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僅僅纔出生一刻鐘的她,被灌下毒藥,一生一世爲奴爲僕,仰仗夜絳雪而活。
什麼時候夜絳雪死掉,什麼時候就是她的末日。
罪婢。
連生死都不由自己做主,與玩物無異的人生——直到那年,她遇見了風寡。
只覺得,幼時初見,不懂情是何物,懵懂逃避,再無音訊。而後再見,怦然心動,卻只能一再逃避……江南三月,她以尋常女子愛他如斯,不離不棄,縱使被夜絳雪算計,縱使此刻無比追悔,她依舊覺得那是十八年來,最美好的時光。
現在想想,風寡與她都是一樣,本不該存在的人……相遇、相愛,當真荒唐,當真不該。
亭子外風大雪大,寒梅枝梢的薄雪蓋了一層又一層,一丁點紅豔的梅花綻放枝頭,與銀雪、晶霜交相輝映。
時而月上枝頭,大紅的燈籠晃得人眼睛靡靡,偏偏夜絳雪卻急煞風景的咯咯醉笑,“別緊張,阿醉~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傷害風寡,恩恩,相信我嘛,好不好?”
嬌懦懦的聲音就在耳畔,夜醉壁側頭瞧着賴在自己肩頭,醉紅了臉頰的夜絳雪,眼眸一點一點細成一線,“我還能相信你嗎?”
單手抓着酒杯,另一筆摟住纖弱的美人兒,吃吃一笑,“你,還有選擇的機會嗎?”
“……”夜醉壁沒有說話,她長睫微垂,看着手中猩紅液體的酒杯,喝與不喝,在一念之間,死與不死,也在這一念之間。
前十七年,夜絳雪暴虐成性,對她百般羞辱,她身上的鞭痕就是夜絳雪親手所賜,可這一切她都不在意,身體上的疼痛怎比得上心裡的悲苦,因此,十七年來她都能艱難的活着。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夜絳雪不一樣了,她變了,她不再口呼“濺人”“罪婢”,而是輕柔的叫她“阿醉”,對她微笑,讓她覺得自己確實有一個姐姐,在疼惜着自己,在乎着自己。
可這一切,都是假象。
倘若能選擇,她寧願讓她鞭打、羞辱,也不願……過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
面對的人是夜絳雪,任何人都沒有反抗的機會,她也不例外——夜絳雪很聰明,知道她不怕死,卻也不能死。
她的命是父母以血換來的,怎能輕生……況且,夜絳雪一言九鼎,若她死,風寡必爲她所殺。
爲了父母,爲了風寡,她已然別無選擇了。
柔美的紅脣動了動,夜醉壁長睫下的目色裡多了些許的絕望,她用最輕最輕的語氣說:“沒有了……阿姐,我沒有選擇了。”
趴在她肩膀上的女帝挑起脣角,舉起酒杯,“幫我剷除藍家,我答應你,可以給你一半的自由。”
沒有絲毫猶豫,夜醉壁同樣舉杯,定定看着夜絳雪,“一言爲定。”
女帝微笑,“一言爲定。”
叮——
玉杯交錯的聲音幽鳴而響。
然後,正事談完,夜絳雪悠悠嘆息:“可是阿醉,江南的美少年,當真外強中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