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必須消失
交泰殿外
安王雙手攥緊地靜待着前去稟報的宮侍回來,她的臉色不太好,眼下泛着烏青,眼簾低垂,而這時候,那雙泛着淡淡血絲的眸子內浮現着決絕。
她來這裡不是爲了試探永熙帝這些日子的冷落是爲何,而是決定了將一切坦白。
是的。
安王決定將一切坦白。
她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可是,事情是她做出來得,她理當承擔一切的後果。
她不能讓大周的江山爲自己的私心殉葬!
若是趙氏沒有懷孕,安王或許還是會猶豫,可是如今趙氏有孕了,她若是繼續猶豫繼續遲疑不決繼續只是擔心而不作任何事情,那後果便不是安王府家破人亡這般簡單。
她不能對不起先帝,不能讓父君便是去世了也要愧對先帝,愧對大周的江山!
父君在大周大半生,從未做過任何傷及大周江山的事情,而如今,他的女兒卻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即便無心,卻也是罪該萬死!
安王想起了許多年前便在這交泰殿內,先帝對她的那句訓斥,她說,她的眼中看見的只有南詔!
她記得自己身上有南詔的血統,而忘了,自己是大周的皇女!
先帝給了她機會實現抱負,而她如今卻還是讓她失望了!
她不能讓自己繼續錯下去。
“安王殿下,陛下請您進去。”冷霧從殿內出來對着安王恭敬地道。
安王合了閤眼,深吸了一口氣,對着冷霧點頭致謝,“有勞。”隨後擡腳便要往前走,然而便在這時候,一道焦急的叫喚卻攔下了她。
“母親——”
安王回過頭,便看見安王世女急匆匆地趕來。
“母親!”安王世女快步衝到了安王的面前,神色焦急萬分,額上的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母親,父親出事了!”
安王一驚,“什麼?!”
“方纔管家派人來通知女兒,父親從閣樓上摔了下來,如今情況很危急!”安王世女焦急道,“管家讓母親立即回去!”
安王臉色大變,厲色盯着女兒問道:“怎麼回事?!”
“女兒也不清楚!”安王世女搖頭,“管家已經去請太醫了,母親,你快些回去吧!管家說,父親如今已經是昏迷不醒了!”
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安王府內的閣樓並不多,父親的院子中是沒有閣樓的,這一大早的父親怎麼便從閣樓上摔下來?這個時候他應該在院子中用早膳方纔對。
安王臉色變了好幾變,但是卻沒有立即應聲。
“母親!”安王世女見狀,“情況真的很糟糕……”
安王已然沒有反應,不是不擔心自己的正君,只是這件事也太巧了,今早爲了不讓他阻攔,她起來的時候並沒有驚動他。
兩個人成婚這般多年,安王知道自己的決定是瞞不過這個枕邊人的。
如今……
這是意外還是爲了阻止她?
“母親?!”安王世女不知道母親究竟在猶豫着什麼。
而此時一旁的冷霧開口道:“既然安王正君出事,那安王不如先回去看看吧,陛下不會責怪的。”
安王看着冷霧半晌,雙手攥的更緊,又看了一眼焦急無比的女兒,內心萬分掙扎,而最後,她還是選擇了自己的正君。
“請冷總管代爲稟報陛下,臣回去看看情況再來向陛下請罪!”
隨後便和安王世女一同離開。
冷霧看了一眼焦急遠去的兩人,然後轉過身,步入了殿內,往御書房而去。
永熙帝見了冷霧一人進來,幽暗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濃郁的暗沉,“怎麼了?”
冷霧垂着頭:“方纔安王世女前來告知安王,安王正君從閣樓上面摔了下來,如今情況很危急,安王心急如焚便先回去看望正君,讓奴侍代爲向陛下請罪。”
司慕涵原本便冷漠的面容更是如同蒙上了一層冰霜一般。
冷霧恍若未覺,“可需要派御醫前去安王府看看情況?”
司慕涵沒有回答,而是揚手摔了手中的硃筆。
硃筆落在了地上,竟然被斷成了兩截。
冷霧微微擡頭,隨後立即跪下道:“奴侍失言,奴侍告退。”隨後,起身躬身退了出去。
……
這邊安王匆忙地從交泰殿出來,然而方纔走了不遠,便被攔下了,而攔下她的人竟是趙氏。
“安王殿下這般形色匆匆的可是出了什麼事情了?”趙氏笑意盈盈,那模樣便像是普通的寒暄,然而,便在那衣袖的掩蓋之下,他的手卻是緊緊地扣着。
這兩日因爲擔心腹中的孩子,他根本便不敢出延安殿半步,而如今他來交泰殿,不是爲了永熙帝,而是爲了安王。
便在早些時候,他得到了消息,安王今日會上朝。
若是如今還有誰對他的威脅大,那便要屬安王。
水氏如今雖然恨極了他,但是卻對他沒有什麼實際性的傷害,而安王卻不同,若是她將一切都豁出去了,那他的一切便都毀於一旦了!
便是永熙帝未必全信,但是也會對他起疑。
一旦起了疑惑,那接下來的禍患便是無窮無盡!
而如今,他絕對不能讓這件事發生!
安王世女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因而對安王的反應十分的意外,詫異過後,便立即對趙氏施了一禮,“臣參見良貴君。”禮畢,她也小聲提醒了母親一句,“母親。”
安王恍若未曾聽見。
安王世女更是錯愕,隨即便爲母親辯解,“良貴君恕罪,方纔府中管家傳來消息臣的父親從閣樓上摔了下來如今情況嚴重,臣和母親正趕着回去。”
趙氏微微睜了睜眸子,忙道:“有這等事?情況很嚴重嗎?可需要本宮求陛下派御醫前去?”
“不必了!”安王冷冷地開口。
安王世女一驚,“母親……”
安王側臉給了女兒一記冷光。
安王世女當即停下了話,心裡卻仍舊不安。
母親這是怎麼了?便是良貴君再如何的卑微可他如今的確是陛下新寵愛的君侍而且還懷着孩子。
陛下如今對母親的態度晦澀不明,母親這般得罪良貴君,豈不是更加的惹陛下不快?
她知道母親不喜良貴君,便是她甚至很多的朝臣對於良貴君的得寵以及行爲作風也多有不滿,趙氏進宮不久,可是卻從一個侍君一躍成了良貴君,而且這些日子還將後宮鬧得滿城風雨,這並不是一個賢良的君侍會做出的行爲,但是不滿歸不滿,她們身爲臣子的卻還是無法不做表面的恭敬。
趙氏微微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本宮便不耽誤安王了,不過安王世女方纔成婚沒兩日,怎麼安王正君便出了這般意外了?安王往後可要更加的小心照顧安王正君了,本宮聽聞安王世子已經有孕了,聽聞很可能還是一個女兒,安王正君可不能出什麼大事情。”
安王世女便是不清楚其中的內情但是聽了趙氏這番話卻還是聽出了一些意味來,良貴君這番話不像是關心,倒像是在警告什麼。
安王自然清楚趙氏的意思,冷眸盯着她,“本殿的事情,不牢良貴君費心!”說完,便摔袖離開去。
而安王世女則是愣在了遠處會兒,方纔急忙跟上。
趙氏轉過身盯着安王遠去的背影,牙關緊咬了起來,半眯着的眼眸中閃過了一抹瘮人的冷光,這一次他斷定,若是他想在後宮安然度日,安王必須消失!
微微擡了擡下巴,趙氏沉聲下令,“隨本宮去御花園走走!”
“是。”隨行的宮侍領命跟上。
……
在回安王府的路上,安王世女不是沒想過要解決心裡的疑惑,可面對着母親那般陰沉的神色,她的話便說不出來了。
她對母親的敬畏可以說是深入了骨子裡。
一路上,氣氛很是壓抑。
回到了安王府之後,兩人便直奔安王正君的院子。
一進院子便看見了裡面站着許多人。
安王府中得到了消息的主子都來了。
衆人見了安王進來,紛紛行禮。
“見過殿下……”
“見過母親……”
安王沒有理會衆人徑自往寢室走去。
而安王世女看着在場的所有人,心更是沉了沉,所有人都來了,那父親的情況便是真的很嚴重!
院子中的所有人除卻了安王世女的生父之外都很擔心,出自內心的擔心。安王府上安王正君的地位穩如泰山說一不二,但是安王正君從來沒有薄待過任何人,不管是側室還是庶出的孩子,他們所有人都清楚,若是正君出事,對他們都沒有好處。
安王正值盛年,若是正君出事,安王必然會再娶!屆時府上的新主夫也未必有父親這般好說話。
而安王世女的生父則是心裡抱着若是安王正君出事,安王能夠將他從側君扶爲正君。
安王世女沒有心思去注意自己生父的小心思,在掃了一眼在場的衆人之外,便欲起步往寢室走去,而這時候,方纔大婚不過兩日的世女正君忽然間上前拉住了安王世女的手臂。
安王世女側身,卻見世女正君一臉的驚惶,她沒有多想,只是拍了拍他的手,安撫了兩句,“沒事的,你別擔心,我進去看看!”說罷,便拿開了他的手快步走進了寢室。
世女正君的臉色更是難看之極。
他這般驚恐不僅僅是因爲擔心父親的傷勢,而是因爲,父親受傷因他而起!
他方纔嫁過來兩日便出了這般大的事情,往後,他還如何在這個家裡立足?!還有,若是父親真的出事了,那往後誰還能製得住世女的生父?即便嫁過來只有兩日,可是他卻仍舊是打探到了世女身邊有一個侍夫,是世女生父的母族的晚輩,若是父親出事了,往後,他的日子……
世女正君真的不敢再往下想。
安王世女一進寢室便聞見了一陣濃郁的血腥味,臉色僵了僵,隨後往內室走去,便看見安王立在了牀邊,臉色青白。
而安王正君躺在了牀頭,已經是失去了意識,臉色蒼白如紙,頭上包裹着一層層白色的紗布,紗布上面還染着血。
一旁太醫依舊在救治。
安王世女咬了咬牙,然後上前,“母親……父親如何了?”
安王沒有回答,目光也沒有離開過牀上的安王正君。
安王世女沒有繼續追問,放緩了呼吸,陪在旁邊靜候太醫給出答覆,大約一炷香之後,太醫停下了手,安王世女立即問道:“太醫,我父親如何了?”
那太醫擡手抹了抹額上的汗水,然後看向了安王,“回安王殿下,世女,正君的右腿摔斷了,不過如今臣已經接好,只要安心靜養,往後應該不會留下病根,只是……正君還傷到了頭部,而且流了不少的血,臣如今可以說的便是正君沒有即是的性命之憂,只是什麼事情醒來,或者能不能醒來,便只能看天意以及正君的意志了。”
安王世女臉色頓時煞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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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沒有說話,只是雙眸卻像是要裂開了一般,“太醫,怎麼會這樣!?”
“正君傷到了後腦勺,這是最麻煩的外傷。”那太醫嘆息道,“臣會盡力救治,如今先看看這兩日正君能夠醒來,若是不能,那往後……”
她的話沒有接着話,但是不管是安王和安王世女都明白。
“不如殿下試着去求陛下恩准派一名御醫前來看看?”
安王渾身緊繃着,臉色有些可怖。
那太醫得不到回報,心裡也開始有些發虛。
“母親……”安王世女開了口。
安王一步一步地上前,然後坐在了牀邊,伸手握緊了安王正君有些冰冷的手,沒有轉身去看安王世女,“你進宮去求陛下,無比請陛下派一名御醫入府!”
“是!”
“等等!”
安王世女停下了腳步,“母親還有什麼吩咐?”
安王轉過臉看着女兒,“若是陛下不見……便去求鳳後!”
安王世女一愣,眼眸微微睜大,好一會兒之後方纔點頭,“是!”
安王轉過身看着牀上昏迷着的正君,握着他的手開始輕輕的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