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好黑呀,我好害怕。快點開門,讓我進去呀。”
門外的聲音還在響起,本該屬於少女的柔和嗓音,在此刻寢室內的人耳中,卻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粘膩與陰冷。
這誰敢開門?
室內一片靜默,唐心訣想了想,輕聲說:“寢室門好像壞了,我們打不開。剛剛晚晴回來時,門是自動開的,你站在門口試一試,看它會不會自己打開?”
這個所謂遊戲,既然要人蔘加,就沒有不給回寢室的學生開門的道理,從鄭晚晴回來時門自動開閉,就可以看出來。
既然現在,寢室門毫無反應,只能說明門外的“張遊”,和她們不是同類。
門外沉寂兩秒,敲門聲忽然更加急促,一下下擊打在門上,震得整個門框都微微顫動。
“你們是不是不想給我開門?”
這次,“張遊”的聲音變得十分陰森,比之前陡然響了許多。
正站在門前的唐心訣聽的清清楚楚,那陰沉的聲音幾乎是順着門板的共鳴傳進來的……就像聲音的主人正緊緊趴在門上,整個腦袋埋在門縫處一樣。
她甚至能感受到,門縫那裡有某種粘膩的東西在流動,幸虧此時寢室裡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要不然被室友郭果看到了,肯定當場厥過去。
唐心訣裝作什麼都沒感受到,回到兩個室友身邊,示意她們不要出聲。
鄭晚晴一向聽她的話,郭果現在被嚇得靈魂出竅也毫無異議,三人開始裝死。
見無論怎麼叫,裡面沒有反應,門外的東西也終於放棄僞裝,咯咯冷笑伴隨咯吱咯吱撓門聲響起,一下又一下,在寂靜黑暗中格外刺耳。
室內的人緊繃神經,生怕下一秒門就會被硬生生撓開。
時間在分秒流逝中變得格外漫長、不知過了多久,撓門聲終於消失。三人同時鬆一口氣,唐心訣摸了摸自己的後背,才發現已經被汗浸透了。
她也只能賭一把,賭對“遊戲規則”的猜測,賭寢室既是束縛也是保護,賭外面的東西進不來。
幸好,賭贏了。
就在這時,門外的走廊內,忽然沙啞的“吱呀”一聲響起——這是開門的聲音!
猛地擡頭,唐心訣意識到,這是對面寢室在開門。
果不其然,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響起:“陶欣是你嗎?太好了你可終於回來……”
那聲音像看到了什麼極度駭人的東西一般戛然而止,而後再也沒有響起。只能聽到隔壁寢室門被緩慢推開——然後在其他室友驚恐尖叫中砰地一聲關死。
一切寂靜如初。
郭果在後面發出一聲嗚咽,身體不受控制地滑下去。誰也沒敢出聲討論,也不敢猜測對門的寢室內此時正在發生什麼。
又過去了不知道多久,清脆童聲猝不及防響起時,三人被嚇得一抖:
“叮叮叮、鐺鐺鐺、同學們有乖乖回到寢室嗎~咦,少了好多人呀——噢,我好像忘了告訴同學們,寢室外面很危險,不要輕易開門哦。”
童音聽起來很惋惜,唐心訣卻從中察覺到一絲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和惡意:
“無論如何,沒能守護好自己的寢室,導致室友被提前淘汰,這可不是教育家喜歡的學生。”
“教育家認爲,一個寢室的室友必須互幫互助,這樣才能在日常考覈和比賽中取得更好的成績,幫助你們的學校成爲重點大學。當ta發現寢室人數不夠,就會生氣,降低你們的評分,取消你們的獎勵……”
“叮,第二條規則已解鎖:請守護自己的室友!”
在這道聲音響起的同時,唐心訣看向手機,時間剛好歸攏到9點整。
距離上一次童聲的出現,剛好過去半個小時。而上一次距離它在8點整首次響起,又是半個小時。
難道這個聲音,每隔半小時就會出現一次,每次宣佈一條規則?
那麼距離0點遊戲正式開始,這個聲音還會再出現……
唐心訣的思緒被敲門聲打斷,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開門呀,我是張遊,讓我進去。”
又來?
她不假思索:“張遊,你看看門框頂端,我們約好了放備用鑰匙的地方,還有沒有備用鑰匙了?”
門外:“好呀……你撒謊,沒有鑰匙,你們過來開門。”
唐心訣面無表情,溫和的音色此刻卻十分冷漠:“你忘記了,我們寢室從來不留備用鑰匙。”
這個也不是張遊!
接下來就和之前一模一樣了,任憑外面如何哀求威脅,聲音多麼恐怖瘮人,唐心訣三人都堅決裝死,絕對不靠近門口半步。
漫長的30分鐘後,門外聲音再次消失了。
隨之而來的,“叮叮叮、鐺鐺鐺、同學們有乖乖回到寢室嗎?”
“啊!!”鄭晚晴終於受不了了,她跑到陽臺窗前憤怒大喊:“夠了!放我們出去!我不想玩你們這個遊戲!”
那童聲依舊惡意地嘻嘻笑,似乎學生的抗議對它來說十分微不足道,甚至不值一顧。
笑聲中,另一個室友郭果已經開始哭着背大悲咒。面對一團亂麻的環境,唐心訣拍了拍又開始發痛的頭,嘆一口氣,抄起一旁的長條狀工具,狠狠往桌子上一拍:
“安靜!!”
氣吞山河的大喝伴隨震耳欲聾的撞擊令寢室瞬間安靜下來,不止如此,兩個室友甚至感覺自己耳朵有些嗡嗡作響。
郭果沒什麼意外,鄭晚晴卻很愕然,不知道一向病怏怏的唐心訣怎麼能爆發出這麼大的力量。
“聽它說的話,仔細聽。”
唐心訣擡起頭,凝視窗外的黑暗。
那詭異童音笑了一會兒,沒再假惺惺表示什麼,乾脆地宣佈第三條規則:
“從遊戲降臨伊始、寢室已經全面封鎖,活人再無法離開寢室!”
這是早已經知道的事。
郭果瑟瑟發抖:“什麼叫[再無法離開]?它也沒說遊戲什麼時候結束啊?”
——它甚至沒說遊戲會不會結束。這個念頭在唐心訣腦海一閃而過,沒說出來。
而這時,門外也又一次響起了機械的敲門聲……
隨着時間過去,三人終於逐漸適應了“詭異童聲——宣佈規則——鬼敲門”這一規律。
好在外面的東西智商不高,一模一樣的套話都不知道換一換,露餡後就無能狂怒撓門。直到下次刷新,就彷彿沒有之前失敗的記憶一樣,重新敲門。
一次次重複下,幾人對“鬼敲門”也不再那麼害怕。畢竟實踐已經證明,只要她們不主動開門,外面的東西就進不來。
唐心訣則在心中一條一條記錄童聲帶來的規則:
第四條:到達零點時,只有一個寢室內不少於兩人存活,才能成功進入遊戲,否則將視爲失敗,全體淘汰。
第五條:乖學生會獲得獎勵,壞學生不會。
第六條:只有遊戲最初降臨時,正好在寢室內的學生,纔是符合[教育家]要求的乖學生。
唐心訣皺眉:把一條就可以說完的規則拆成兩條,這樣她們得到的信息就更少了,這個詭異童音倒是挺雞賊。
如此看來,這個不明身份的童音,似乎對她們抱着天然的惡意。表面上一再提醒規則,實則跟擠牙膏一樣斷斷續續,每次都恰好晚一步。要不是唐心訣在這裡,第一個開門遭殃的恐怕就是鄭晚晴和郭果了。
這時,手機上的倒計時已經只剩下60分鐘,時針來到11點整。
已經麻木的幾人對敲門恍若未聞,甚至在適應了黑暗後,開始研究與外面溝通的方法。但無論是敲牆還是大喊大叫,隔壁兩面的寢室都沒有任何迴應。
三人莫名有一種感覺,明明窗外是熟悉的校園,卻彷彿身處孤島。四面只有無邊無際空曠的海水,沒人能來救她們。
這種無助感,在最後一個規則被宣佈時,達到了頂點:
“零點遊戲開始前,仍未停留在校園內,未能回到寢室的同學,將被抹殺……”童音彷彿不小心說漏了嘴,嘻嘻笑着換了個詞:“將被淘汰,失去遊戲資格。”
“……”
郭智低聲驚叫:“看,手機屏幕又變了!”
只見猩紅的倒計時下方,多出了四個圓框,其中三個圓框裡閃爍着白色光點,還有一個圓框內沒有發光,仍處於黯淡狀態。
唐心訣很快領悟:這些光點象徵着寢室裡的四名室友,不在寢室內的人,光點就不會亮。寢室裡現在是三個人,所以光點也只亮了三個。
隨着念頭同時響起的,還有已經令人麻木的急促敲門聲:“讓我進去!”
郭果自暴自棄地喊:“你敲吧你敲吧,敲破喉嚨也不會有人開門的~”
門外靜了一瞬,隨即就是暴怒大喝:“郭果你XX!等我進去之後剁了你!給我開門!”
“……”
唐心訣瞬間擡頭,郭果和鄭晚晴也一愣。
“霧草!這個怪物怎麼有新臺詞了?”郭果一躍而起躲到唐心訣身後,揚聲學着唐心訣的方法試探:“咳咳,張遊,你不是去見男朋友了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唐心訣扒開她:“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或許,這次的不是怪物?”
或許正應她的話音,外面聲音再度飆進來:
“見你ma!我單身二十年什麼時候有過男朋友?鬼倒是見了好幾個,追了我一路!”
外面十分暴躁,話音伴隨幾分哭腔:“我可求求你們動作快點,現在外面都是黑霧,它們追上來我就死定了!”
“……這是張遊,是張遊沒錯吧!”
郭果又興奮又忐忑,鄭晚晴更是十分衝動要急吼吼直接開門,被唐心訣用手裡的長條工具一擋,擋了回來。
鄭晚晴這次急了,第一次對唐心訣大聲說話:“你也說了外面是張遊,怎麼不讓開門?來不及了怎麼辦?”
唐心訣刻意忽視掉太陽穴裡的陣痛,語速極快:“你忘了剛剛的規律是什麼?門口每半小時就會出現一次鬼敲門,從不例外。說明它一直在我們門口。”
“所以,如果這次站在門外的是真的張遊,那麼原來的[鬼],在哪裡?”
唐心訣沒有壓低聲音,寢室內外都能聽見,空氣瞬間被寂靜充斥,連外面的敲門都停了。
半晌後,張遊聲音顫抖:“靠,別嚇我,人被嚇就會死——”
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般,音響戛然而止。
過了幾秒,張遊艱澀開口:“我感覺到了,好像有什麼東西……正趴在我後背上。”
郭果頓時倒抽一口冷氣,無聲軟了下去,鄭晚晴薅着人的領子防止到底,猶猶豫豫看向唐心訣:“那我們還要開門嗎?”
郭果快崩潰了:“你說呢?”
她們現在開門,進來的就不止是張遊一個人了!
“我們能不能等下一次宣佈規則時再開?”她忽然靈光一閃:“心訣你說過,每次那個恐怖童聲響起,門外的鬼就會刷新一次。”
趁着鬼不在,她們給張遊開門,不就安全了?
唐心訣卻毫不猶豫否定:“下一次童音出現,就是12點整。”
12點整,遊戲開始,所有未回到寢室的人都會被抹殺。誰能保證在那一瞬間,是她們開門更快,還是張遊被抹殺更快?
氣氛又回到焦灼的起點,幾人沉默不語。郭果忍不住開始抹眼淚:“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嗚……”
鄭晚晴喝她:“別哭了!現在情況你哭有什麼用!”
張遊更暴躁地拍門:“鄭晚晴你不許罵郭果,我都快死了你喊有什麼用!!”
郭果哭着破罐子破摔:“開門,我要和那個鬼決一死戰!大家一起死!”
……
一頓滋哇亂叫雞飛狗跳後,唐心訣異常冷靜的聲音在空氣中格外醒耳。
“誰說你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