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勝男在對面的人看到自己的同時,自己也看到了對方的廬山真面目。
只見來人,身材高挑、精瘦,一襲白衣加身,頭戴銀冠,眉粗眼大,面如冠玉,整個人看起來比書生多了幾分陽剛的蕭殺之氣。
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惹的主,很明顯,那支穿心箭就是出自他的手。大概有一百米那麼遠的距離,還可以做到一箭穿心,讓對方頃刻斃命。
“嘶嘖嘖,別人百步穿楊,他倒好,直接來了個百米穿楊,神箭手啊!”
丁勝男正在感嘆那個人的箭術時,突然纔想起來自己看到了這整個過程,爲了滅口,或許自己就成了對方的下一個目標了。
果然,此時,那個神箭手只往這邊看了一眼,手就往背上的箭筒而去……
丁勝男此時的腦子,已經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在運轉了起來,在算計着當下的局面。
自己離死者也不過是十米來遠,而從這邊到前面的戰鬥區也就二十來米……
且看前面的戰鬥區裡,有個人大概三四十歲,面容嚴肅,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一身鎧甲穿在身上,更襯得他威風凜凜。
“那不是張教頭嗎?到底出了什麼事?”丁勝男很疑惑,撓撓頭想不明白。
且看他一人對上三個大男人,還有兩個新兵在他身後被保護得好好的。
只要對方的緩兵還沒到,他就有取勝的可能。可很明顯,現在的張教頭已經孤立無援了。剛纔聽到慘叫聲,分了神,給敵人有了可乘之機。
就在他分神之際,只見對面最左邊的那人一個欺身向前,右手執劍襲擊他胸口而來,左手同時抽出腰間佩戴的軟劍,以刁鑽的手法反轉,格擋開張教頭回來搶救的攻勢。
“卑鄙。”
張教頭見對方左手突然出劍,擋住了自己回頭防守的劍,且看對方右手的攻擊來勢洶洶,這一劍的虧是吃定的了,忍不住咒罵一聲。
若被對方那劍刺中胸口,那自己不出三息的時間就斷氣了,現在只能斷臂,棄帥保卒了。
就在劍離胸口前,不到半米的距離,電光火石之間,張教頭,拼盡全力向右邊稍微挪開了一點。
“嗤”劍插進肉的聲音,接着就是張教頭眉頭緊皺,疼的喉嚨裡情不自禁地發出一個悶聲“嗯!”
“哈哈哈……這叫兵不厭詐,你不是兵頭頭嗎?”刺中張教頭的那人是土匪頭中的老四,叫阿達,此人看着賊眉鼠眼的,看着就知道是那種專門偷襲耍詐之人。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此時他說出的話沙沙的慢吞吞的,有種陰深深的感覺。
劍從張教頭的鎖骨下方偏向腋窩上方,刺了進去。還好,剛纔張教頭回救的那招還是分了敵人右手的一些力度,導致劍只是刺到骨頭。
張教頭心裡暗暗慶幸着:還好手臂保住了,沒斷成。
“哼,今天我就代替令尊,教教你什麼是光明正大。”張教頭怒了,右手的劍往前送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招“螳臂當車”劈到最左邊阿達的右手腕處。
“啊”對方一聲慘叫沖天,嚇得林子裡所剩無幾的鳥,都驚嚇得飛了起來。
只見阿達的手掌,直接被劈了下來,算是張教頭給自己的左手報了一劍之仇。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丁勝男在尋思着,要怎樣纔可以減少到最少的傷害:
“且看對面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再這樣下去,大家還沒到軍營就都死翹翹了。但若是把戰場對換過來,張教頭對付神箭,那兩個傻大個的加上一個斷掌的就由我和另外兩個人來對付,頂多就是個殘廢,總比死了的要好。”
細細盤算了一下,在對面的箭射過來之前,她終於動了,跑出十來步後,邊跑邊扭轉過頭來看。
忽然就看到射來的箭就要刺到屁股上了,嚇了一跳,“誒呀,娘呀,別親我屁股呀,很臭的。”
由於沒看清路,還沒來得及閃躲,腳下拌到了石頭。整個人往前飛趴到地上,利箭對着背上的包裹一穿而過,射到一棵樹上,箭尾抖了兩下。
“好驚險啊,差點要命了。”丁勝男不敢耽擱,站起來,繼續跑。
“嘩啦!嘩啦!噠啪!噠啪!”東西從包袱裡掉了出來,有的應聲而碎。
丁勝男看着地上掉下的東西,暗道一聲:“遭了”顧不上地上的瓶瓶罐罐了,順手撈了一把,也只撈到了兩個瓷瓶,一邊跑一邊揣到袖兜裡。包袱裡還僅剩的幾個瓶罐,也一股腦地往袖兜裡揣。
突然,靈機一動,丁勝男臉上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把包袱給扔了就跑,沒了包袱的重量,全身輕鬆多了。往地上抓了一把粉末,還用腳把地上剩餘的粉末踢的揚了起來,繼續往前撒腿就跑。
她知道,神箭手一箭不中,還會有第二箭,第三箭射過來的。所以她逃跑時,是左拐一個彎,右拐彎繞着一棵樹,再左拐一個彎,右拐一個彎,左拐彎繞過一棵樹。
而她的嘴巴也沒閒着,一邊逃跑一邊叫嚷着:“救命啊,殺人了,殺人了,救命啊!救命啊……”
丁勝男就這樣,一邊叫嚷着,還不斷地變換着位置,給自己拖延時間,往那三個大憨憨所在的方向逃去,有時候還會隨着三個大憨憨同步變換位置。
丁勝男口中的神箭手,此時已經怒髮衝冠了,自己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箭手——白衣神箭。所射出的箭百米穿楊,從未失過手,今天居然在一個毛頭小子這裡栽了跟頭,說出去肯定被人笑掉大牙。
所以白衣神箭搭起了第二,第三,第四支箭,往前面快速走着,等到那個毛頭小子離開了自己人的方向就發力了。
“颼颼颼”三支利箭帶着主人的內勁夾着風力,先後離弦而出。
這三支箭對於不會武功的丁勝男來說,簡直就是奪命催魂箭。
此時的丁勝男已經不再喊救命了,她現在必須跟三支箭奪魂搶命,稍不留神小命就交代在這裡了。
丁勝男此時距離那幾人的戰鬥區越來越近了,而那三支奪命箭也即將到來。
只見她拐了個彎躲開了第一支箭,就地一滾,躲開了第二支箭,但第三箭到來的同時,
在前方打架的人中,下來了一個大憨男人,只見他縱身,躍了過來,口裡喊着:
“三弟,我來幫你。”剛好擋住了丁勝男的去路。
丁勝男看到來人了,那個高興啊:“傻大個就是傻大個,還想擋爺的路。正好可以給你加餐。”
她並沒有就此而停住腳步,揚起手,將一路走來手裡僅剩的白色粉末,撒向對方,然後好心提醒一下:
“有毒。”
那傻大個,連忙用右手捂住鼻子,想退開。
就在此時,他的左手,被丁勝男扯了一把,他右手剛舉起來想拍死對方,又縮了回去捂鼻子。
就這樣,傻大個被丁勝男推到了射過來的第三箭前。
“嗤”箭射進肉體發出了細微的響聲。
“嗯,啊……”忍着傷痛的悶聲和忍不住的慘叫聲,聲音又一次驚飛了林子裡的小鳥。
箭射進了傻大個的肩膀,他以爲這是一般的箭,就立馬把箭拔了出來。誰曾想,這是一支特製的、有倒鉤的箭。不做任何準備就拔,所以連箭帶肉的被拔了出來,看着都嚇人。所以他發出了“啊”的慘叫聲來。
此時,白衣神箭趕了上來,從胸前衣袍裡拿出來一瓶金瘡藥,馬上給大傻子上藥。
上完藥,問道:“二哥,現在怎麼樣?好點沒?你在一邊等着,我去給你報仇。”
“沒事,我林狼,縱橫四海,數十載,殺人如麻,過着刀尖口上舔血的日子。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傻大個子就是土匪頭子的老二,也就是二當家——林狼。
林狼對着叫自己二哥的白衣神箭,翻了個白眼,接着纔想起,問道:
“倒是三弟你,怎麼回事?江湖上人人稱讚的百米穿楊,白衣神箭,今天接連四箭,連個毛頭小子的毛都射不中?你傷到我倒是小事,到時候傳出去,你還有臉在江湖混嗎……”
再說,丁勝男自從逃過了第三箭後,大家基本都停下了打鬥,她就直往張教頭那邊走去。
走近就發現他的左邊鎖骨下方偏手臂那邊有個傷口,血不要錢地往外涌。
於是好心地提醒他:“張教頭,您的傷口現在還在往外流血,需要馬上處理才行。”
說着就想往前走,看到張教頭,那雙犀利的眼睛,疑惑中帶着戒備。
丁勝男才醒悟過來,自己只不過是一千多新兵中的一員而已,今天又是到軍營的第一天,這個張教頭不認識自己很正常。
於是她恭敬地拱手抱拳,行了一禮,道:“張教頭,我是這次新招的兵,名叫丁勝豪,來自古蘭城都禪縣平安鎮的安樂村。”
丁勝男失蹤了的哥哥就叫丁勝豪,當時報名也是丁勝豪。
“哦,原來是丁小子,你不會武功,趕緊找個機會逃走,去叫人。”
張教頭原本就覺得這個靈活的小子有點眼熟,原來是新兵。但他並沒有理會傷口的事,只想着多一個人逃走或許還有生存的機會。
“我身上帶有些止血的藥,先給您止血,順便簡單處理一下傷口。”丁勝男見對方慢慢的放下了防備, 於是講了自己的目的,一邊講一邊幫着處理傷口。
整個過程中,丁勝男向張教頭打聽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原來,在古蘭城,這次跟張教頭一起訓練大家的還有兩個教頭,三名由副將升起來的將軍。
他們商量好了,分三個方向進行招兵,一個教頭和一個將軍一組,招到人後馬上就趕到古蘭城與古都之間的“養國河”集中訓練一段時間,再去前方一線的軍營裡集中操練。
而丁勝男所在的這隊人馬,就由張教頭和一名叫張矛的將軍負責。後來的事,她也清楚了。
讓人想不到的是,居然有人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與朝廷作對。這些人根本就不像一般的山匪,很有可能背後是一個大陰謀。
今天早上新兵都到齊了,他們倆下令發出任務後,帶着二十個老精兵暗中護送着大家。從官道就出發了,來到了剛纔自己休息的那片樹林的對面,就遇到了一幫以五兄弟爲首的劫匪。
於是暗中召集衆人,兩人商量,因爲張教頭在這裡武功最高,所以留下十個老精兵跟他一起斷後。張矛帶人去前面的“養國河”,並且安置好衆人後再帶人回來相助。
張教頭他們在途中又救了三個人,有幾個老精兵就因爲保護他們仨而死的。
而他們仨人中一個,就在剛纔死在了白衣神箭的箭下,剩下兩個就是他現在護着的那兩人……
就講到這時,丁勝男還想着逃命的對策,突然聽到一個很不和諧的叫囂:“臭小子,想活命就乖乖的束手就擒,否則的話就別怪爺不客氣了。”
丁勝男不急不慢地綁好繃帶,最後還打了個蝴蝶結在張教頭的肩膀上,滿意了,才慢悠悠的轉身看向說話的人:
“呦,是你呀,嘿嘿久仰久仰了。剛纔看到你露的那一手百米穿楊,真是佩服啊。還有最後那三連箭,呀,真是厲害。雖然沒射中我,還是有點可惜的。”
丁勝男先是一副見到偶像的樣子,話題一轉,就是一副可惜、遺憾自己沒能體會到被那三連箭射中的樣子。
反正就是,敵人哪裡痛,就往哪裡戳 。
白衣的臉色青紅交替變換着:“混……”
不等他說完,丁勝男就打斷了他的話:“雖然,我沒能體會到三連箭入肉的滋味,不過還好,我看到了。你那個箭設計得是真的好,厲害,倒鉤,夠狠,夠辣!”說着還朝着白衣神箭
豎起了大拇指 ,一副你很厲害的樣子。
“哦,不好意思啊!扯遠了,剛纔臭小子罵誰呀?”丁勝男一副純真無害的表情,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歪着頭看着對方。
白衣此時看着丁勝男這一副表情,已經怒火沖天了,聽到她問,就脫口而出:“臭小子罵的就是你!”
“哦,原來臭小子罵我啊”丁勝男一副恍然的樣子,接着道:“臭小子罵我幹什麼呀?”
“臭小子……”白衣神箭還想說什麼來着,無意中看到張教頭後面的兩個新兵看着自己憋着笑,而張教頭的嘴也抽搐了一下。
突然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這個小子給騙了:“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你這就是“茅房裡打燈籠。”話剛說完,他就朝着丁勝豪胸前一掌襲來。
丁勝男還沒弄懂,就見對方動手了,自言自語的嘀咕着:“這也太無禮了吧,都沒有提示就開打了。死了死了,難道我要交代在這裡了嗎?”
話是這麼說的,但她人反應可不慢,在對方出掌時,她就往後退並向地面倒了下來。想借倒地來對開對方這致命一擊。
幸好,此時,張教頭疾步向前,一掌迎了上去。
“茅房裡打燈籠,光亮亮的,怎麼拉啊?”丁勝男就地滾了回來,可還在糾結着剛纔的問題,忍不住就說了出來。
可能在場所有人中,就只有她自己不明白了。
只見,她的話剛落下,前面打鬥的兩個人的虎軀明顯都震了一下,還好都及時反應了過來。否則兩掌正在用內勁相對,一旦泄了掌力,兩個人都會白白挨對方一掌,都會受傷。
丁勝男也看出來了,回頭想問後面兩個,才發現,他們都在憋着笑。
她那雙圓溜溜、亮晶晶的眼睛無辜地看着他們,問道:“額!我有說錯了嗎?”
李根和韓冬兩人,沉迷於那雙像星星一樣亮晶晶的、像是會說話似的眼睛裡,一下還沒出來。
丁勝男疑問道:“你們嚇傻了?”然後安慰他們:“不用怕,我們都會沒事的,相信我,相信我們教頭!”
兩人終於在她的安慰中反應過來了,只見李根咳了兩下“哼嗯”來緩解剛纔的尷尬,解釋道:“‘茅房裡打燈籠——找死(照屎)’是一句罵人的隱語。”
丁勝男尷尬了,罵人還可以這樣。原來人家早有提示要我死了,只是我還沒那個文化罷了。
此時,對掌的兩個人已經分開了。
只見,白衣後退了五步,才穩定身形。而張教頭,只退了一步,然後穩穩地站在那,盯着對手。
兩人的差距,毫無疑問了 。
白衣暗下心驚,原本還以爲可以趁對方左手受了重傷,一掌下去不能廢了他,也會重創他。誰曾想,區區一個小小的訓練教頭,武功居然如此了得,大意了。
白衣見到對方的劍不在身邊,左手暫時又無法動彈。心生一計,虛張聲勢大聲喝道:“拿命來!”右手重拳出擊,襲向張教頭胸口。
張教頭同樣出右拳相抵,見此,白衣嘴上露出一副奸計得逞的笑容。只見他,左手快速抽出腰間所配戴的軟劍,朝對方的頭劈了下來。
突然,張教頭的拳頭一張開,把手裡的沙子,撒向對方,順便提醒一下:“有毒。”
白衣急忙撤退,避開毒粉。等退開了,纔看清那所謂的“毒粉”,那是一把從地上隨便抓到的沙泥粉混合物。當場氣得,提起軟劍上前,就要取對方的狗命。
張教頭剛纔那一拳對上去,只是一個虛招,目的是試探對方,引其現出大招。
果然他們兄弟都是同一個師傅教出來的,默契得很。同一個招式,同一天,在他身上使出了第二次。
他撒出“毒藥”後,直接縱身一躍,拔出旁邊樹上的倒鉤利箭,往受傷的林狼的胸口擲去。
白衣心下一驚,急忙往回,提劍擋開了來箭。
就此空隙,丁勝男撿起了地上一把劍,扔給張教頭:“教頭,接劍。”
張教頭,聽到聲音,一躍而起,接住了扔過來的劍。
見此,白衣咒罵一聲:“混蛋,奸詐。”說完,挺劍而出,想直取對方性命。
而張教頭神采奕奕,得意一笑:“兵不厭詐!”只見他,右足一點,劍走輕靈,一招“蜻蜓點水”,疾向敵人劍身。
“叮”一聲響,軟劍就換了個方向刺向地面。
跟着,張教頭虎軀微側,劍尖光芒閃動,一招“猴子偷心”,直取敵人心臟,又狠又準。
白衣的軟劍往回撤已經來不及了,猛見劍到,倏地伸出右臂,向前一甩。
“叮叮叮”三枚鋼釘,就這樣打在了劍身上,還有兩枚打向了張教頭面門。
張教頭只見前方,幾點光芒閃動,疾射而至。他側身躲過暗器,然而左邊肩膀處還是被鋼釘劃到了,鮮血滲透衣服。
劍在他手中一抖,瞬間開出了幾朵劍花,凌厲地往敵人而去。劃破了對方左臂上的衣服,同樣劃傷了手臂,鮮血淋漓。
可是此時,張教頭左鎖骨下剛包紮好的傷口,又崩開了,不一會鮮血染紅了他左邊的整個袖子。他不能再戰了,由於失血過多,導致他已經開始頭暈了。
再說另一邊,白衣,雖然手臂上也掛彩了,但都是皮肉傷而已,已經習慣了,這並不影響他正常發揮。
白衣終於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提劍想上前除掉眼前的威脅。突然,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而觀戰的丁勝男,此時露出了滿意的笑容……