鄭希楠,可惜了。”鳳無華語氣依舊是淡淡的,彷彿在談一些風花雪月之事。
真的很殘酷。
蘇恆醒閉了閉眼,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殘酷無比,壓的人喘不過氣。她卻有些希冀:“那個孩子……給鄭家留點香火吧。”
鳳無華波瀾不驚的眸子終於有了絲變動,他詫異地看向蘇恆醒,覺得她變化……彷彿一天一個模樣,一會兒見不着,便會面目全非,完全找不到以前的一點影子。
是了,一點以前的影子都沒有。
“不可以?”蘇恆醒烏黑的眸子動了動,看着鳳無華。
“自然可以,皇上說了算。”鳳無華不再看她。
一路再無話,不知怎麼,就逛到了相府。
蘇恆醒看着碩大的鳳府兩個字,心裡驚起一絲波瀾。
踏入相府,鳳無華讓所有人都退下。
正廳擺了幾扇屏風,上面繪的是草原的駿馬,馬身健碩,四蹄飛踏,馬尾飛濺,彷彿隨時會從屏風中躍出來。穿過屏風便是古樸無比的廳堂,正前方是兩位正位,兩旁各立了三個客座。桌上的鏤空的雕花銅香爐煙霧繚繞,冉冉升起。
蘇恆醒很自覺的坐到了正位上。
鳳無華給蘇恆醒添了茶,他淡淡道:“皇上是否應該解釋一下今日之事?”
蘇恆醒烏黑的眸子盯着他,不解:“我不是皇上?爲何要向你解釋。”
她突如其來的變化打斷了鳳無華的計劃,原本只要將她帶回,不管她如何鬧騰,自己總有辦法。
可這變化來的太突然,猝不及防,讓人好無防備,打了鳳無華個措手不及。
如現在這般安靜,全然不像平常的樣子。
他又想起了大概是半年前,也是這番如性格大變的人。
蘇恆醒一直在想事情。
雖然自己在當上這個莫名的皇帝之後,也有想過將之振興,掛上華夏的名號,不管這是在那個朝代,只要讓後代不再出現閉關鎖國之事,就好。
可她完全沒有一個當皇帝的覺悟。只是覺得有點興趣,有點意思,便玩玩兒而已,純粹以玩樂心態。
剛纔她逗素蘭之時,突然想到一些事,爲何孔府如此目中無人,爲何這奸相老是和自己對着幹。
當然,他是奸相嘛,不用考慮這個。
但她恍惚明白,自己從來沒有做皇帝的覺悟,從今天起,就要緩緩養成這個覺悟。
被蘇恆醒噎了一句,他也不惱,聲音依舊平穩:“皇上可知,有多少人一直盯着你,外面有多危險?皇上帶了個侍女便出來,還是偷偷溜出來,會給皇上的敵人一路多少機會刺殺?”
我的敵人,不就是你麼,蘇恆醒低頭訕笑。在我還在爲老頭守靈的時候,你就派人來刺殺我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那又如何?朕不是無事?至於素蘭,那是個意外。”她開始自稱朕,妄圖找回自己的氣勢。
“無
事?意外?!”鳳無華語氣陡然凜冽,他急了:“皇上以爲那是意外?!爲何皇上一出宮便出了意外?!”
鳳無華一點也不認爲這是意外,要知道想要蘇恆醒死的人太多了,盯着他的人也很多。她以爲甩掉了所有人偷偷溜出來,就沒人發現了麼?鳳無華也是大意了,他以爲陌語在身邊,根本不用盯着她,卻沒想到蘇恆醒連陌語都甩掉了。
這次孔凌事件仔細想想就知道不是意外,爲何孔凌的馬兒會狂躁瘋跑,朝蘇恆醒她們衝去?就算不是孔凌,也會有其他人。
這孔凌真是命大。
“這天下是朕的,朕想去哪就去哪!難不成朕想去哪還得向丞相大人報備!”她嘲笑。
鳳無華聞言驟然湊近蘇恆醒,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狠厲道:“這天下是你的沒錯!但你卻不可以爲所欲爲!你以爲你有多大本事掌握着一切?!一個稍不注意,你的這一切便會成爲虛幻,成爲泡沫化作幻影!你會從雲間跌落!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他蒼白的臉上,透着一股子怒氣,硬朗的線條散發出寒意,冷冷笑道:“你這位子還沒坐穩,就已經狂妄成這樣了麼。”
蘇恆醒緊握着拳頭,這個奸相!居然威脅自己!就是想要自己做個傀儡皇帝麼!
她擡起頭,眼中閃着睿智的光芒:“你什麼都不懂!這裡一切都這樣落後!可你們都不肯聽我一言!想要我做個傀儡皇帝?”她冷笑:“看誰的本事大!”
“一羣坐井觀天目光短淺的人!你們可知道這世界有多大!海外是怎麼樣的?!你們可知道這天地有多廣闊,我們能在天上翱翔?!你們不知道!你們不知道有一日千里的交通工具,你們不知道,世間最厲害的不是冷兵器而是熱武器!你們不知道,高樓可拔地千丈……”她搖搖頭:“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是,這現在是你們的天下,不是朕的!朕不如你們!但朕有這個!”她點點自己的太陽穴:“朕的見識眼界都比你們強!”
鳳無華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但兩人已經陷入爭吵:“連自己小命都不要了?你以爲自己有多大本事保住自己?!”
“那咱們走着瞧!”蘇恆醒不屑。
鳳無華卻嘆了口氣,搖搖頭:“皇上,你還太小。”他放下蘇恆醒的胳膊:“整日在皇宮裡養尊處優,皇上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危險,有多可怕。”他揉了揉蘇恆醒的頭,將頭髮揉的亂七八糟
他退了一步,將手裡的茶水全部灌進喉嚨。
他是真心實意想扶穩她坐好這個位置的,爲什麼就是不領情呢?
他又恢復以往波瀾不驚的平淡樣子,蒼白的臉因爲爭吵變得慘白。
蘇恆醒不動。
鳳無華盯着蘇恆醒,突然就笑了。
“皇上覺得,你能逃脫我的控制?”
說着,便笑着走了出去。
步伐穩健,一步一步扣着蘇恆醒的心魂。
蘇恆醒滿臉發黑,奸相!最後還是暴露了自己的目的麼!
“你看我能不能!”她暗自咬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