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使用強制手段?”
唐心訣在心中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嘴角輕輕向上揚起。
顯而易見,隨着第二次循環到來,一些變化不僅降落在了考生身上。
副本規則平衡爲先, 天平兩端同增同減。當考生恢復了部分異能, 實力不再是普通人, 也就必須要開始面對副本的危險。
唐心訣眸光專注地塗抹答題卡, 彷彿對外界發生之事一無所知。
與此同時, 精神力卻像一張纖薄透明的網絡,將考場門外發生的景象盡數網入腦海。
上一次“高考”中全程恪守規則,不對考生展現任何攻擊性的NPC終於褪去和平的外表, 露出一絲獠牙。
這份危險性的外泄只持續了短短十幾秒,他們就像錯覺般恢復了正常, 以普普通通的老師模樣繼續監考。
吱呀——
307考場的兩名監考員重新推門走入, 一如往常地掃了眼室內, 然後面無表情轉頭……等等?
兩人突然臉色大變,兩顆頭同時嘎嘣一聲用力轉過來, 凸起的眼球死死盯着最後排的位置。
本來應該坐着唐心訣的位置上,此刻空空如也!
怎麼會這樣?
兩個監考員立刻拔足向空座位上趕過去,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他們僅僅離開了一兩分鐘而已,而且明明全程站在門外,唐心訣怎麼做到從他們眼皮底下溜出去的?
空氣裡依舊寂靜無聲, 但兩人的眼球卻同時以非人的速度瘋狂轉動起來, 就像是以某種獨特方式在發送信息一樣。
等到眼球停止轉動, 兩人也正好趕到唐心訣座位前, 還沒來得及仔細檢查, 就聽見一道疑惑聲音:
“老師,你們在幹嘛?”
轉頭一看, 唐心訣正好好坐在自己位置上,手裡還握着塗卡筆。蒼白素淨的臉仰起頭,一派茫然看着他們。
監考員:???
說時遲那時快,考場門被轟然推開,一羣監考者如臨大敵衝進來,將唐心訣位置團團圍住。
唐心訣挑眉:“幹什麼?反恐嗎?”
人羣散開,女監考從裡面走出,神色難辨地打量半晌唐心訣,又看向307的監考:“這就是你們說的,人失蹤了?”
監考員:“呃,可是……剛剛我們的確發現,這……”
“失蹤了?誰?”唐心訣吃驚道:“不會在說我吧?”
她舉起一隻手發誓:“監控可以作證,我一直在這裡好好答題,連頭都沒擡起來過。”
監考員張了張嘴沒說上話,就聽少女略微沉吟道:“如果非要說有什麼東西失蹤了,有沒有可能是老師的腦子?”
“……”
“行了,不要影響大家考試。”女監考看上去也懶得一直掛着虛僞的笑臉,直接吐出兩道命令,把無從解釋的監考員換了芯子。
率衆離開之前,她卻被唐心訣叫住:“老師,我覺得這邊的監考老師有些神經敏感,下次有問題可以直接叫你嗎?”
女監考慢慢回頭,扯開一道很長的笑:“好呀。我姓綠,平時就在三樓大廳,你需要時叫我的名字就好。”
“好的。綠老師。”
唐心訣乖巧點頭。
教室重新恢復靜謐。新上任的兩名監考這次連樣子都不裝了,乾脆直接沉默寡言地守在唐心訣桌子旁。
待到目送綠老師離開,他們就齊刷刷轉頭盯着唐心訣——
——人呢??
看着空無一人的座位,兩人對視一眼,驚愕之色溢於言表。
這甚至不是一兩分鐘的空檔——就在一秒鐘之前,女生分明還好端端坐在這裡!
這麼大一個活人,怎麼能一眨眼就消失了?
如果他們能流汗,現在頭上必然已經冷汗涔涔。但鑑於上一批監考的前車之鑑,他們沒有第一時間向上面彙報,而是繼續蹲守翻找。直到把座位翻了個底朝天,兩個監考才終於明白:
這一次、唐心訣是真的不見了。
***
走在空蕩蕩的五樓走廊,唐心訣撤掉了身上的精神力暗示。
第一次,這道暗示是欺騙307的監考,讓他們誤以爲自己溜走;第二次,這份暗示則用在了所有人身上,讓她直接跟在撤離的監考員身後光明正大走了出來。
兩次使用下來,精神力已經基本快消耗一空。好在唐心訣運用嫺熟,正好在透支線前完成了一系列操作。否則到了透支能力的時候,本就不低的風險又會上升好幾分。
步伐一頓,她悄無聲息停在508考場門前。
那13下彈珠聲響,唐心訣確定來自這裡。但此刻,門的另一端安靜得沒有半點聲音。
精神力沒有異常感應,擲下彈珠的人似乎已經離開了。
她垂眸聆聽須臾,直到安靜感官中闖入一陣急促步伐,從508內部快步向門口靠近時,便立即撤身。
307監考應該已經確認並彙報她的消失,監考者內部有一套自己的聯繫方式,現在508深處的腳步聲,十有八九就是收到命令的監考員。
唐心訣本想進其他房間隱藏或回到樓下,但在轉身的一刻,她突然心頭一動,精神力和視野幾乎同時拋向後方。
然後便在幽深黑暗的走廊盡頭,捕捉到了一抹還未消失的殘影。
那是一個身量纖小的短髮女生。
女生的頭型和郭果有些相似,但髮量更厚。臉部掩在陰影中,透過精神力能隱約看到一副清冷緊湊的五官,一言不發靜靜看着唐心訣。
在她瘦削的肩頸下方,卻只有空蕩的袖口,沒有手臂。這是她身上唯一殘缺的地方。
下一瞬女生轉身走向更深處,唐心訣毫不猶豫拔足就追了上去。
“我看到了!”
“她在那裡!”
監考官急促的叫喊遙遙響起,旋即就是一片烏泱泱涌上來的腳步。唐心訣一概聽而不聞,注意力緊緊追在短髮女生身上。
只見女生已經走到走廊最末端,再沒有任何前進空間的地方,身影一晃便消失在牆壁前,只剩下左右三面嚴絲合縫的牆。
[人在哪裡?]
[消、消失了,另一個去找她,然後也失蹤了……]
508監考員說過的話在腦海浮現,下一秒唐心訣也趕到了同一位置。
三面光禿牆壁近在咫尺,牆上除了斑駁的牆漆外沒留下任何痕跡。唐心訣動作卻絲毫未變,儼然有直接撞上去的趨勢——
“再快一點。”
一道幾不可聞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唐心訣毫不猶豫加快速度,直接撞了上去!
***
“叮鈴鈴——”
擦着考試開始的瞬間闖進教室,郭果還恍惚得差點撞到門框。捂着額頭痛清醒後,望向考場內部的小鹿眼就開始蓄積眼淚。
最後還是在監考員沉默地扶了一把後,郭果才成功坐到座位上。一打開卷面,眼淚就啪嗒掉到了卷子上。
比高考更恐怖的,是千辛萬苦好不容易考完,一睜眼又要重新考試。
而比重複高考更恐怖的,是打開卷子後,發現題目和上次完全不一樣!
誰來救救她!
抽噎着答完語文卷子,郭果直接頭痛欲裂地癱在椅子上,奄奄一息捂住腦袋。
這種痛不是身體上的痛,而是反覆被試題折磨,一遍遍榨乾腦細胞帶來的腦內刺痛感,像有一羣小人在她太陽穴裡面搞填海造陸,又像有看不見的人在一根根拔掉她的髮際線。
總而言之,痛不欲生。
但更痛苦的是,因爲不確定副本到底考覈的是什麼,她還不敢躺平放棄考試。爲了不隔空給室友拖後腿,郭果只能一道道題強迫自己做完,催吐效果十分明顯。
“嗚嗚,我真的不行了……心決!晚晴!張遊!你們在哪兒啊!”
郭果抹了把眼淚,在監考員黑着臉再三催促下,才宛如一個腎疲力盡的中年人,扶着牆壁慢慢走出去。
“別催了,孩子腿都坐麻了。你監考我高考,我還比你可憐點,行行好讓我多休息會兒吧嗚嗚嗚。”
任憑監考員凶神惡煞,她只有悽風苦雨,監考也拿她沒辦法,只能站在後面乾瞪眼。
磨蹭到門口,郭果才抹了把眼睛慢悠悠向外走,可這次沒走兩步,她又停了下來。
等等,剛纔那是……
連忙轉頭,數米之外正倚靠着窗臺的短髮女生就清晰地進入眼簾。
郭果震驚地吸吸鼻子。
如果她沒記錯,這個女生的模樣,就是她之前在那封莫名出現的考試袋裡看到的——“蔡同學?”
等郭果意識到自己喊出聲時,她已經不知何時走到短髮女生面前,女生正自顧自低着頭看着一張卷子,並沒有理會她。
嗯?卷子?
高考不允許把卷子帶出考場啊!
郭果大吃一驚,下意識沿着女生的目光向下看,隨即發現這張“卷子”上除了幾行標題外,餘下部分全是一片空白。
而標題上的字眼是:大學城第一屆高等升學考試。
“那個,蔡同學……”郭果心底的鼓莫名打得越來越快,她擡起頭,發現女生身後的窗戶是敞開的,巨大合一的窗框外是濃濃白霧,眺望下去隱隱能看出五層樓的高度。
郭果伸出手想碰碰女生的胳膊,手指卻倏地杵到了窗臺上,只蔓延開一股冰涼觸感。
她瞬間睜大眼睛。
能看見、碰不到、溫度低、這不是……
這不就是靈魂體嗎?
她什麼時候恢復的陰陽眼?!
大驚失色擡起眼,郭果倒吸一口冷氣:短髮女生的臉正貼在不到五釐米的距離處冷冷看着她!
“我不是故意的!”
郭果火燒般縮回雙手,這才發現短髮女生的雙臂不知何時消失了,只剩下空蕩蕩校服包裹着細骨伶仃的身體,活像個被風吹上來的遊魂。
然而下一秒,遊魂忽然向後一仰,過腰帶着下半身墜下窗外。
郭果:?
你別碰瓷啊!
與此同時,一股力道從窗外猛地抓住郭果,她不受控制向前一撲,在同樣位置直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