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的冬季,漫漫的長夜,雖然沒有朱萸陪在身邊,但有醫書,有腹中的孩子還有幾隻兔子陪着自己,方小芹纔不會覺得那麼難過。
朱萸臨走之前買的那一籠兔子死了一隻。怕是柴房太冷的緣故,方小芹就把兔子挪進暖和的屋中來了。
聽着兔子啃着胡蘿蔔的沙沙聲,撫着自己隆起的小腹,方小芹的脣角漾出了一抹暖心的微笑。
整個冬天,張殿來了兩回,第一回是未下雪之前,他用木車送來了兩竹籃子雞蛋,第二次是大雪之後,他送來了一擔子魚。
雞蛋說是她家的母雞所下,魚則是他去結冰的河裡破冰捕來的。
然後,他便有好長一段時間沒來了。
“咦,那個張殿怎的這麼久沒來了呀,是不是對芹兒已經死心了?爹爹,你看張殿每回來,芹兒都對他那麼冷淡。哎。也不知道芹兒是怎麼想的,朱萸去了那麼久也不回來,我看他八成是家裡早就娶親了,和原配過日子去了!”
白秀娥的語氣略有些生氣,她替方小芹不值,更氣她對朱萸太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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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毒醫也嘆了口氣:“想不到,芹兒也會有這麼倔的時候,我看哪,她是想就這麼一直等下去了!”
方小芹就坐在不遠的地方曬着太陽。他們的話她是聽見了,卻裝作沒有聽到。
她不管任何人的看法,她只想專心的等她的相公回來,他說過讓她等着他的。他會回來的,她相信他不會失言。
五月的陽光曬在身上很暖和,方小芹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有點犯困。
迷迷糊糊中,她看見了一個人影朝她走來。
相公,是你嗎,你回來了?她的心裡一陣激動。
可是她的眼皮好重,怎的也睜不開了。
“啊……”
小腹一陣劇痛襲來,讓她瞬間清醒。
“芹兒,你怎麼了?是肚子痛了嗎?”
張殿彎下腰來問道,一臉的關切之意。
方小芹看着他,目光有些迷茫,還有些失落,原來不是她的相公回來了。
陣痛再次襲來。她痛的全身一顫,莫非是要生了?比她預料的要早一些。
聽到她的痛叫聲,白毒醫和白秀娥,還有在屋中的許郎中都圍了過來。
“芹兒要生了,快,扶她去屋裡!”
許郎中着急地道,緊張地出了汗。
張殿便小心地抱起了方小芹,走向了屋裡,把她輕輕地放在了炕上。
方小芹很痛,但她咬緊了牙關不讓自己痛出聲來。
她看過醫書上所寫,女子在臨盆時最好不要亂叫亂動,浪費體力,應該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生孩子上。
按照醫書上所做,方小芹呼氣,吸氣,一點也沒有慌亂。
倒是許郎中。早已慌的不知所措。他想起了自己的娘子當年生孩子的情形,他作爲郎中,卻是一點忙也幫不上,像個傻子一樣站在一邊茫然無措。
“你們都出去,我來就行!”
白秀娥捋起袖管,朝他們幾個男子道。
許郎中三人便離開了屋子。
白秀娥是過來人,生過孩子,還懂一些醫術,把方小芹交給她,其他人都很放心。土斤東血。
屋裡很靜,方小芹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地忍着陣痛。
白秀娥看了看她的身下,皺緊了眉頭,用手輕撫着她的小腹。
“芹兒,孩子會來的比較慢,不要着急,慢慢來!”
她柔聲地道,臉上的汗水卻不停地往下滴答着。
方小芹也是痛的滿頭大汗,連頭髮都已經溼透了,她的臉色已經蒼白一片,她緊緊地抓着身下的牀單,下脣都已經咬出了血,可孩子還是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一直到天黑,方小芹快痛的暈了過去,孩子還是沒有生出來。
“怎的到而今還生不出來呢……莫非是難產……”
白秀娥自言自語着,當這個想法從腦子裡蹦出來的時候,她嚇了一跳,心中開始害怕起來。
方小芹很痛,但腦子卻是異常的清明。
難產,意謂着她和腹中的孩子都有性命之憂,甚至會一屍兩命。
這個時候,她想到了好多的事,好多的人,她的爹孃,她和朱萸的事,還有宋家的那些人。
突然,她想到了宋家珠。她是喝了赤莧甲魚湯,中了毒,纔會滑了孩子,而她自己卻沒有中毒而死。
當時,方小芹也覺得她腹中的孩子是中毒之後滑的胎,但看過那麼多的醫書,而今想起來,卻覺得事情不是那麼一回事。
中毒後,如若母體無事,腹中的孩子是不會因中毒而滑掉的。
她想起了一些書上所寫,有些有孕在身的女子中毒之後,女子死了,但腹中的孩子卻活了下來。
如此看來,宋家珠腹中的孩子必不是中毒而夭折的,而是服下赤莧後滑的胎。
方小芹又想到醫書上的記載,馬?莧有利產之效,但對未足月的女子卻有滑胎之弊。那同是莧菜的赤莧也應該有相同的功效。
此時是五月沒有馬?莧,卻有才出芽的赤莧。
去年秋收的時候,張殿把方家的赤莧種子帶了來,方小芹就在許郎中的院子裡種下了赤莧。
想到這,方小芹虛弱地對白秀娥道:“赤莧……利產……快……”
白秀娥也是個聰明之人,被方小芹一提醒,甩了自己一個巴掌:“瞧我這笨腦子,怎的就沒想到呢!”
說完,趕緊出去挖莧菜了。
等在屋外的三人,早已急的團團轉了,見白秀娥開了門,張殿慌忙問道:“芹兒怎麼樣了,還沒生嗎?”
“難產!我得挖赤莧去,利產的!”
白秀娥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就去挖赤莧了。
張殿也趕緊去幫忙,急慌慌地用手去刨赤莧。
挖好莧菜,洗淨了,也來不及煮了,白秀娥拿着生赤莧就去了屋裡。
張殿很想跟進屋裡看一看方小芹,但爲了避嫌,他終是忍住了沒進去。
“老天爺,千萬要保佑芹兒母子平安,我求你了……我願用自己的命換她們的命……”
許郎中雙手合十,一臉虔誠地閉上了雙眼。他從不相信什麼老天爺,但爲了方小芹,他願意信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