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溪轉頭,笑得涼薄:“那麼相爺呢,相爺看清了嗎?”
“我嗎……”晏君卿仰頭,銀河般的雪發怦然而起,自窗口吹進來一縷暖風,映襯得他絕代風華,卻也……搖搖欲墜。
白若溪逼近地繼續問:“到底相爺在這所謂江山如畫中勾勒幾筆,要以血染紅多少人的宿命,又要爲女帝做到什麼地步?”
“什麼地步……”晏君卿想了想,沒有說話。
“相爺難道不知,沒有了四大家族,還有顧命大臣,相爺身爲顧命之首,難道就不怕反遭其害?”
“怕?不,我從來不怕。”
“……相爺以爲女帝對你真心實意,不會動你?”
“不,恰恰相反,也許,要不了多久,我的命運會比你,比藍清初更慘烈。”
一串你來我往的針鋒相對後,白若溪冷笑:“那相爺到底爲什麼還要幫她!”
“……只一句話。”晏君卿一雙幽深的鳳眸慢慢眯細,蒼白的脣角以最緩慢速度彎起,忽然的就笑了出來。
他本就是傾國姿容,又病孱纖弱,那笑容有些無力,往日站在九重金殿上白衣紫帶,指點江山,今日卻單單一襲雪衣,連長髮也只用了緞帶綁縛,隱去高高在上的優雅後,在江南這片溫柔之地,毫無保留綻放笑容。
素衣銀髮映襯下,淺薄的笑顏有了朦朧之美。
孱弱的聲音分明細小,又字字沉穩,以前所未有的親暱語氣笑着說:“願我有生之年,得見她君臨天下。”
這樣說着的時候,暖風倏然大了起來,銀髮鬆鬆飛起,廣袖翩翩動揚,他已經瘦到極致的身骨更纖細了。
而那雙眼睛,洞察人心的鳳眸,讓白若溪在心裡生生森寒。
晏君卿說:願我有生之年,得見她君臨天下。
便是在說,除非生死,他與他不離不棄。
夜絳雪……
夜絳雪何其狠戾,何其心計,竟能讓晏君卿爲她做到這個地步!
而晏君卿……江山之重一肩擔負的晏君卿,有他在一天,夜絳雪哪怕要一統天下又有何難,而自己,不過是區區白家家主……
想到這裡,白若溪長出一口氣,在長久安靜之後,平息心中動盪,整個人放鬆一樣的看向晏君卿,“那麼,相爺開條件吧。”
白家是保不得了,前有碧家不識時務,弄得家破人亡,後又藍清初以命換了上下百人的平安,現在到了自己身上,他要求不高,保住自己的命,保住白家衆人的命也就足夠了。
“條件不是本相開,而是陛下開。”晏君卿說完,像是累極了,稍微喘息一會兒,纔在脣邊溢出一句話,“陛下的特使就在水閣後面,你自行和她去說。”
“恩?”白若溪有了底線便褪去滿身倒刺,轉眼間又是白家最年輕的家主風采,看着晏君卿額角冷汗,他稍稍蹙眉:“女帝陛下讓相爺來江南,應該不止是爲了白家的事吧?”
否則,怎麼會有一個“陛下特使”。
晏君傾雪白麪上不帶一絲表情,閉上眼,喘了幾聲後,淡淡一笑:“本相來江南是爲了養病,聖旨所說,天下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