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國公歸來
意外總是來的令人措手不及,與紅教上師分別後,趙都安猶自覺得不真實。
雖說突然多了個狂信徒走狗委實突兀,但甭管真心假意,能將西域紅教的首領收入囊中,依舊意義重大。
哪怕這位同樣是“世間”境的佛門修士在廝殺戰鬥上,不如仇敵大淨。
但其身爲“五方僧團”的首領之一,能動用的人脈與實力只怕還隱隱在文珠公主之上。
而在與之密會後,接下來幾天,佛門辯經的後續影響逐步平穩。
神龍寺與西域僧團默契地閉嘴,不爭不吵,令城中許多樂子人大爲失望。
與此同時,文珠公主也順利地與女帝達成了明年的貿易細則,一切順利,再無波折。
而後,西域僧團與文珠公主,一前一後,辭別女帝,離京回返。
“我還以爲這位公主會留在京城過個年什麼的。”
京城西門口。
趙都安身穿官袍,站在一羣前來送別公主的官員中間,目視官道上遠處的車隊,於冷風中吐出一口白霧,感慨道。
在他身旁,是女緝司海棠與卷王張晗,兩名同僚看了他一眼,前者撇嘴道:
“你似乎還挺捨不得?要不追上去跟着去西域?”
趙都安抱拳拱手,一副忠肝義膽的臣子模樣:
“本官一心忠於陛下,海緝司莫要胡言亂語!”
“呵呵,”海棠抱着胳膊,翻了個白眼懶得戳破他。
林公子的真實身份,就是海棠帶人調查出的,所以她是少數知曉趙某人與文珠公主交情的人之一。
“散了散了,總算告一段落。走,我請你們吃酸菜鍋去。”
趙都安嬉皮笑臉,大手一揮,與在場詔衙同袍火速殺向城中酒樓。
點了一大桌銅鍋酸菜,搭配鮮切的肉食,大快朵頤。
享受難得的平靜,一羣錦衣坐在一起,難免聊起年終歲尾城中諸事。
身爲武將,話題很自然地轉進到了年底各地將領回京述職的事。
“這次,回京的武官怕是不少,但最重要的三位,依舊是那兩公一將了。”面癱臉卷王張晗感慨。
趙都安早已不是政治小白,接口道:
“湯國公、曹國公,以及趙師雄?”
鎮國公湯達人駐守西平道,扼守西域入口,資歷極老……就是名字着實令他吐槽。
安國公曹茂,駐守京城以北的鐵關道,準確來說是拒北城中。
兵力相較前者要差了一大截。
據說北方的邊軍起初是爲了防守牧北森林中生活的異族,其自號“雪國”。
只是因北方地廣人稀,雪國異族很少會靠近虞國疆域,已多年不曾有戰事,故而鐵關道的兵馬相較最少,卻人均彪悍。
趙師雄則在雲浮道都西南邊軍,常年剿匪,防守大山中的獠人族,能征善戰。
一度被人評爲可與統御樞密院京營大軍的薛神策一較高下的名將。
“是啊,說起來你究竟準備怎麼應付湯國公?我可聽說,這位國公家風護短,你當初可把那位小公爺整的夠嗆。”海棠捏着木筷,吃了口厚實肉片,好奇八卦。
張晗皺眉道:
“湯國公乃明事理之人,解釋清楚不就好了,何況,小公爺不是也回了神機營?”
海棠“嘁”了一聲,不信道:
“我是不信那羣大勳貴好相與,就比如北方那位曹國公,據說便仗着資歷……”
趙都安沒吭聲,懶得參與討論,於他而言,對方好好說話,自己就好言相待,若不講道理……
“噠噠噠……”
忽然,酒樓外大街上,有風塵僕僕的騎兵策馬過街,引起了趙都安的注意。
“哪裡來的人?看着軍服式樣,好像是西南邊軍趙師雄所部。”席間一名同僚說道。
趙都安抿了抿嘴脣,等一頓飯吃完,衆人回了衙門。
下午時,趙都安得到了一個消息:
西南邊軍指揮使趙師雄以雲浮道異族動盪爲由,年底無法回京。
據說女帝沉默許久,下書回信西南,表達對趙師雄的慰問。
……
西平道。
通往西域的關口處,坐落着一座整體色調以黃灰色爲主的城池。
“唏律律!”
城池大門外,一隊騎兵勒馬,爲首的一匹混血寶馬上,赫然坐着一名女將!
女將英姿颯爽,約莫三十餘歲上下,模樣與小公爺湯平有幾分相似。
穿戴軟甲,揹負長弓,人在馬上,手中持握一柄馬槊,尖端閃爍寒光。膚色因常年日曬顯得偏黑紅,神態桀驁如一匹塞上胭脂馬。湯昭單手勒緊繮繩,朝城門上守軍喝道:
“還不開門!?”
守軍忙揮舞令旗,城門扎扎大開,伴隨着“恭迎湯將軍回城”的喝彩聲,持槊女將浩浩蕩蕩,率衆入城。
而後甩開後頭的騎兵,縱馬直奔城中的“西平都軍府”。
於氣派的府門前下馬,將沉重的馬槊丟給迎上來的士兵,便往裡闖。
都軍府內,前頭是莊嚴的衙門,後頭卻是一派仿江南的亭臺樓閣別院。
雖是冬日,萬物凋敝,但一叢叢移栽而來的耐寒青樹,依舊爲這座宅邸增添亮色。
“二小姐回來了!”
都軍府後院,乃是鎮國公湯達人的住處,湯府下人正在忙碌,收拾東西,看到湯昭回來,紛紛行禮。
身爲國公之女,自小修行武道湯昭很早前,就跟隨父親來了西平道,如今在城中任偏將。
這會風風火火穿過亭臺樓閣,隨口問了父親所在,便穿過走廊,推開了一間屋門。
寬敞的屋內,擺放數座書架,書架上除了書籍,還擺放長劍盔甲,寬大的桌案上筆墨紙硯皆非凡品。
此刻,一名華服老者正在桌前揮毫潑墨,其容貌滄桑,雙目卻凜然有神,雖是站立,卻可見一條腿姿態彆扭,赫然是個瘸子。
“呵呵,回來了?此次巡行可還順利?”
湯國公放下粗大毛筆,笑問大咧咧闖進門的女兒。
湯昭毫無權貴人家尊卑禮儀,進門先捧起桌上茶壺噸噸噸痛飲,而後擦了擦嘴角,嘴上胭脂於臉頰上拉出一道粗糲紅痕。
“遇到幾個不老實的,打了一頓,沒別的了。”
湯昭隨口不在意地道,而後道:
“我進門看到府裡在收拾什麼?”
湯國公對女兒的無禮全不在意,笑呵呵道:
“你回來的正好,這邊軍務已安排妥當,準備回京過年了。”
湯昭眼睛一亮,繼而幽幽道:
“我還沒回來,就開始收拾東西,老頭子你想撇下我自己回家?”
“哈哈,怎麼可能。”湯國公心虛地道。
湯昭懶得搭理分明沒幾兩墨水,平素卻最喜歡裝文化人的老爹,說道:
“可算能回京了,整日在這地方閒逛,都要憋死了。不知小弟今年武功長進了沒有,回去可要試試他,對了,這段日子家裡有沒有寫信來?”
湯國公知道她問什麼,悠悠道:
“寫了信,但沒寫什麼要緊的。”
湯昭愣了下,道:
“還是沒寫和那個什麼趙都安的事?”
“沒說,”湯國公神態淡然:
“你也知道,你那弟弟的性子,遇到事總是自己拿主意,不願在信裡說,大概怕旁人非議,說他借了他老子的光。”
父女在西平邊關,只能通過信件得知京城家中情況,前幾月便聽說京城出了個趙閻王,極受女帝寵愛。
幾個月功夫,連升數級至四品,入神機營赴任與小公爺發生衝突,將小公爺一擼到底,趕出了營房,後來好像不知怎麼的,小公爺又回去了。
具體細節不爲人所知。
而家中送來的幾封信,湯平對於自己遭遇的事也絕口不提,這反而加深了父女兩個的懷疑,湯國公還好,向來秉持子女就該磨礪的態度,既然沒出大事,也就沒急着深究。
湯昭卻有點坐不住了,聞言一拍桌子,素面含霜:
“小弟在乎面子,遇到事不想與家裡說。但我可不能假裝不知道!
哪裡來的什麼小白臉,得寵了升官比中年男人房事還快?定是藉着皇帝撐腰,進軍營耍威風,否則小弟的性子,豈會與之爲敵?老頭子,你說這事該怎麼辦?”
瘸了一條腿,蓄着絡腮鬍的湯國公顧左右而言他:
“我將門雖不在意繁文縟節,但女子也該在意言辭,什麼虎狼之詞……”
湯昭哼道:“你不說,那這事我自己解決,你莫要因顧忌皇帝想法要我忍氣吞聲就好。”
看似和氣,實則鋒芒早已內斂的湯國公笑了笑,沒吭聲,卻是默認了。
好似在他看來,哪怕因爲對付女帝寵臣,會惹來皇帝不快,乃至猜忌都並不重要。
“我去收拾東西。”湯昭放話完畢,扭頭就走。
湯國公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眼紙上謄寫的明詩《歸塞曲》中“幾行歸塞盡,念爾獨何之”一句,輕聲嘀咕:
“趙都安……”
……
鐵關道,拒北城。
今日,城門大開,道路兩旁大量官兵列隊恭送安國公曹茂回京。
浩蕩的隊伍於衆目睽睽下,將身後這座北方孤獨的雄城拋在身後,隊伍前方,披甲騎馬,鬢角泛白的曹茂面無表情。
忽然,隊伍後頭一輕騎奔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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