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楓聽了笑出聲來,也替他感到高興,這人吶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說翻身跳一回樓這就時來運轉,烏魚成了精了。
“哎,我說,等你那樓盤起來了,得分給我兩套,哥們也沾沾你的光。”
“分你兩套?哼……想得美……”
郎爲良張口說了這麼一句話,不知道是無意的還是開玩笑,但臉上的表情很認真。
這好像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知道這錢來的不容易,到了手的錢財不捨得撒手一樣。
秦楓開着車‘哧’笑一下,也沒有往心裡去。接着說:“我特麼可是救了你一命,要不然你死了你爹拿再多的地也是別人的。”
“呸……呸……”
郎爲良連‘呸’了好幾聲,看樣子是極度討厭秦楓說的這不吉利的話。自己已經脫了貧窮向富人邁進了,怎麼還能胡說死呀活的。難道不知道窮人的命不值錢,富人的錢不值錢嗎?
“到時候,我也不能忘了你。”郎爲良後續說:“樓盤一開,我讓你主管銷售部,就這你也不少掙。”
秦楓聽了呵呵的笑幾聲,說:“你這王八蛋夠摳的,纔給個銷售部。”
“哎,我可告訴你,”郎爲良一本正經的說:“到時候你摟錢的時候悠着點,我睜隻眼閉隻眼的就過去了。”
秦楓笑的更厲害,只當是開玩笑胡咧着鬧,手裡抖了一下,車子猛地打了一個晃。
郎爲良嚇得臉一白,罵了一句“你特麼小心點,我這命現在是值了錢的,一說讓你掙點錢就不知道姓啥了。”
秦楓依舊沒往心裡去,就因爲在醫院郎爲良悲觀失望到頂點哭訴的時候,依然想到父母,想着別人的安危。秦楓相信他不是一個壞人,即便以後發達了他也不會變。
秦楓看一眼坐在旁邊的郎爲良,他還穿着醫院的病號服,說:“哥們,你這回家要不要換身衣服?”
郎爲良低頭這才發現自己什麼也沒帶,手機摔了,鑰匙錢包都落在醫院的牀頭櫥上,除了這身病號服一無所有。
他一沉,說:“不用換了,就這樣,也讓他們看看,這些年兒子在外是怎麼過的?考驗我,磨礪我都到什麼地步了?哪有這麼狠心的父母,這麼有錢就瞞着我。老兩口子還哭窮,陪着我受罪,也真是苦了他們。”
車子很快出了市區,路上的車也少了,秦楓提起速來,過了幾道高速涵洞,進了一片城鄉結合部,這裡明顯脫離了城市的喧囂。
路很爛,坑坑窪窪的也沒有人修補,兩邊出現一些開闊地,裡面堆滿一些拆遷留下的建築垃圾,上邊用一些綠色的二次回收塑料造的網布蓋着,彷彿這樣很是美化了環境。
又開了大概二十分鐘,車子駛進了一處棚戶區,到處雜亂無章,住房低矮破舊,有些私拉亂建的東西佔據了路面。遠處還有兩棟筒子樓戳在哪裡,似乎在張揚着過去的風光。
“特麼的,說拆遷都說了十幾年了,還是這個熊樣,等我成了事,我先把這一片給他平了。”
郎爲良隨着車子的顛簸憤恨的說着。
很快,在一處平房前停住,秦楓鎖了車,跟着郎爲良進了院子。
院子很窄,幾間北房佔據了很大的地方,一間東廂房在邊上,黑漆麻烏的沒
點生氣,所幸在北房的前邊有一顆石榴樹長得繁茂。它如果能開口,定能說出這老房子的一大段故事來。
進了北房,屋裡的燈光昏暗,沒見到有人在,郎爲良喊了兩聲,只聽在隔斷裡邊有人動靜,那是郎爲良父母臥室的所在。
“坐,隨便坐,這就是我的家,別見笑啊。”
郎爲良招呼着秦楓,秦楓很坦然的笑笑,就見一對中年夫婦走出來。
男的光着膀子,個頭不算高,胖乎乎的一臉憨厚,面貌上跟郎爲良有相像的地方,一看就知道是他的父親了。
女的很樸實,長衣長褲,腳上是一雙地攤上纔會賣的那種涼拖鞋。
“呀,良兒你回來了。”女人說着過來,看到他穿着病號服,臉上還有沒有痊癒的傷痕,嘴巴張的老大,驚愕的表情溢於言表。
“良兒,你這是怎麼了?病了還是出什麼事了?”
兩手抱着郎爲良的手臂仔細的上下看,那雙手很粗糙,顯然是不停勞作留下的歲月印記。
“媽,我沒事。”
郎爲良說着話身體卻是斜着看母親身後的那個男人。
“爸,你拿的那塊地在哪裡?快跟我說說。”
男人愣了下,似乎明白了郎爲良說的是什麼,臉上一笑:“你這臭小子,着什麼急,你還沒跟你媽說這衣服是怎麼回事,臉上的傷又是怎麼弄的?先坐下喝口水,叫你的朋友也坐。”
女人看着郎爲良臉上的血痕,緊張的說道:“兒啊,你這是怎麼弄的,啊,你可別讓媽擔心。”
“媽,我真的沒事,就是擦破點皮,你不用擔心,我都這麼大人了。”
郎爲良說到這裡,回過頭來看着女人的臉一怔,漠然發現媽媽似乎又蒼老了一些,眼裡不禁一溼。又扭頭對着那男人說:“你先跟我說說,那塊地到底是什麼情況?”
“你這熊孩子,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急。”
男人說完,又轉回到隔斷裡邊去了。
秦楓以爲他是到裡邊去拿地契或是合同一類的東西了。
女人的眼神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郎爲良,一臉慈祥,說;“兒啊,你還沒有吃飯吧?媽媽給你做去。”
郎爲良一把拉住她,“媽,我不餓。”
秦楓暗贊,看人家這才叫母子情深啊!
男人拿着一隻彩封的牛皮信件出來,伸手遞給郎爲良,說:“給,這就是那快遞。”
郎爲良接到手,封皮上貼着快遞單,當時就愣住,眼睛都直了。
秦楓把信件從他手上扯過去撕開,拿出幾張紙來,急忙打開,竟然是彩印的廣告,幾個醒目的字閃着光:恭喜你中大獎了!
原來,此快遞非彼塊地,讓人的心從天上一下掉到溝裡,還是一條臭烘烘的陰溝。
郎爲良搶回去,那廣告紙印刷精美,說明上寫的是某企業百年回饋老客戶,刮開那層中獎區的銀漆皮,樣子像是一張恥笑人的嘴,赫然露出三百萬的字樣。
郎爲良一把揉成團,‘啊呀’一聲,大叫着騙子,全是騙子!一下蹲在地上。
女人見他激動,把手扶在郎爲良的肩膀上,說;“良兒,莫着急,興許那獎是真的。”
郎爲良擡着頭看着女人,情緒激動,
說:“媽,咱們從來沒買過人家的東西,中的什麼獎吆?”
說完,頭壓的更低,兩手臂夾住腦袋,挪揄着說:“可惜了我那480萬像素的手機啊……”
屋子裡安靜下來,除了房樑上那老式的三根翅電扇老牛破車樣的在動,再沒有動的東西。
秦楓不敢動,不知道該怎麼勸說郎爲良。
他父母也沒動,不知道爲什麼兒子拿到了快遞就這樣了?難道這不是他急扯白臉要的那快遞嗎?家裡也沒有別的快遞了?
過了良久,女人伸手去拉郎爲良,“兒啊,你起來,你先坐下等着,媽給你做飯去。”
只見郎爲良蹲在那裡,整個背似乎在顫抖,看來偉大的母愛再次觸動了他脆弱的神經。
女人剛要邁腿走,郎爲良卻忽的抱住她的大腿,一下跪在地上:“媽,我對不起你……”
女人怔住,雙手扶住他,眼裡閃動着憐愛的光:“兒啊,你到底怎麼了?”
郎爲良有點哽咽,說:“媽,我沒怎麼。我對不起你,我這黑燈瞎火的回來沒給你打電話,讓你擔心了。”
秦楓對郎爲良的舉動感到吃驚,這麼大人了,在他媽面前竟然像個小孩子。
男人也怔住,這一切太突然,收了份快遞惹得兒子下跪,這不年不節的很唐突嘛。
郎爲良的鼻子抽泣一下,依舊抱着他媽媽的腿沒有撒開,“媽,我挺好的,以後在單位我會更好的工作,混好了孝敬你和我爸。”說着,回頭看向秦楓。
秦楓看着他點點頭,心說郎爲良這個兒子做的不錯,對他父母夠孝順,比自己強啊,自己只知道按月往家匯點錢,上了傭兵的賊船都得小三年沒回家了,抽時間是得回家看看了。
郎爲良伸手拉住秦楓的衣角,對他媽媽說:“媽,這位是我哥……哥們。”
說着又看秦楓,秦楓又點點頭。
郎爲良的情緒很激動,看着秦楓說了句更加讓人激動的話:“跪下!”
這話太突然,秦楓一怔,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郎爲良又說:“秦楓,我叫你聲哥,這是我媽,你也得跪下。”
秦楓沒動,又揪起了耳朵,心想,這是你媽沒錯,這我……她……你……這關係,我……跪下……這……有什麼邏輯沒有?
“跪下!”這次郎爲良喊得語氣很堅定。
秦楓還沒有從那邏輯裡面出來,聽他又喊,心想,人跪天跪地跪父母,應該正當,跪就跪,誰怕誰?
‘咣噹’跪下了。
秦楓偷偷看了那女人一眼,那女人眼光流動,幾乎淌出淚來。
“你看,這可怎麼好?你說說,這我也沒個準備。快,老頭子你給我拿點錢。”女人顯得很侷促。
男人聽了沒敢絲毫的停頓,又進到隔斷裡去了。
郎爲良見秦楓跪下了,又對女人說:“媽,我跟你說,他是我哥,我的親哥呀。”
秦楓以爲這是他對自己救了他要表示感謝的開始。
女人卻是驚異的厲害,可能對郎爲良說的理解不了,因爲她確定她只跟他爸生了他這一個兒子,她從未跟別人那個,哪裡來的他的親哥,這是兒子昏了頭說自己在外邊那個嗎?
這渾小子真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