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珊嘴角微勾,臉上露出一抹涼薄的笑容來,看向林老夫人的眼眸裡有着再也不加以掩飾的嘲諷:“祖母,若我未記錯的話,昨日我可是特意派人秉報了你。只不過,你說身子不爽利,不能將病氣過給如武候王世子般尊貴的皇親,所以才指明讓我招待武候王世子。更何況,如今是大梁,若我這類身份的貴女如前朝那般緊守着‘男女七歲不同席’之類的話語的話,那麼昨日定國公府究竟會有多麼地失禮就不得而知了。若然如此,那武候王世子定當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若陛下知道這件事情後,又是否會給定國公府定一個藐視皇族的大罪?這種種事情,祖母,你真得一人能擔起起?!”
頓了頓,林芷珊又道:“而且,這毀掉定國公府清譽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祖母你自己。祖母執掌定國公府庶物幾十年,對定國公府的一草一木已瞭若指掌,又豈會沒有察覺到三妹私下裡和武候王世子來往一事?只不過,若我未料錯,祖母定當是想利用三妹的才女之名氣攀上武候王府,哪怕將三妹嫁入王府裡爲妾,也能給定國公府帶來無數的榮耀。若非祖母心裡有着這般的念想,又豈會讓三妹在定國公府裡興風作浪,不僅毀了自己,也毀了我們定國公府一衆未出嫁的姐妹!”
“孽女!”林老夫人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看向林芷珊的眼眸裡滿是殺機,那身子更是因爲劇大的憤怒而微微顫抖着。
林芷珊微挑眉,冷聲道:“祖母,我這個人性直太直,很多事情都看不順眼,難免會因爲一些挑明事實真相的話而礙了你的眼。只不過,縱使如此,我也敢對天發誓,我對定國公府絕無二心!”
“只是,這這個人向來信奉‘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若沒有惹到我身上,那麼,‘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只是,若犯到我身上嘛……”
說到這兒時,林芷珊特意停頓了下,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你……”林老夫人氣得胸口一聳一聳的,若非林芷嫺一直緊緊地拽着她的衣袖,保不準此刻她就再也不顧及自己的身份,親自出手甩林芷珊幾個耳光了!
林芷嫺心裡一陣暗爽,不僅沒有放開林老夫人的衣袖,反而還輕輕地拽了拽,軟軟地勸說道:“祖母,你也知道大姐向來行事都如此,眼裡也容不得一點沙子,性子又直爽,想必也因此而得罪了一些下人而不自知。”
“其實,我們都知道,大姐向來待我們極好。雖然偶爾的時候,大姐說出來的話也有點戳心窩子,但,事後想想,大姐確實是爲我們好,所以我們也就沒有多加計較了。想必大姐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被那些記恨於她的下人聽見了,所以纔會特意告到你面前來,實際上大姐並不是這樣的人,祖母,你就不要和大姐生氣了,好嗎?”
“嫺兒,你啊……”林老夫人長嘆了口氣,一臉的動容,卻也不能掩飾眼底的那抹“恨鐵不成鋼”的神色:“往常我讓你多看一些雜記類的書,你就是不聽話,如今連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情都看不明白,唉……”
林芷嫺一臉困惑地眨眨眼睛,嘴角泛起一抹淺淺的笑容:“祖母,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因爲這些小事而動怒了。”
“嗯。”林老夫人拍了拍林芷嫺的手背,待到她再次擡眸看向依然靜立在那兒的林芷珊時,就已換上了一張嚴肅的面容:“林芷珊,今日嫺兒跟你說情,我也就饒了你,若再有下次,定當嚴懲不怠!”
林芷嫺也點點頭,笑盈盈地說道:“大姐,你快跟祖母賠個不是吧。祖母向來和善,不會和你計較太多的。更何況,祖母身子不太好,前不久才因爲你觸怒武候王世子一事而氣惱不已,再加上你嘴裡說着去家廟看望三妹,實則卻特意去羞辱三妹一事,更是令祖母傷心透頂。如今,你……唉……”
“啪!”
紅色的鞭梢,劃破空氣的間隙時帶來的尖銳刺耳的聲音,清楚地傳到了房內所有人的耳裡。
“啊……”林芷嫺眼眸一亮,立刻逮準時機尖叫了一聲,然後就一臉驚懼地看着林芷珊,身子再次顫抖起來,臉色也慘白如紙:“大姐,我知道你因爲祖母出言喝斥你而心生不滿,可,你也不能因此就拿鞭子抽打祖母啊!”
緊接着,林芷嫺就只覺得眼前竄過一道紅光,剛纔裝出來的驚呼聲裡蘊含了濃濃的恐懼:“啊……大姐,你……”
下一刻,不僅林芷嫺和林老夫人愣住了,就連房間裡的其它人臉上也都出現了瞬間的愣怔。
“抱歉,手滑了下。”林芷珊滿臉歉意地說着,只是若她能將那根紅色的長鞭收回去的話,纔會有幾分真意。
瞥了眼橫放在自己腳尖一指處的那根如人血般紅得耀眼、詭異的長鞭,林芷嫺咬緊了牙,用力地深吸一口氣,修剪得整齊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藉助這股痛意才提醒自己不要因爲驚慌而落入林芷珊設下的圈套裡,從而讓她好不容易纔定下的計劃再次其披壞掉。
只是,那顫抖的身子,血色盡褪的面容,都說明她的內心並不如表面這般平靜。
不得不說,比起第一次見到這一幕的林芷嫺來說,林老夫人可謂是經歷了大風大浪,心智計謀都不輸常人,哪怕如今的她已有些老糊塗,但也只是略微一愣怔後就明瞭幾分,緊接着胸腔裡就泛起濃郁得可以將人輕易淹沒掉的怒氣。
“反了!反了!”
林老夫人的右手重重地拍在桌上,寬大的衣袖翩飛間,輕易就將桌上那盞青花瓷茶杯揮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只不過,此刻的林老夫人來不及去心疼那個她花費了幾百倆銀子,纔買來的一套茶具中又少了一個茶杯,而是怒氣衝衝地瞪着林芷珊:“林芷珊,當着我的面你就這般欺侮人,何來的尊敬長輩,愛護幼妹?!”
“祖母,生爲定國公府長房嫡女,我的一言一行都要起着一個表率的作用,確實不該如此行事。”林芷珊微微垂眸,滿臉歉意不安地說道。
林芷嫺見狀,那不知何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力氣又恢復了幾分,身子也停止了顫抖,臉上也出現了幾分血色,看向林芷珊的眼眸裡有着淡淡的譏諷。
林蕊燕則恨不能將自己僞裝成一根壁柱,心裡也再一次懊惱自己今日爲何頭腦一發暈,就聽了林芷嫺的話,跟着林芷嫺一同前來梧香院跟林老夫人請安了。若她未來梧香院,那麼,也就不用顧慮自己是否會被林芷珊嫉恨上,然後除之後快了。
許雅彤嘴角微勾,低垂的眼眸裡滿是得意和欣喜,若林芷珊也能像二房的孫氏一般,被林老夫人罰了禁足令,那麼,許慕晴想要藉着林芷珊身份之故參加盛京各府舉辦的宴會,從而認識更多貴公子的想法就只能落空了。
到那時,以她的手腕,定當能順利地拿下定國公府庶物大權,而許慕晴遠離江南,借住在定國公府裡,不就只能任由她搓圓捏扁了?至於林芷珊、林芷嫺和林蕊燕這三個定國公府長房和二房的嫡庶女嘛,也可以慢慢地一清舊帳……
許慕晴的嘴脣抿成了一條直線,前段時間她就從林老夫人那有意無意的話語裡,得知自己已和林候爺的繼室之位無緣,雖心裡有所不甘,但因爲林老夫人許下的一系列的承諾,倒也令她對自己的未來滿含期望——有什麼能比得上一個在未來幾年內即將襲爵的男子後宅的貴妾之位來得重要?!再加上有林老夫人作靠山,更能讓她在短短時間裡迅速掌握住整個定國公府,然後就能來一個絕地大翻身,輕鬆地弄死孫氏,從而成爲真正的定國公繼夫人,並順利進入盛京貴婦圈子!
這其中,林芷珊和林芷嫺倆人將會想到很大的作用。可,她萬萬沒想到,先是有着很大機率能取而代之襲爵的二房孫氏失手了,接着林芷嫺又不知腦袋撞到了哪裡,竟然這般明目張膽地和林芷珊對上了!
這樣的情況,無論是哪個結果,對她都沒有任何的好處,畢竟,能處罰倆人的林老夫人是她的小姨……
越想,心裡越發懊惱的許慕晴,差點咬碎了一口貝齒。
而正站在林芷珊正前方不遠處的林老夫人,聽得林芷珊這句道歉的話,眼眸裡也難得地浮現一縷驚詫——她萬萬沒想到,林芷珊竟然這般輕易地就認了錯,畢竟,這次的認錯可不是那麼簡單,哪怕林芷嫺說的話有着很大的水份,但爲了顧及定國公府的臉面,以及她執掌一府庶物的威嚴,她就一定得狠狠地懲罰林芷珊!
當然,雖然她也很樂意藉助這個難得的機會狠狠地懲罰一下林芷珊,以泄這段時間因爲林芷珊一些似有意似無意的挑釁而生出來的濃重的怒氣。
只是,無論她如何思忖,也無法想象給人予囂張跋扈、肆意妄爲印象的林芷珊,竟然會這般乾脆利落地認錯!
難不成,林芷珊這丫頭還有什麼後招?
一念及此,林老夫人的嘴脣蠕動了幾下,那到嘴的想要趁此機會定下林芷珊罪行的話語,就此消失在喉嚨旁。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