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你說什麼？”
郭果縮在靠牆的位置，整個身體半佝僂着，蒼白的臉上一片茫然, “我沒聽懂。”
唐心訣眸光凝肅。
要不是這次回頭, 她還真沒發現, 郭果的臉已經蒼白到這種程度——靠在陰影裡幾乎讓人有種半透明的錯覺。周身溫度卻很正常, 只有肢體接觸時, 才能感受到那股異樣的涼意，宛如蓄積了薄薄一層冷水，陰冷逼人。
之前的考試關卡中, 寢室一直展現出防禦鬼怪的保護姿態，也讓她下意識忽略了來自這一方面的危險。
但事實證明, 任何疏忽, 都可能致命。
考試規則何時說過, 面對鬼怪侵襲，寢室是絕對安全的？
就像第一個副本中的小紅, 只要滿足某種特定條件，鬼怪就能出現在寢室內。
思緒流轉，現實中僅是一瞬，唐心訣已經出手如電般一拽，右手按住郭果的脖頸將她向下一壓！
一個未來得及跟着附着而下的虛影, 就出現在郭果後背上方。
空氣中的影子極淡無比, 人眼幾乎難以捕捉。只不過對於唐心訣異常敏銳的感官而言, 這麼近的距離, 它的隱匿完全沒有作用。
下一秒, 手中光華一閃，馬桶搋便當頭砸下！
虛影似乎沒反應過來, 猝不及防被擊中，瞬間從郭果身上向外脫離了幾釐米，影子也變得更淡。
反應過來後，它似乎被激怒了，竟放棄郭果直接向唐心訣撲過來。
唐心訣冷眼看着，這下連她動手都不需要。
[叮咚，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連掙扎和尖叫都沒有，虛影被buff金光一晃，直接煙消雲散。
郭果這才一個激靈，臉上慢慢恢復了血色，她茫然擡頭摸自己腦袋：“心訣，你突然揍我幹嘛？還把馬桶搋拿出來了……不對，怎麼這麼冷啊？”
看着唐心訣嚴肅的表情，室友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嘴脣刷地白了：“我想起來了，你剛剛說，鬼怪邪祟算不算萬物復甦的一部分。爲，爲什麼忽然這麼問？”
“你剛剛被鬼附身了。”唐心訣直接回答，“再晚一步，就不只是感覺冷了。”
郭果：“！！！”
“我說我剛剛怎麼腦袋渾渾噩噩，沒法思考東西只想睡覺……”郭果欲哭無淚：“沒想到牀上也不安全，這些東西怎麼總衝我下手啊！”
“你本來就膽子小易受驚嚇，現在多了個陰陽眼異能，陰氣更重。”
簡單來說，就像個發光的靶子，不找你找誰。
唐心訣道，“不過，也未必只是盯上了你。”
身爲噩夢中泡了三年的體質，她在黑暗生物眼中，估計也是個亟待吞噬的捕獵對象。只不過受限於身上的Buff不能靠近而已。
更何況，春季到來，萬物復甦，如果這一規則對鬼怪也有效果……
唐心訣轉頭看向牀下，在她眼中，張遊和鄭晚晴正在勤勤懇懇收拾屋子，似乎絲毫沒意識到上方的動靜。
她轉頭對郭果說：“你看一下，現在下面是什麼情況？”
郭果小心翼翼探頭，一愣：“她們倆怎麼趴倒在桌子上了？睡着了？”
唐心訣心下一沉——郭果與她看到的場景截然不同，說明寢室裡還有問題。
挑開牀帳，直接用皮搋子向下滋出兩道水流，從她的視野看去，水落在“室友”身上，室友卻毫無反應。
違背常理的一幕出現，腦海裡的邏輯系統被喚醒，眼前場景頓時出現變化。露出了和郭果所講一模一樣的場景：兩個室友趴在桌子上，身體平緩起伏，彷彿真的睡着了。
“等等，現在下面不會有很多鬼吧？”
郭果緊抱着唐心訣瑟瑟發抖。
“那要下去看看才知道了。”
將張遊和鄭晚晴喚醒，兩人都一臉茫然，她們明明是下來清理東西，怎麼反而自己睡着了？
看見渾身發抖的郭果，鄭晚晴滿臉問號：“寢室差不多都收拾乾淨了，還有啥好害怕的？我看起來很嚇人嗎？”
郭果面色驚恐：“……不是你嚇人，而是你背後趴着的東西嚇人！”
“……”
“晚晴別轉身！”
唐心訣疾聲之下，鄭晚晴硬生生剋制了自己下意識轉頭看的動作，但與此同時，她雙眼也倏地睜大，五官覆上一層不協調的猙獰陰翳。
郭果尖叫：“那東西要鑽進身體裡了！！！”
唐心訣直接一步上去把人拉到懷中，按照感官中氣息最陰冷的地方，皮搋子落在後背對應心眼的位置，用力一按再拔出——
“鄭晚晴”似乎感受到向外的吸力，頓時奮力掙扎起來，然而被唐心訣一隻手無情壓制，最終伴隨“砰”的一聲，一個褪色的虛影彈了出來，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皮搋子狠砸幾下，尖嚎一聲消散。
“沒了，現在沒了。”郭果腿軟地扶住欄杆，看起來比剛剛差點被附身的鄭晚晴還受驚嚇。
鄭晚晴清醒過來，心有餘悸：“剛剛那是什麼東西？我差點以爲回到冬天了。”
僅僅幾秒，她就彷彿從冷水裡澇了一趟，渾身無力。
郭果在那邊解釋。唐心訣沒說話，垂眸檢查馬桶搋。等室友解釋完，以爲可以短暫放鬆時，她忽然開口：“張遊，你幫我拿一下這個。”
她把馬桶搋遞過去。
張遊一愣，抿了抿脣：“怎麼突然讓我拿？”
“幫我檢測一下溫度。”唐心訣淡聲回答：“我被凍太久，感受不出溫度差別了。”
張遊笑笑：“這是你的武器，我拿過來不太好，萬一有鬼攻擊你怎麼辦。”
鄭郭兩人對視一眼，一同轉頭看過來。
“沒關係，”唐心訣也笑了，“你有惡意感應道具，如果有鬼靠近，應該也會立即發現，不是麼？”
張遊嘴張到一半，後面的話音沒發出來，微微怔住。旋即她似乎意識到什麼，神情驟變，轉身就要跑！
“這裡是封閉寢室，你現在在人身上，想怎麼跑？”
在唐心訣冷笑下，對方也意識到自己根本無路可逃，它的反應比前幾個快很多，只見張遊身形一晃，整個人就要倒下來。
“見勢不妙就想溜？”
唐心訣速度比對方更快，直接一搋子把人攔下，冰凍符不知何時已經拍出，新凝聚起的，包含了幻魔殘肢的冰柱散發着幽幽寒氣。
“出來就死。”
張遊身上的東西：“……”
一分鐘後，張遊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滿臉生無可戀。
鄭晚晴還沒能完全反應過來，“等等，爲什麼忽然綁張遊？”
郭果縮在唐心訣身後，恨鐵不成鋼：“大小姐，你傻啊，看不出來張遊已經被附身了？連張遊身上的鬼反應都比你快！”
就像唐心訣說的那句——張遊口袋裡分明有惡意感應道具，可這個早上，無論是郭果被附身，還是近在咫尺的鄭晚晴背後趴鬼，她都毫無反應，就像完全沒收到預警一樣。
再加上給鄭暴力驅鬼的過程中，張游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事後也不願意靠近唐心訣，本身就很反常。
種種反常加起來，只有一個合理解釋，那就是張遊其實早就已經被附身了。
這是唐心訣出言試探之前，就已經確定的答案。
而且張遊身上的鬼，比前兩個要更加聰明，不僅會僞裝，還能及時判斷時勢，顯然更強一階。如果寢室裡只有鄭郭兩個人，就算髮現張遊的異樣，也未必能抓住附身的鬼。
聰明，就代表着可以交流。
“幾個簡單問題而已，不用緊張。”
唐心訣抱臂站在被綁住的張遊面前，聲音柔和客氣。
“張遊”：……我信了你的鬼！有本事你把手裡的馬桶搋放下再說！
但在灰飛煙滅的威懾下，它還是不得不收斂氣焰，甕聲甕氣說：“你，想問什麼？”
“首先，你什麼時候出現在寢室裡的？”
“張遊”慢吞吞開口：“春季到來，我們自然就醒了。”
果然，鬼怪的出現和季節變換有關。
“你叫什麼名字，屬於什麼鬼？”
“我們是遊魂，沒有名字。”
對方冷笑一聲，“不過如果能成功吃了你們，或許就會有名字了。”
幾人對視一眼，若有所思。
看來即便遊戲中的鬼怪，也有明顯的等級強弱區別。有些是實力強的NPC，有些是藏匿在黑暗中的邪祟，有些則是集羣出沒的小鬼。
和考生可以提升實力一樣，殺人，或許就是鬼怪等級攀升的階梯。
一秒沒耽擱，唐心訣繼續問：“寢室裡總共有多少隻像你這樣的鬼？它們都藏在哪？”
好傢伙，你還想一轉攻勢？
聽到這句話，“張遊”表情複雜，“我是最後一個……本來有很多，在你們睡着的時候想附身，結果一靠近你，全沒了。”
不知爲何，從這句話裡，幾人似乎聽出了一絲憋屈與惆悵。
唐心訣神色不變：“那還會有新的出現嗎？”
“當然了……”對方緩緩咧開嘴角，陰仄仄笑起來，“春季到了，我們就是源源不絕的……”
馬桶搋被懸在頭上，“好好說話。”
“對不起，”附身鬼瞬間收回笑容，神色端莊，“我剛剛想到了開心的事。”
唐心訣垂眸俯視，纖瘦的身體落在旁人眼中，卻令人油然生出一種來自本能的危險和壓迫感。
她聲音很輕，也很清晰：
“你們出現的時間、頻率、數量，弱點、觸發和終結機制。”
“全部說出來。”
附身鬼：……這就是你說的[簡單問題]？
怎麼，它都成鬼了，還逃不過考試答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